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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文 / 澹台扶風

    咬牙難忍的疼痛裡,血腥與藥味纏繞蔓延,她終是靠倒在了那溫暖如陽春暖日的懷抱裡。淺淺青草般的清香再次填滿鼻端,她安心的任自己掉入意識缺離的黑暗深淵。

    冷!好冷!彷彿二十年前那個冰寒徹骨的冬天!那道和暖的氣息呢,只是幻覺嗎?那麼,為何這迷人的青草味還在?只是好淡,好淡···抱緊一點,再緊一點···

    「很冷嗎?」那溫暖又回來了,緊擁在懷的青草香味似被他輕輕抽離了些,再度蓋回時,味道又淡了,淡了···不過不怕,他回來了,那味道會慢慢填滿的···果然,我又能停留在這裡,很溫暖很安心的地方···只是,為何轉瞬即逝?身下柔軟著不復冰涼,可是冷,還是好冷···「辟啪」「嘩啦」的細微聲響,你還在嗎?你說不放開我的,為什麼···呵,你在奢望些什麼?二十年前的冬天你便已知道的,你是長孫家的女兒···何況他是···懷中的青草香已淡化至杳無了,好在身前有溫度漸漸升騰,已經很好了,只是冷,還是很冷···抱緊自己,靠攏這熱度就好···

    「這樣還冷嗎?這樣不行,會扯到傷口呢。眉頭皺得這麼緊,怕是還疼吧。唉,也是,你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出過這麼多血吧。」低壓的關切夾雜著疼惜的輕歎,如夢似幻,隨之而來的溫熱包裹,伴著讓人安心的淺香,終究讓她放鬆了蜷縮的軀體,坦然的再度沉淪黑暗。

    長孫蓉醒來時,入目的是紅黃閃爍的篝火光芒,恍惚得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覺察到頸後呼吸,長孫蓉驚神之下便要撐起身來,左肩剛剛用力便是一疼,身後人的左手繞過她的腰間,恰是從前部抱住了她受傷的左肩,才使她不至於扯到傷口。便是這因疼痛而不由自主停歇動作的功夫,長孫蓉沒了最初的驚慌。辨出了身後熟悉的氣息,她身軀僵硬,心如擂鼓。

    「你醒了嗎?」因著懷中長孫蓉的動作,君逸羽迷糊中醒來,睡意朦朧的嗓音不復平日清潤,卻別有一番引人韻味。

    長孫蓉下意識的緊閉了雙眼,連呼吸都不由停歇了。

    沒有得到長孫蓉的回音,她更顯僵直的背部卻給了君逸羽答案。微一尋思君逸羽便想見了因由,從不忍見她發寒蜷曲,躺在她身邊起,他就有了準備,當下他安撫的拍了拍長孫蓉的背脊,柔聲道:「蓉姐姐,別緊張,我是女子。我見你冷,怕你扯到傷口,才抱著你睡的。」

    美目圓睜,長孫蓉不覺帶上了一絲顫音,「你說什麼?!」

    以為是傷後虛弱所至,君逸羽並未留心到長孫蓉聲音中的異樣。明瞭她的不可置信,君逸羽再道一次,「蓉姐姐,你沒聽錯,我說,我是女子」。說話間君逸羽起身,小心扶起了長孫蓉,將早前蓋在她身上的外袍轉而披在了她身上,又繞到篝火對面,取了早前烤得半熟的山貨擱到了火上支架上。

    怔忡間被君逸羽扶坐而起的長孫蓉,恍惚聽得君逸羽的確認之語,良久才看向已在對座的君逸羽,「為什麼?」她實是不能相信,眼前能引人歡樂、護人安危的灑意少年,竟然是女子!

    抬眼對長孫蓉安撫一笑,囑她拉緊了外袍,君逸羽這才把自家爹娘將自己女扮男裝、避過和親的因由細細說了出來。說話間君逸羽不時撥弄篝火、翻動烤肉,彷彿他不是在說自己生而帶來、干係滿門性命的滔天秘密,而只是在談論屋外無關緊要的天氣。

    山頂捨命擋在君逸羽身後的那一刻,長孫蓉便已明悟了自己這些日子不時的怪異心緒以及前日佛前誦念亦難安定的心境。原就是不可觸碰的禁忌,此刻恰合時間的聽到這秘密,不晚。她該輕鬆著放下才是,可心頭更多的分明是一種莫可名狀的沉重。「為什麼告訴我?」

    「蓉姐姐,你能將你和叔父的秘密告訴我,我自然也能將我的秘密告訴你。」你既能捨身護我,我自是信你不會害我。何況,在這「一人犯罪,禍及宗族」,的封建社會,雖是名義夫妻,可從你嫁給叔父起,你,乃至你身後的長孫世家,命運便已與翼王府休戚相關。

    「你叫我什麼?」直到此時,長孫蓉才注意到君逸羽對自己的稱呼。

    「蓉姐姐啊。」君逸羽滿臉的理所當然,聳肩道:「記得小時候我就是叫你姐姐的,你既然和我叔父不是真的夫妻,我自然還叫你姐姐。」

    聽而不語,長孫蓉只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轉而將視線凝滯在了跳動的篝火上,此時此刻,她的心著實有些亂得厲害。君逸羽見了並不打擾,只當她默認了自己的稱呼,留她靜思的時間,更專心的擺弄起了火上烤肉。

