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文 / 澹台扶風
兩人一路騎馬小跑出得花月街地界,看到路邊酒家,君逸羽「吁」的一聲停了下來,唐歆見了,停下來回頭不解的望著他。
君逸羽一拍額頭笑道:「歆兒,怪我太笨,你一路跟著我們,肯定還沒吃晚飯,這都戌時了,一定餓了吧?這酒家還開著,看起來還湊合,不如隨便吃點?」
「走吧!」唐歆說完率先翻身下馬,動作乾淨利落。她下午就跟著許浩軒了,怕跟蹤掉了,一直沒空吃飯,剛剛在千落處倒是有酒菜,可她光顧著生氣了,卻是一口沒吃,還真是餓了。君逸羽倒喜歡她的舉止大方,笑了笑,也跟著進去了。
玉安的夜晚不算冷清,此時正是戌時,這酒家在平樂區,最是京城夜晚熱鬧的所在,酒客也不算少,但女客唐歆卻是獨一份,故而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華朝民風開放,貴婦千金由僕婦跟隨著,大搖大擺騎馬遊玩的不少。可即便再不忌諱拋頭露面的女子也少有膽大包天的晚上來酒家的,何況是在這幾乎等同於青樓代名詞的平樂區。
「兩位吃點什麼!」店家見有女子進門有些詫異,可君逸羽和唐歆二人的打扮一看就出生不凡,他連忙繞出櫃檯,親自迎了上來。
「歆兒吃點什麼?」君逸羽先不答話,卻是偏頭徵詢唐歆。
「隨你。」
「哦,好吧。店家,你這什麼拿手來什麼,去吧。」君逸羽不是個挑剔吃食的,見唐歆隨便,他也懶得再點。
「好勒,客官稍等。」一聽這話就知道遇上了豪客,店家當下喜滋滋的應了。
「歆兒」
「喂!」
君逸羽笑笑,他本是不想冷場,準備和唐歆隨意閒話一二的,「我不叫『喂』,你若願意,可以和浩軒兄一樣叫我逸羽。你剛剛要對我說什麼?」
「嗯,其實也沒什麼,那個,我就想問問你,你之前不會蹴鞠嗎?」華朝蹴鞠頗為流行,軍中用以訓練,民間用以娛樂,甚至朝廷軍隊每年都有蹴鞠比賽。是以華朝不拘男女,也不論平民貴族,多會蹴鞠。尤其是貴族子弟,唐歆之前就沒遇上過不會蹴鞠的,心中奇怪,才有此一問。
「呵呵,我五歲就去了師門,不久前才回來,以前還真沒學過蹴鞠。」
「哦,這樣啊,難怪我以前不認識你。那你怎麼又突然想學了呢?」
「今天被人拉著去玩了一把,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想學學了。」
「嗯,蹴鞠是挺好玩的,不會可惜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我小叔叔找來教你,他蹴鞠可好了。我玩得也不錯,你學會了我們可以一起玩啊。」唐歆顯然是很喜歡蹴鞠的,說起來眼睛都放光了。
君逸羽挺喜歡她直爽的性子,大大方方的有些像他前世現代的女生,看到她興奮的樣子,當下笑著道:「嗯,一定一定,那我就等著你給我找師傅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唐歆只差拍胸脯保證了。
此時店家已經上了幾個精緻的小菜,君逸羽笑著遞了個筷子給唐歆,「好極好極,那我先多謝歆兒了。來,先吃飯,吃了我早點送你回去,不然該讓你家裡人擔心了。」
菜色尚可,兩人吃完也不再耽擱,逕自回皇承區,眼看快到衛國公府了,唐歆卻停了馬。
「前面你就到家了,怎麼不走了呢?」君逸羽奇道。
「我,我不想走大門。」唐歆說得猶豫。
「什麼?不走大門?!」君逸羽驚奇,這是個什麼道理!看清唐歆面上的忸怩,君逸羽卻是有些明白了,當下笑道:「我說衛國公怎麼會放你晚上出來,你不會是偷溜出來的吧?」
