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文 / 澹台扶風
回得逸羽園,陵柔果然還沒睡。
她獨坐在外間的桌前,就著桌上的燭火,專心的做著繡活兒,柔和燭光映襯著她本就秀美的面容,加上那份認真專注,顯得無比美麗,連君逸羽進來了都沒發現。
「在繡什麼呢?」君逸羽玩笑心起,突然躥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陵柔。
「啊」陵柔身子一顫,驚呼一聲,卻是扎到了手指。
「啊,出血了!」君逸羽見到她指尖冒出的血,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就將她冒血的食指放進了嘴裡。
「少,少爺··」感覺到指尖的滋潤和溫暖,陵柔的臉都紅透了,好在燭光昏黃,不虞被人看出。
「好了。」君逸羽隨手用袖子擦乾淨陵柔的手,「對不起啊,陵柔,我就想和你開個玩笑的,沒想到你那麼認真,都扎到了。」
「沒事,是陵柔膽小,不關少爺的事。」
「這麼晚了還不睡,這是繡的什麼呢?」
「左右無事,隨便繡繡。」
「隨便繡繡都這麼好啊。」雨過天青色的布料上繡著的墨竹,雖然還沒完工,卻也頗顯致,君逸羽忍不住嘖嘖稱奇。
陵柔輕輕的笑了,她一向心靈手巧,都習慣了聽人誇自己女紅刺繡嫻熟,可君逸羽的讚歎之語,卻讓她由衷歡喜。
「花樣別緻,頗顯清,真心不錯,你這是繡的什麼?」
「荷包,沒事自己繡著玩的,少爺要是喜歡,奴婢繡好了就送給你好了。」
「給我?」君逸羽指著自己的鼻子驚奇的疑問出聲,旋即又點點陵柔的臉頰笑道,「算了吧,你這荷包繡得這麼精巧,指不定是送給心上人的,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不是君子,卻也不想奪美。」
「少爺——」陵柔嬌嗔的喊了一聲,這些日子和君逸羽日漸親近,君逸羽平素就愛玩笑,她早就有些習慣了。只是今天他說的是親事,雖然知道是打趣,可女兒家聽到這些難免臉皮薄,遇上這麼個主,實是讓人無奈,「說了是閒著沒事繡的啦。」
「行,不說這個,別臉紅啊,嘿嘿,反正你還小,親事少爺我給你盯著,不著急,以後慢慢找,一定給你找個中意的。」
陵柔聽得跺腳,口口聲聲的不說,他這說的都是什麼!她道:「少爺能不說這個嗎?」
見陵柔有些急眼,君逸羽當下打哈哈道:「行行行,不說了。那咱們說好了啊,你這個繡得好看,趕明兒做好了送我,可不許賴賬。」
許是長期居住在靈谷的原因,君逸羽愛竹,且偏愛清的顏色,陵柔為了繡這荷包,特意設計了這墨竹花樣,又找了而不俗的雨過天青色料子,私心裡本就是想送給君逸羽的,此時聽他討要,雖然依舊是玩笑的語氣,卻不難聽出那份欣賞和喜歡,陵柔開心的點了點頭。
「那就說好了啊。對了,陵柔,你天天在府裡,是不是無聊了啊?」
「沒有啊,少爺怎麼會突然這麼想呢?」
君逸羽一指那桌上的繡品,「要不你怎麼都無聊得繡花了。你以前在我娘親那,都是幫著管事的,現在在我這,我這園子裡本來人就留得少,也沒太多事,那可不就讓你無聊了?」
