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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文 / 澹台扶風

    「陛下,世孫爺走了嗎?」

    「嗯,離宮回別莊了。事情可都安排妥了?」

    「是,世子爺知道事情的輕重,已經趕往豫州了。許世謙本就是干臣,又有世子爺出馬,陛下您就放心吧。」

    想著君逸羽剛剛所說的一番謀劃,君天熙略帶感慨之意的說道:「朕是可以放心了。」

    聽得君天熙的感慨語氣,慕晴微訝,卻也不問,只道:「陛下,那下藥的宮女已經押來延福宮了,您還要親自審問她媽?」

    「既然來了,便帶來看看吧。」

    「陛下,人帶來了。」

    慕晴的回稟聲中,俯首龍案的君天熙抬頭,淡淡的一掃眼,那被繩索繫縛了自由的宮女,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就那樣映入了她的眼底。

    「放肆,見了陛下,還不跪下!」無聲抵抗著來自身畔看押者的連拉帶扯,反剪了雙臂的宮女只倔強著恨意眼神不肯跪地。

    好一番推搡無果,不知是哪一個內侍機靈著在宮女身後踢了一腳,膝頭一彎,「砰!」的一聲,原就不甚強壯的宮女終究是跪倒在地。

    看著眼前悶哼著不肯服軟,兀自掙扎著想擺脫身後的壓力站起身體的固執宮女,君天熙終於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宮女冷哼一聲,無視了君天熙的問話,卻是回頭怒聲道:「放開我,我自己會跪。」

    慕晴忍不住訓斥,「放肆!陛下問你話呢!」這宮女著實可惱,被抓住之後不辯解不求饒,死豬不怕開水燙似的,沒想到她到得陛下面前,竟是愈加猖狂了。早知她要冒犯天子,便該先送去尚刑司敲打敲打了再送來的。

    「哼,不過是一個謀殺親夫的女人。」

    宮女這句話一出口,不啻於驚雷驟然炸響於耳畔!饒是入得此時此處的幾人都是君天熙的心腹內侍,也不禁膽戰心驚。

    還是慕晴反應得快,怒斥道:「大膽,竟然敢出言不遜、污蔑聖上!掌嘴!」

    幾個內侍也理會得,偷眼看了君天熙的默許之色,分出一人來毫不留情的扇了宮女的大嘴巴子,說不得心頭是暗自抹汗。福王自幼便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乍然死了,除了少數幾個成了精的官場狐狸,一般人怕是不會多想,多不過是民間坐實了陛下剋夫的傳言罷了。可他們哥幾個不同,作為是陛□邊的得用之人,他們多少是參與此事,知道其中玄機的。知道歸知道,但這般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口,只聽著了便是莫大的罪過!再者,此事極為機密,知者寥寥,這宮女不過一個御藥房的小宮女,她是如何知道的?!這··陛下若是追究起洩密之罪來,他們哥幾個還有好果子嗎!

    聽得眼前的宮女惡意著眼神將一句「謀殺親夫的女人」毫不留情的刺入自己耳中,君天熙微微皺眉,又微微慶幸。阿羽,還好你不在。

    她輕抬玉手,看著依舊停留指尖的那抹鮮紅,心頭微微苦笑。阿羽,若是你聽了這話,你會作何感想?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我殺了自己的丈夫,你會如何看我?

    「夠了,停手吧。你叫什麼名字?為何下藥害朕?誰派你來的?」

    剛剛受得掌摑之罰的宮女髮絲凌亂,面頰紅腫,加上眼中的如火憎恨,讓她原本尚算清秀的面容盡數化作了猙獰。聽得君天熙威嚴十足,步步緊逼的問話,她卻是暮然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嚎叫,「我是誰?哈哈!我是誰?!君天熙,我是殿下的女人!我要殺了你!君天熙,我要殺了你!君天熙,你是個謀殺親夫的惡毒女人,殿下死得好冤枉啊!你該死,你該死!我要殺了你為殿下報仇!······」

    君天熙止不住皺眉,倒不是因為宮女的尖銳的咒罵聲。皇儲皇帝這麼多年下來,她經手過的人命不少,比這更狠毒的詛咒也不是沒聽過,不至於因此動了心神。讓她皺眉的是,這女人的神智似乎有問題,如何會派了這麼個人來給自己下藥?殿下?是孫豐嗎?她與孫豐有關係?她如何知道孫豐的死另有隱情?

