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9章 文 / 澹台扶風
「皇叔心中的確只有慕容家的江山,否則也不會有先朝的宮廷之變了!」
不會的,他不會知道的!慶王心臟猛跳,強自鎮定,「陛下?」
和興帝逕自打斷了慶王的話,「重供養,輕權柄,穆宗後裔貴而無權,若無『貴人』暗中相助,哪裡能出其不意的宮變,還害了我父皇?皇祖代宗即位以來,歷經寧、宣二世,時逾甲子,我代宗後裔早已頂替穆宗一系成了西武臣民心目中理所當然的皇裔,以穆宗後代的尷尬身份,任是北胡蠢笨,又如何會妄圖勾連他們來謀取西武?皇叔打得好算盤啊,勾結宏國以制華朝,又暗助穆宗後裔宮變,若計劃順遂,父皇與朕都會折損於叛賊之手,而皇叔只需伺機而動,高舉義旗,平定叛賊,待得風波平定,以您先皇親弟的身份和平定叛亂的大功,坐擁西武自然不在話下。」
和興帝的話,便如親眼見證了自己當年的書房秘議,慶王臉色蒼白間也知道和興帝既然能對親叔父把話說成這樣,必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嘴硬無用,反只會成為笑話,當下吶吶道:「陛下真的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朕也不敢相信啊,父皇的好皇弟,朕的好皇叔,竟然是害死父皇的幕後兇手!」
「陛下什麼時候知道的?既然知道,這麼些年,如何能···」
「如何能對皇叔恩耀備至,信任有加嗎?歷經國變,朕登基之初,朝局不穩,胡、華環飼,皇叔見機不對,進退有度,終是我西武力量,既能為朕所用,朕如何能自毀西武?世人眼中,慶王是率先舉兵平判的大功臣,又是朕的親叔父,若無證據,朕自然不能輕舉妄動做臣民眼中的涼薄之君,引人心不安。至於後來,朕膝下無依,恐於後嗣之道上再無福分,我西武大好江山總得有人來繼承,朕雖有恨,但身為一國之君,為西武計,卻也不得不承認皇叔是最合適的人選。穆宗後裔總是隱患,罪無可恕的謀反之罪給他們做個終結,也好。」
「既然如此,你怎麼又···」半語質疑,慶王恍然明悟,「我知道了,是靈毓。」
「是啊,朕的靈毓。」提到女兒,和興帝再度笑得和樂,「朕的靈毓回來了,若是今年之前,不過一個公主,聊慰朕膝下孤寂,可靈毓不早不晚,偏偏在大華的女皇儲剛剛順利稱帝的年頭回來了,這豈非冥冥上天給朕的暗示?」
「女帝登極,你以為只是簡單的可一便可二嗎?若是如此作想,未免太天真了吧。大華出了這一位,可是她父皇早有謀劃,自幼教她讀史觀政,又多方聯姻,先做了十二年的皇儲的!她的治國之才有目共睹,饒是如此,她登極之時,也是藉著神龜負石的吉兆才勉強排開了朝臣異議的!還有,旁的不說,靈毓長在民間,不說為君之才,處理朝務的能力也非能一蹴而就,讓她坐我西武江山,如何使得?愛女心切,可這般不為慕容氏的帝業著想,你也太兒戲了吧!」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慶王不稱「陛下」,言語中也沒了客氣,頗有些訓誡子侄的味道。
「普天之下先出了大華這麼個前無古人的女皇帝,後來者本就會容易很多,何況靈毓歸來,用超凡的醫術助我朝渡過了時疫厄難,便已廣得民心,加之經年未得的天馬子隨她出現,皇叔可知道現今我西武民間如何說靈毓?說她與天馬子同來,是天馬神賜給西武的人間守護者!至於治國之才?哈哈,皇叔可知靈毓打小的史先生是誰?是妙山先生袁恭道!大華安城朝的三連太傅!長在尋常人家的女兒,能夠識字都算難得,朕的靈毓在民間孤苦無依竟能得到這種機緣,這還不是天意嗎?!」
聽到袁恭道的名字,慶王明顯一愣,一個半生都在教習儲君的人,他的弟子,如何能不通政務?難道真有天意?這般想著,慶王卻是哂笑道:「天馬神賜的守護者?哈哈,這說法,與宏朝那位娜公主的何其相似。本王原以為是黔首無知亂語,一個民間返宮的公主再怎麼也做不出太大的章,如今看來,怕也是你推波助瀾的好手筆吧!陛下好手段啊,這麼些年仁愛之名傳世廣得朝野人心,如今順勢而為,翻手便將靈毓與天馬神綁在了一起,送上了西武景仰的高度!以我西武子民對天馬神的篤信,靈毓有此聲名,加之大華女帝在前,再出個西武女主也並非難事吧!」