陵柔聽得好笑,心中暗想:「少爺雖然是女兒身,可實是半點女兒心思女兒樣都沒有的。」便對他說道:「少爺,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這就跟你閒暇愛看書習武一樣,這女紅本來就是女兒家的消遣啊。」
「這樣啊,也罷也罷,我不懂這些,你只要開心就好,我就怕你天天在家悶壞了。」說道這君逸羽靈光一閃,「陵柔,爹爹要我以後出去要帶人,要不我把你帶上吧,肯定比你繡花有意思。要不我們明天出去玩吧?我回來這麼久,還沒和你出去玩過呢。」說到這君逸羽有些懊喪,陵柔天天照料他的生活,他竟然忘了她,讓這麼個小姑娘天天無聊得繡花,著實是不該啊。
陵柔聽他自說自話,雖然好笑,卻也感動他為自己著想的心思,「好了,少爺,我知道了,你要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好吧?天不早了,少爺快去洗澡了早點睡吧。」陵柔哄孩子似的,將君逸羽往內間的浴室門推。
君逸羽半推半就任陵柔推搡著,臨到浴室門口了,還補充了一句,「陵柔,我是說真的,小小年紀的,天天悶著不好,你和我一塊出去多好啊,那些貴婦小姐的不也常常上街玩嗎。」
「知道了,您進去吧,水一直溫著的,衣服也給你放架子上了,你快去吧。」陵柔感動又無奈,少爺明明比自己還小兩歲,話裡話外卻老喜歡說別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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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朝不設坊市,商業繁榮,尤其京都玉安,城內百業興旺,大街小巷店舖林立。其中,若論商賈雲集,邸店林立,貿易最為繁盛者,當屬東西二市所在。
這一日,東市北大街,馬蹄得得敲擊著青石地面,悠悠駛來一輛雙駕馬車,只看那線條優美,形體健壯的拉車駿馬,便知道馬車主人必是出自豪門。那馬車前後緊跟著四個青衣小廝,長相伶俐,也是騎著駿馬。
「停車,就在這下吧。」馬車內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乍一聽男女莫辨,卻很是好聽。
「吁」那馭者顯然也是駕車的好手,停車的吩咐剛剛傳出,馬車已穩穩地停住了。
四個騎馬的隨從當即下馬,只是還不待他們安置好馬凳子,馬車車
簾掀開,眾人只覺眼前一閃,車前已多出了一個男子。
許是躍下馬車的緣故,這人一身月白絲袍,無風自動,簡約乾淨中更是透出了一股飄逸出塵之氣。男子身姿頎長,面貌俊秀,卻很是年輕,望之不過十五,原來是個翩翩少年郎。
見這少年下車,小廝並馭者五人齊齊迎了上來。
少年擺手示意無須多禮,還不待說話,卻聽車上悠悠傳來一聲「少爺——」隱隱有些埋怨嗔怪的意味。
少年一個眼神,五人心領神會,自動分出兩人,一人打車簾,一人架馬凳,卻見車內鑽出了一個秀麗女子。
你且看她約莫二八年華,身著丁香色撒花煙羅衫,那輕薄舒適的面料一看就不是凡品,頭上珠飾雖然只有簡潔的兩三樣,識貨的卻能知道這樣樣都不是尋常人家能消受的。從這衣飾和風度判斷,只覺這女子是大家閨秀,可萬不該她這頭上梳的卻是時下侍婢常用的雙平髻。讓人見了好生納悶,這般女子竟是人家的丫鬟不成?這是哪家有這樣的氣派!