    神智失常的人口中,她是問不出什麼話來的。再者,為著漕運問題的盡快解決,已經下旨委派了欽差,其後的一切也要自己時刻督導著才是,抓魚的事情已經無法繼續了。這樣一條已經落入網中的小魚,即便知道些什麼又如何?親審著實沒了太大意義了。心念一轉的功夫,君天熙很快有了決斷。她揮袖道:「慕晴,將她打人地牢,錄口供給朕。」

    「奴婢遵旨。」慕晴行著禮便要告退,她的心下也是明白的。陛下日理萬機,已經注定丟了大魚,便沒必要在這些小蝦米身上浪費時間了。這些事情,只交給手下人就好。只一條,這宮女口口聲聲的「殿下」和「謀殺親夫」,似是知道福王之死,那這事便不是尚刑司能參與的了。所以陛下的旨意是「打入地牢」,只許可靠之人參與的絕密之意。

    「慕晴,讓他們把她帶下去,你先留下。」

    「是,小全子,你們幾個把她關入地牢。」

    聽得慕晴的吩咐,那被慕晴喚作「小全子」的小太監輕噓一口氣,再放任這個瘋婦在這咒罵陛下,她不死,他們哥幾個也要被她嚇死了!

    見得幾個小太監堵了宮女謾罵不休的嘴,拖著她施禮走了,慕晴這才開口,「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慕晴,卓明還沒回來,審她的事便由你擔著。」

    「奴婢遵旨」

    「嗯」君天熙點頭,輕捏眉心道:「問清楚她和孫豐的關係。」

    「是」

    「盡可能的查清她的幕後主使。尤其要留意的是,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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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慕晴心神一凜。潘家啊!潘武唐,大華開國武倆重臣的後代!潘家在大華朝舉足輕重的地位毋庸置疑!皇次子尚在襁褓,作為皇長子的父族,若是陛下出事,潘家完全有能力將大皇子送上皇位。有太上皇在,甚至根本不用他們推,一切便會朝著對他們最有利的方向進行!加之潘佐之死讓潘家與皇家生了嫌隙,潘固又好巧不巧的在這個關口誤了漕糧,尤不得人不懷疑啊!

    君天熙再次聽得下藥宮女的消息時,已是第二日朝後。

    延英殿中,別無他人伺候,慕晴跪地請罪,「陛下,昨日的宮女她,瘋了。」

    「瘋了?怎麼回事?」

    「陛下,那宮女她···」慕晴張口難言,終究以頭觸地,「陛下,奴婢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

    這一下,君天熙倒真的生了些好奇,慕晴辦事一向勤謹,想來也不是用刑過甚所至,她又這般難以啟齒的模樣,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慕晴,給朕說實話。」

    慕晴為難著終於回道:「陛下,那宮女懷有身孕,奴婢給她用刑前不知此事,到得發現時,她身上已經見紅了。她似也不知自己有孕,乍然見得自己失了胎兒,便··瘋了。」

    「有孕?」君天熙雙眼微睜,竟然有人穢亂後宮!「誰人如此膽大妄為?!」

    「陛下」慕晴喉頭輕吞,「那宮女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她原是在重華宮當差,東華宮再次封閉後才調到了御藥房。」