「皇叔步步為營、行事小心,又何須如此妄自菲薄。今日那呼延灼,莫道朕不知道,靜成有侍妾呼延氏,這呼延灼也算是靜成皇弟的小舅子。皇叔一向不支持親近大華,派呼延灼在馬球賽中痛下狠手意在讓大華對西武生出芥蒂,到得朕欲贈榮樂天馬子時,他又站了出來,何嘗不是皇叔示意,在防著靈毓?」和興帝口中的「靜成」「皇弟」,指的是慶王之子靜成郡王。
慶王眼神閃爍難定,終是意興闌珊的感懷道:「陛下不愧是陛下!我是你先皇祖父寧宗的幼子,從小最受父皇寵愛,便連皇位,他也曾想留給我,我總想著,若非父皇駕崩之時我太年幼,他但凡多活個三年五載,這西武便已是我囊中之物,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要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陛下韜光養晦,為了西武,連殺父之仇、妻子離散之恨都可忍受,而我卻與北胡···皇兄有你這樣的兒子,西武歸他使得,若能早日知道,本王也不會行那弒兄叛國之事了。成王敗寇,本王認了。只是如今大華龍庭上這對父女,不同我等自幼長在皇家,難以推知他們的心思,但總覺所謀甚大。西武只能是我慕容血脈的江山,靈毓若真有治國之能,即位使得,可女生外向,今夜我觀靈毓於那榮樂處情絲牽繞甚深,翼王府與大華天家那對父女一個鼻孔出氣,陛下招榮樂郡王為婿,當心西武成了大華的嫁衣裳。」
「皇叔果然是好眼光,實話說與皇叔,若不是想門當戶對配上榮樂,靈毓未見得會接受公主身份。」
慶王一時啞然,再要說話,卻是和興帝擺手道:「朕自為帝王,知帝王心思,歷來皇室之中,兄弟鬩牆、骨肉相疑之事不少,父皇生前待皇叔甚厚,皇叔是他的親弟弟,不也害他性命、謀他江山嗎?何況這翼王府的君姓非有他君氏
氏的皇家血統。便是他們果真一直同心同德又如何,朕將偌大一個西武江山擱在他們中間,尤不得他們不離心。」和興帝眼底全然自信的精光,「靈毓喜歡,榮樂便是他的。我西武江山,也只會是靈毓和她的孩子的,是朕的子孫的,是慕容血脈的!此事朕自有計較,便不勞皇叔費心了。」
慶王無聲苦笑,知道要和興帝轉變主意再無可能,認命道:「那好,那陛下要如何懲處本王呢?」
「皇叔為西武勞苦功高,又是朕的親叔父,談何懲處?只是皇叔已年近花甲之年了吧?唉!皇叔執意要隨朕來訪大華,也怪朕不能體諒皇叔的身體,沒有阻止皇叔,竟讓皇叔旅途奔波染了風疾,又在大華水土不服,惡疾更甚,說不得朕還朝之時皇叔須得留在大華修養了。好在大華多山清水秀之地,皇叔喜歡,長眠於此既是皇叔的選擇,也未嘗不是個好歸宿。朕心雖憾,卻也不得不成全皇叔啊。」
「你···」
「皇叔莫急,靜成皇弟他們都是孝順之人,皇叔病重,不能還朝,想要皇弟他們都來大華侍疾嗎?」
「不必!」慶王以手撫胸如遭重擊,緩緩跪地,一字一頓道:「臣,謝陛□諒。」在不想聲張的前提下,讓皇族至親的親王身死之後埋屍他國,不能附隨宗廟,的確是對叛逆兄國的不道之徒最好的「體諒」!
和興帝滿意抬手,一聲「墨染」,兩個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俱是侍從打扮,悄然進入,無言跪地。和興帝指了慶王對他們吩咐道:「皇叔病重,送他回去,好生照顧。」
「是」
慶王並無疑異,起身道:「陛下放心,一應書冊遺信,臣會自己準備好。」
「嗯」
「臣的子孫頑劣不堪,不能擔當國事,陛下既非薄情寡義之君,若顧念親緣,全他們性命也就是了。」
「皇叔放心,穆宗失國,後嗣尚可保幾代平安,若無謀逆之事,想來如今還可富貴,何況皇叔的子孫俱是朕的從弟從子?幾番國變,慕容血脈經不起太多折騰了,朕不想我西武慕容也如大華君氏般零星,只要皇弟們安分守己,朕自會給他們平安富貴。」
慶王眼神複雜,面對自己的皇帝侄兒,再不知如何言語。但他想和興帝既然不打算張揚自己的罪責,便無由牽連自己的子孫,又有這般承諾,自己,該安心了。「那就好」的呢喃聲中,慶王任那被和興帝喚作「墨染」的兩人攙走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註:袁恭道,
最近,好像有點碼字厭倦症,碼字,沒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