    「給!」

    「嗯?」長孫蓉偏頭,近在咫尺的俊顏依稀有些幼時模樣,再加這近半年來一個屋簷下的朝夕相處,她該是對它無比熟悉的,可此時看來竟覺得有些陌生。

    將手中的「葉碗」遞高了些,推到了長孫蓉眼前,君逸羽道:「吃點東西吧。葉子洗乾淨了的。兔肉,我幫你剔成了肉條,沒有調料不是很好吃,可你半天沒吃東西了,湊合吃點吧。還有,剛剛烤好,吃的時候小心燙。」

    眼前少年細緻的交代觸及了長孫蓉心間最柔軟的部位,她能感覺到「交換秘密」後,君逸羽待自己比以往更親近了些。原就不奢望什麼。我們的身份,我原就不該生出這妄念。你這秘密,點醒我不要亦不該迷失,又何嘗不是老天賜予我的好出路呢?我何必莫名介懷。這般想著,牽動嘴角,長孫蓉向君逸羽揚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道謝間便要接過君逸羽送來的烤肉。

    君逸羽微怔。長孫蓉這笑容,他看得心疼,她這是怎麼?看到長孫蓉伸手,君逸羽搖頭間將樹葉托起的烤肉條挪開了些,「你左肩的傷要好好養,左手最好不要動,我幫你拿著。」

    肉烤得很香,但沒有油鹽調味,誠如君逸羽所言,難稱

    美味。長孫蓉原就無甚胃口,就著君逸羽的手吃了幾口,便推說不吃了。

    「就不吃了?」詢問間見長孫蓉點頭,君逸羽扔了兩塊肉條在嘴裡,皺眉道:「我就知道,果然這麼難吃。」

    長孫蓉見他孩子氣的撇嘴抱怨,忍不住掩嘴笑了,直到此時她才有心關心其它,指了面前篝火道:「阿羽,你沒有火引子的,如何點著了火?」

    君逸羽鬱悶的一歎氣,「別提了,我學了把上古先人的鑽木取火,好容易才將它點燃,好在我留了火引,下回打火便不會這麼費勁了。以後說什麼我都要隨身帶著火鐮。」說道最後,君逸羽忍不住咬牙切齒。

    長孫蓉好笑點頭,鑽木取火的方法她也曾聽過,只是那難度···果然辛苦阿羽了。聽君逸羽言及「以後」,長孫蓉心念一動,「阿羽發現了出口?」只是這絕人谷的名聲,不應該啊。

    果見君逸羽搖頭,「白天療傷時你暈過去了,我出去找吃的不好帶著你,留你一個人在這又不放心,便沒走多遠,好在這附近不遠就有溪水。對了,你失血太多,多喝點水。」說到這君逸羽起身,取了木頭挖成的「水杯」給長孫蓉,「將就一下,好在這溪水我嘗過,還算清冽。」坐回長孫蓉身旁,君逸羽才就著之前的話頭續道:「這絕人谷人跡罕至,外面野獸橫行。我原是想進林子裡找點漿果的,才進去就撞上了這頭小熊,怕你有危險,獵了兩隻野兔就回來了,也沒來得及去找出口。」

    近火安放了不知多久的溪水,此刻已沾染了些溫熱,輕抿入口,甘冽的溪水伴著恰到好處的溫度浸潤軀體,讓長孫蓉的眼睛都染上了抹暖意。阿羽總是這樣溫暖的人,與她一起,明明年長的是我,受照顧的卻也總是我。阿羽固是阿羽,身份的事,她亦身不由己,妄念本不該有,我如何能怪她陌生呢。只是心底,終是藏了絲淺歎。長孫蓉不欲再深究,她想自己,可以釋然的。

    順著君逸羽的後話,長孫蓉這才留意到身下的黑熊皮,難怪席地坐著也不覺涼意。知道跳崖時君逸羽防身的匕首已經折毀了,長孫蓉忍不住驚訝,「阿羽你徒手殺熊?」

    「沒那麼厲害,我··」說道這,君逸羽體內內傷作祟,氣血翻湧,忍不住捂胸「咳咳」了幾聲。

    「阿羽,你的傷?」長孫蓉忍不住傾身關切。

    怕長孫蓉急切之下帶動傷口,君逸羽連不跌擺手,「沒事,別擔心,是之前的內傷。」調息片刻,君逸羽拿過今日「勞苦功高」的匕首,一連串打鬥、崖壁摩擦和獵殺下來,饒是它是上好精鐵打造的,此刻也已傷殘得只剩五分之二的劍身了。微帶慶幸之意的指了熊皮,「這斷刃勉強能用。還好遇到的是只小的,我今日乏了,又受了傷,若是個大的,只怕是個大麻煩。」

    想著長孫蓉關心出口,她是長在深閨的世家小姐,在這待著,怕是不安吧。君逸羽又略帶歉意的說道:「你的傷沒好,我的傷也需要養。我們怕是得在這多待兩天,才能出去找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女扮男裝,到得身份拆破時,第三人稱的選用還真是個麻煩。唔,考慮君逸羽的身份並非是向世人捅破,而且主要配角多是女子,為了行方便,扶風一般情況下還是會為君逸羽選用「他」(不然一場戲份裡面她她她的描述下來,我自己怕是都得糊塗)。然後知道君逸羽女子身份的人,心理活動想到君逸羽時,會改作「她」。如此安排,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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