「少爺,你該讓奴婢先下來,再服侍您下馬車的。」女子語氣無奈,可看著少年的眼睛中卻透出了明晃晃的三分笑意。
少年攤手聳肩,撇了撇嘴,顯然是不以為然,他這動作怪異中卻是透出了一份別樣的瀟灑,讓人見了眼前一亮,只在一旁悄聲議論,這俊美公子一看就大有來頭,也不知是哪家子弟。
女子無奈搖頭,便要下車,卻見身旁伸出一隻白淨的手,順眼望去,正是自家少爺燦爛的笑臉。女子莞爾一笑,將玉手搭了上去,手中借力,腳下輕抬,下得車來。
「少爺,你對陵柔姐真好。」
「阿祥,就你話多。」聽得下人打趣,少年言笑晏晏,不以為杵,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君逸羽。
「本來就是啊,少爺你一向喜歡一個人出門,這次為了陵柔姐,把我們帶上不說,還不嫌馬車顛簸了。」富、貴、吉、祥四人中,阿祥最小,本就是多話機靈的主,這些日子跟隨,知道君逸羽是好相與的主子,也多了些言行無忌。
「阿祥,你胡說些什麼。」卻是陵柔聽了有些臉皮薄了,又轉而向君逸羽埋怨道:「少爺,他們之前在老爺手下都好好的,你看這才跟了你幾天,就跟你學得這麼沒規矩了。」
陵柔的話雖無責怪,可也讓阿祥面色一整,陵柔身份不一般,夫人那不說,只她是少爺貼身侍婢這一點,就不是他能開罪的。
君逸羽擺擺手,「好好的要那麼多規矩幹嘛,年紀輕輕的就是要活潑點嘛。」阿祥聽了君逸羽的回護一喜,還不待他笑開,卻又聽他說道:「不過你們這幾個傢伙,好好的放你們在府裡練功有話說,帶上了還有話說,是該敲打敲打。尤其是阿祥,要不要少爺我回去和你過兩招?」
自君逸羽回來,吉祥富貴四個人被撥給了他,君逸羽回家做富貴閒人,平素也用不上他們幾個,偶爾手癢找不到對打的人,索性教起了他們功夫。君逸羽靈谷學武時,無崖子要求嚴厲,師徒兩的實戰對打,是半點水分沒有,讓他被師傅狠狠的虐打了幾年,不過也多虧如此他的武藝才得以精進神速,而且實戰經驗充足。是以,教富貴吉祥學武時,他也學上了自家師傅的做派,與他們過招,都會讓他們多少吃些苦頭,從而發現自己的不足。
當下聽到「過招」二字,阿富三人偷笑,阿祥面色一苦,告饒道:「少爺,您大人大量。奴才給您和陵柔姐賠禮了。」
君逸羽手腕一抖,折扇輕搖,得意的招呼道:「陵柔,走,咱們逛街去。」
陵柔見他那故作小人得志的嘴臉,也忍不住捂嘴偷笑,當下聽話的跟了上去。富、貴、吉三人哈哈幾聲,落後陵柔一步穩穩地跟進。阿祥情知少爺只是玩笑,這是放過自己了,也樂呵呵的吩咐了車伕看住馬車馬匹,自己跟了上去。主僕一行六人,幾句玩笑,都賺了個好心情。
「少爺,別買了。」
「幹嘛不買?哈哈,我覺得這個適合你。」君逸羽從身邊的貨攤上拿了一個精緻的彩繪撥浪鼓,在陵柔面前左右搖動。
陵柔撫額,推開了撥浪鼓,「少爺,別鬧了,你買了太多了,你看看他們四個。」
君逸羽這才越過了她的肩膀往後看去,吉祥富貴四人手上都拿滿了,見君逸羽看過來,齊齊給了他一個無辜加可憐的眼神。
君逸羽見了打了個哈哈,「呀,這麼多了啊。我是看著難得帶你出來嘛。加上有免費勞力,不需要我提,一不留神,一不留神哈。」
陵柔似笑非笑,「那您現在總留神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嘿,你們幾個不累嗎?」
「累,累死我們了,少爺。」富貴吉祥四人異口同聲的叫苦。
「哈,知道累還不知道早點叫。去找老孫,把東西放車上了再過來。對了,這個也買了。」君逸羽隨手給攤販幾個銅板,買下了手中的撥浪鼓,塞到了阿富懷裡。
「少爺,您買這個幹嘛啊?」眼看著自家童心未泯的大少爺買了一路,如今連撥浪鼓都不放過,阿祥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這小孩玩意兒總不會是買給陵柔姐的吧?
「不過隨便買買,有什麼好幹嘛的。你們快去放東西了回來我們去吃飯,我和陵柔先在這等你們。」那撥浪鼓不過是他隨手拿來逗弄陵柔了,不好意思還給貨郎罷了,還真沒什麼好為什麼的。嗯,改天帶進宮逗弄泰兒也不錯。君逸羽隨手指了身後一家書肆,打發了富貴吉祥四人。四個「移動貨架」都堆滿了,實在是可憐,早知道該把馬車牽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