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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3章 文 / 澹台扶風

    「羽兒···唉!」

    坐在君逸羽的床榻之側,蕭茹半扶著君逸羽的頭,用絲帕小心擦去他泛白嘴角處滲出的藥汁,忍不住輕輕一歎。

    「嫂嫂別著急,大哥不是說阿羽自己醒來開過藥,說那藥長眠養補氣血,睡幾天就會好嗎。您別太擔心。」床上沉睡蒼白愈顯單薄的身影讓長孫蓉的心都跟著擰緊,說話間長孫蓉舀起一勺藥液,低眼細吹,不讓眸中的濃烈疼惜太過外洩。那話,勸撫蕭茹,也勸撫自己。好久沒有這麼近看你了,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羽,快些醒來吧,了無生氣的躺在這不該是你的模樣,看得人害怕。

    「如何不擔心,陛□諒羽兒的傷勢,讓康逸陪羽兒留在北場歇了一天,回程路上走得慢又用了一天,算起來她都睡了快三天了,竟然還沒醒。蓉兒,羽兒孝順,她說的別擔心,我這當娘的不敢信呢。她自個兒開的這藥倒是管用,傷口都結痂了,可怎麼還沒醒呢。我都有些後悔了,若不然,至少現在能讓太醫瞧瞧。」

    長孫蓉張口無言,復又閉上。多說無益,那話連自己的心都安撫不住,又如何能成功勸撫一個心憂孩兒的母親?

    聽蕭茹提到太醫,長孫蓉心頭更有些沉重。知了君逸羽的秘密,她自能明瞭蕭茹的「後悔」何意。君逸羽的臥房不許他人擅入的規矩,這麼些年早已成了王府鐵律,此刻藉著靜養的由頭,淺予都被她留在了屋外,只有珠芸和陵柔侍候在內,知根知底,她無需擔心。只是太醫···你是救陛下才受的傷,如今於公與私,宮裡太醫一*往這兒派,你若還不醒來,又要攔不住了。不然,也該讓人生疑了。

    「蓉兒?」

    久不見長孫蓉動作,蕭茹輕聲催促,珠芸也福身道:「二夫人,不如讓奴婢來吧。」

    「不了。」長孫蓉搖頭,自那日一番絕情言語,也只有如今這情況她才能照料在她身邊了,她怎會假手他人。

    「嫂嫂,扶穩阿羽。」想到之前滲出的藥液,長孫蓉又靠近了些床沿,銀勺送到君逸羽嘴上,是越發溫柔細緻了。因著送藥的緣故,不可避免的近看君逸羽的面顏,睡夢中輕攏的眉關讓長孫蓉輕輕抿了抿唇,「嫂嫂安心,信阿羽吧,她說別擔心,便必不會讓你和大哥失望的。」

    「呀···」話語剛落,長孫蓉一聲嬌呼,卻是被人捉住了手腕。銀勺受這一抖,尚未喂完的一口藥汁灑在了君逸羽唇瓣上,長孫蓉無暇顧及。只因琥珀色瞳孔裡的爍爍光華,耀得人眼花,讓她滿心都是歡喜,還有一絲她極力忘卻,卻無法擺脫的··悸動。

    「你··醒了?」

    「嗯」

    這一覺,睡得有些久。

    耳畔的輕語,依稀飄入夢鄉,聽不太分明,神魂在藥力牽引下飄飄蕩蕩,似能覺出夢外關切,卻還任性得不想醒來。直到唇間迎來溫潤,花蜜混合後的藥味並不多苦。花香,藥香,但讓君逸羽迫不及待醒來的,卻是另一種味道。

    淺淡的體香。在盈鼻的花藥味下,幾可不計,卻輕而易舉的抓住了君逸羽的鼻子。那是曾與他最貼合的味道,早在那一日旖旎中銘記成了他的此生難忘。那是,長孫蓉的味道。

    「羽兒!」乍然見孩兒轉醒,蕭茹驚喜得厲害,並未留意到長孫蓉和君逸羽之間的異常。

    心知長孫蓉知道君逸羽的女子身份,以珠芸的粗神經,君逸羽與長孫蓉「執手相望」的情景,並不能讓她多想,只是雙手合十,一個勁兒的空拜不止,「謝天謝地,少爺可算醒了!」

    唯一留心到的是陵柔。見君逸羽轉醒,陵柔雙眼放光,又在注意到君逸羽與長孫蓉目光交融間的別樣情愫時黯淡了下眼色。顧不得自己的情緒,自幼長在蕭茹身邊,受她培養不少的陵柔深知自家主母溫柔外表下深藏不露的聰敏,怕蕭茹察覺反常,她一身「少爺」跪了下來,也到了君逸羽床邊,掏出手帕擦拭著君逸羽臉上的藥液,卻似激動得很了。

    身邊多了陵柔,長孫蓉回過神來,更被君逸羽凝視得有些害羞,輕輕扭了扭手腕。

    「羽兒,小心抓疼你叔母了。」

    「娘親——」長睡初醒的恍惚漸漸消散,聽到自家娘親的輕責,君逸羽抬頭看了眼身後半扶著自己的蕭茹,又掃向了床前跪地的陵柔,溫聲一句「陵柔快起來」,最後才順著手底的掙扎看向了長孫蓉。深深一眼好似要將人看透,君逸羽緊了緊手指,讓掌心與長孫蓉腕間的溫度更緊密的貼合一處,這才輕輕放手。