    重華宮,東華宮的主要宮室之一,它的上一任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君天熙的第三任丈夫、追諡「孝安皇夫」的福王孫豐。至於封閉東華宮,承天時期後宮空虛,在各位太妃逝去後,承天帝為了減少宮中不必要的開支,便下旨封閉過東西二華宮。到得君天熙即位,福王入住宮中,東華宮才再次開啟。四月間福王死後,天熙帝傚法父皇,裁剪宮人,封閉東華,這才有了慕晴口中「東華宮再次封閉」的說法。

    君天熙一瞬默然,淡然道:「沒想到成天病怏怏的孫豐也有這本事。」

    慕晴叩首,「陛下,福王身前得用的宮人都被打發出宮了,奴婢竟不知福王和她··奴婢失職,竟然讓她入了御藥房,險些害了陛下,奴婢該死!」

    「起來吧,慕晴。」

    「陛下,奴婢有罪,請陛下責罰!」

    「宮中那麼多人,你便是有千百雙眼睛也不夠用。此事,朕不怪你。起來吧。」

    「謝陛下。」

    「如此,孫豐之死,她必是從孫豐身上看出端倪的。旁的呢,查出了什麼?」那宮女便是自己想給孫豐報仇,也絕不可能獨身一人做到如此地步。旁的不說,夢斷憂罕有,便不是她能尋到的。便是她能尋來,偷運進宮也必然要人代勞。慕晴不是無能的人,多少必有斬獲,絕不單單是請罪而來,君天熙故有此問。

    「回陛下,奴婢暗中排查了御藥房,那宮女四月調到御藥房時只是負責雜役的小宮女,是靠財帛收買才在月前換了端藥的差事。奴婢調查過,御藥房的管事沒有問題。」

    「嗯,事後尋個錯處,打發他去浣衣局。」

    慕晴了然應「是」,怎麼也是個失察之罪,雖則此事不好聲張,但御藥房的差使,必得再尋一個穩健人頂上。

    見得君天熙點頭示意,慕晴繼續回稟道:「奴婢查到,與那宮女接頭的是一個採辦太監,夢斷憂也是他帶給她的。昨兒他聽到了風聲,想偷溜出宮,被我們扣下了。」

    「嗯」君天熙輕應一聲鼓勵慕晴繼續說下去。

    「陛下,據他招供,此事是··孫家指使的。」

    君天熙聽得此話並不表態,只淡淡問道:「那太監現在在哪?」

    慕晴再次跪地,「陛下,那太監死了!他牙齒中含了毒藥,小全子他們見他招了供,按了手印,放下了心來,沒想到他竟然趁此機會吞了毒藥。」

    君天熙皺眉,「小全子也不是第一次當差了,怎麼這麼疏忽,抓住人後沒有搜查嗎?」

    「回陛下,小全子查過,怕他含毒,嘴裡也查過,可那毒藥··沒認出來。」

    君天熙微一愣神,想到夢斷憂和此次的未名毒藥,好嘛!對方竟是有個用藥用毒的高人在手!

    君天熙抬手示意慕晴平身,冷哼一聲道:「哼!好一個死無對證!只留給朕這樣的口供,逼著朕要麼放棄,要麼就只能往孫家查嗎!」

    「陛下的意思是,您不信是孫家?」

    君天熙一掃眼,「小全子他們不知道關竅倒也罷了,慕晴你會信這鬼話嗎。」

    慕晴低頭。太上皇長在北胡,回國後在世族中毫無人脈根基,雖對世家豪門多有拉攏,但朝政上實則是更重用寒門子弟的。陛下與上皇陛下一脈相承,治國大略上也是如此。這一點,只看提前到今秋的科考便可知曉。孫家崛起於大華朝的第一位狀元公孫琛,其後詩書傳家,歷代都有子弟舉科舉入仕,才算是有了今日氣象。論起來,孫家便是大華寒門的典範。陛下在位,興重教,大行科舉,於他們只會是大大的便(bian)宜,實則是犯不著如此行險。雖則如此想著,慕晴謹慎起見,還是提出了那個自覺萬中存一的可能,「陛下,若是孫家謀害陛下,再嫁禍潘家呢?如此,太上皇必然會立二皇子,為穩妥記,也必將扶持孫家支持二皇子。」