    「娘親,讓孩兒自己坐起來吧。」相當於半躺在蕭茹懷中,徹底清醒過來的君逸羽有些難為情,說話間便要坐起。

    「慢著些!」蕭茹連忙幫手。

    「小心傷口!」強作鎮定,初初穩下心神的長孫蓉也顧不得其它,下意識的伸手來阻止君逸羽過快的動作。

    望見長孫蓉對自己的擔憂,君逸羽心底竟生了絲高興,又在瞥見蕭茹眼角的微紅時,被升騰而起的歉意掩埋,「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君逸羽這話,是為自己的顧慮不周。那日他帶傷奔波,直至塵埃落定,又確定君康逸無恙,繃緊的心弦一鬆,便暈了過去。後來君天熙執意要派太醫來看診,君康逸抵擋不過聖意,為保密計,曾忍痛叫醒過孩兒。君逸羽醒來,因為失血過多還有些渾噩,勉強取了體內箭頭,他想也沒想就開了回元湯。回元湯安神補血,能大益於他的傷口恢復和身體痊癒,但有一條,引人長眠。只看如今這情形,君逸羽想想也知,定是自己在藥力作用下帶傷昏睡,惹得家人不安了。

    「羽兒你這回是不應該!」蕭茹這回沒了和聲細語,著惱說了一句,看到了長孫蓉的勸撫眼色,自家孩兒難得的虛弱模樣又看得她

    心軟,想君逸羽才醒來,她歎息著又柔和了聲音,「羽兒你保護陛下自然是好的,可你都受傷了,怎麼也不知與你皇姑說一聲,先處理下傷口?」

    君逸羽低頭遮去眼底微閃,只道:「當時時間緊,孩兒還能堅持,沒想那麼多。」

    「時間緊,連上點金瘡藥的時間都沒有了嗎,你···」

    「嫂嫂!阿羽才醒來,先不說這些吧。您讓阿羽先把藥喝了,父王母妃那還擔心著,我去告知一聲,宮裡一直問著,也得打發人去。」長孫蓉起身將藥碗交給蕭茹,給君逸羽解了圍,就要轉身而去。親見她平安醒來就好,君逸羽醒來得突然,她還沒做好面對她的準備,怕自己會失態。

    「等等!」

    「羽兒,喊你叔母有事?」

    「怎麼?」微一怔神後,長孫蓉也問。她的表現還算得體,連蕭茹都不覺有異,君逸羽卻讀出了她的無措。

    見長孫蓉要走,君逸羽條件反射的張口,本是要讓這明明擔心自己的女人留下來的。君逸羽不想再追究她那日的冷語是為何。在她的淺淡體香中轉醒,睜眼便看見她來不及遮掩的驚喜和緊張,讓君逸羽直覺相信,那日的話不是她的本心。君逸羽不想再讓長孫蓉躲開,可叫定長孫蓉,看清她躲閃的眼神時,他更不忍心讓長孫蓉為難。掃見身側蕭茹的疑慮,君逸羽垂眸,將口邊的挽留吞下,轉而道:「沒事,叔母路上小心點。天不早了,爺爺奶奶年紀大,告訴他們我沒事就好,別讓他們過來了,明兒我去請安。叔母也是,這些天勞叔母擔心了,回去休息吧,不用再過來了。」你也憔悴了好多。就這樣吧,你想走,我便放你走。

    長孫蓉點點頭,連忙轉身踏出了門去。明明說出「從前,現在,以後,我都是你叔母,也只會是你叔母。」的人是自己,可聽她依言一聲聲「叔母」叫來時,她的心還是會抽痛。明明想要落荒而逃的是自己,可聽她說出「不用再過來了」時,她的眼竟開始泛酸了。

    「羽兒你怎麼··好像與你叔母生分了?」

    「嗯?娘親,藥給我吧。」從蕭茹手中拿過藥碗,離了那人的味道,似乎連花蜜都壓不住藥中苦澀。大口大口的往肚裡灌著苦水,君逸羽藉以平復心緒。陵柔心頭一緊,有心為君逸羽找說辭,又怕此地無銀,更引蕭茹多想,當下只能緘默。

    一碗湯藥見底,君逸羽將空碗遞給陵柔,這才若無其事的對蕭茹回道:「生分了?娘親怎麼會這麼想呢?沒有的事。只是孩兒在外是男子,訂了親又不比以前了,該為叔母的聲譽避避嫌,這不是娘親那天提醒孩兒的嗎?再說了,叔母對孩兒好,想來孩兒傷了,她一直和娘親一起照顧孩兒吧,我看她都瘦了,想讓她早點回去歇著。娘親也是,也早點回去安歇吧。」

    並不理會君逸羽「安歇」的話,蕭茹搖頭愛憐的為君逸羽理了理鬢角幾縷散亂的頭髮,「話是這樣,你能為叔母著想很好,不過和娘親一處,無妨的。娘知道你打小和你叔母親近,長大了,注意些就好,也別太拘著,不然你不好受,你叔母她也不會喜歡的。」

    「嗯。」輕輕一應,長孫蓉的事,在處理好之前,君逸羽不願多提。尤其在爹娘處,每每問起,都覺自己欺瞞著像個騙子。雖然這是他答應長孫蓉的,但欺騙父母的愧疚不會因此減少半分。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有說因為怕虐暫時不想看到蓉兒的,這也不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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