    君天熙擺手,「慕晴,不會的。孫玄若是有此想法,便不會推出他那出了名的病孫子與朕聯姻,聯姻之後更不會急流勇退的致仕養老的。」

    r/>慕晴沉默,是啊,陛下「剋夫」的名聲在外,孫家此舉,擺明了是要犧牲孫豐,置身事外啊!福王也是可憐,若非孫家如此,陛下也不會如此無忌的處理了他。

    「陛下,那潘家呢?」

    「潘家?潘家確實可疑,可潘盛不該如此心切。潘家功臣之後,世受皇恩,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他們做的,今後必受千夫所指。便是他們扶持起了佑兒,佑兒知曉真相後也不會饒過他們。潘家靜待朕百年之後便好,又何必這般?」

    聽得君天熙自言「百年之後」,慕晴關切的一聲「陛下」。

    君天熙擺手,卻是起身踱向了正殿,慕晴當即跟隨。

    緩步玉階,君天熙一步步走近那把九龍雄踞、金漆威儀的椅子,眸光閃爍不定,嘴角卻是勾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慕晴,這次怕是我們想岔了。想要這個位子的人,只怕另有其人。」

    「陛下?」

    君天熙終於在龍椅前轉身,坐定,雙瞳盡數化作了冰封淡漠。「慕晴,將那宮女有孕的事和那太監的口供透給孫家人。哼,朕倒該謝謝那幕後主使,朕正愁孫玄那隻老狐狸油鹽不進、滑不留手呢。樹欲靜而風不止,孫玄是聰明人,會知道今後的立場的。留下證詞口供,將那宮女也處理了,此事到此為止,不得再沿著此線追查了。」

    慕晴俯首聽命,事涉孫豐之死,此線又指向孫家,既然陛下不信,便無需抖落到明面上讓大家難看了。只要孫家識趣,大家彼此明白就好。「陛下,那潘家呢?」

    「不管是不是潘家,他們有潘固此次的教訓也就夠了。」停頓一瞬,君天熙繼續下令,「慕晴,派人調查君逸羽回京後都有哪些人接觸過他,哪些人知道他有高明的醫術。」

    「陛下懷疑是他們知道世孫爺的醫術,前些日子才停了下藥?」

    「嗯,恰在他入宮之後,時間··太巧了。既然那條線索注定要棄,你不妨從此處下手。」

    「那太監確實招供是世孫爺進宮的當天他出宮採買得到了暫停下藥的命令,只是陛下··」慕晴面有難色,「狀元樓詩會後,玉安人人都在傳言世孫爺有起死回生的超絕醫術。世孫爺便是那天詩會後入的宮,只怕···難以追查。」

    想著那日慕晴的回稟,君天熙就覺氣悶。什麼詩才了得,醫術神奇!哼!一個贈詞,一個救命,你竟一下得了兩個花魁的青眼!一出門便要惹事,便該把你天天關著才好!

    見得君天熙咬牙,慕晴才醒悟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兒。陛下那天知了世孫爺在狀元樓的事兒,那滿腔壓也壓不住的酸味,她可還記得分明!當下她只壓低了頭顱裝作沒發現君天熙的情緒,不言不語。

    「慕晴,你盡力去查。如今想來,端午日君逸羽便救了那··嬌娘,可疑得很,查一查她。還有那個叫千落的花魁,也查查。查到回稟給朕。」

    慕晴老實應是,心內卻著實有些犯嘀咕。那嬌娘親身見證過世孫爺的醫術,查查倒也算了,連千落也要查。陛下,您這真是為調查幕後主使而查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便是女皇啊!

    唉,總算讓這一點告一段落了,下藥漕運什麼的,不知折磨死了扶風多少腦細胞……

    口是心非的君天熙,扶風怎麼有一種越看越覺她可愛的感覺。啊啊,不行啊,這對扶風來說是一種危險信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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