唐歆惱羞成怒的沒好聲氣的說道:「有什麼好笑的,還不是你們害的!」這麼晚回府,要是弄得闔府皆知,爺爺那還好說,娘知道了,又要禁我足了。
唐歆此話又是小姐脾氣的不講道理,可無疑是承認她是偷偷跑出來的了。也是,誰家會讓自家的千金小姐大晚上獨自出來。
「不笑不笑,不過你下次可別這樣了,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啊。來,跟我走這邊。」君逸羽搖頭失笑,說完打馬往衛國公府後門處繞。
衛國公府後門沒人應門,唐歆著急道:「這可怎麼辦啊。」
君逸羽望了一眼衛國公府的圍牆,估摸著以自己的輕功帶一個人翻進去完全沒問題,這才問道:「這門後是哪處?人多嗎?」
「要是人多還不就有人來應門了!真是的,也不知道那門房死哪去了!」
「那就好,要不我帶你翻過去吧。」
「你··」唐歆吃驚的瞪大了眼。
「呵呵,得罪!」君逸羽也不解釋,逕自上前攬上唐歆的腰,化影隨風的輕身功法心隨意動,輕靈一躍,腳踢圍牆一個借力,高高騰空而起。
唐歆但覺腳底一空,下意識的抱緊了君逸羽,待得腳踏實地時,已是入了公府。
「嘿,歆兒,嚇著了?」落地之後,君逸羽放開唐歆,卻發現她怔怔然還緊緊抱著自己。
聽得君逸羽問話,唐歆回神,觸電般飛快鬆開了環抱在他腰間的手。
「你沒事吧?」
「沒,沒事。」兩人一路過來相處投契,唐歆一直言談大方無忌,此時這話卻說得猶豫,頭也是低著的,倒是難得有些女兒家的羞澀情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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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君逸羽只當她是嚇著了,只道:「沒事就好,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別讓家裡人擔心了。我先走了,再見。」說完,退後一步,輕功一轉,又躍了出去。
唐歆留在原地,抬頭癡癡看著君逸羽翻牆離去的方向,良久回神,突然「噗嗤」一笑,興高采烈的回房了。
卻說今晚還不是太晚,君逸羽沒像昨晚哪樣翻牆回府,而是走的大門。
門房迎上前來,牽了馬道:「大少爺回來啦!世子爺留了話,要您回來就去找他。」
「這個時辰,爹爹還沒睡嗎?」君逸羽奇道。君康逸每天不拘上朝當值都是要早起的,平素睡得都挺早。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世子爺早就留話了,要不少爺你還是去看看?」
「也好。」
君逸羽入得康逸園遇見了珠芸,「珠芸姑姑,我爹爹睡了嗎?」
「少爺,你怎麼才回來,世子爺一回來就找你,他還在書房,怕是在等你,少爺你···」
「知道了,我去找爹爹。」君逸羽對珠芸吐了個舌頭,逕自遛往君康逸的書房,把珠芸剩下的嘮叨都甩到了身後。
「爹爹?」
聽到門外君逸羽徵詢的聲音,君康逸臉上自然浮現了一絲笑意,「進來吧。」
「爹爹,你怎麼還沒睡呢?」
這一個多月以來,看著自家孩兒孝順聰慧,君康逸頗感欣慰。風神俊逸、允允武的君逸羽,讓作為父親的君康逸都忍不住讚歎,「可惜不是兒郎身。」但又想,「不是兒郎又如何,他是我和茹兒的孩子,人中龍鳳,天資聰穎,出類拔萃!又有哪家兒郎比得上?」
「呵呵,還不是你這個臭小子,讓爹爹好等。」
「嗯?爹爹急著找我?怎麼不要阿富他們去把我叫回來呢?」
「也不急,來,先坐下。」待君逸羽在身旁坐了,君康逸才接著說道:「這兩天你都沒在家用晚膳,又回得這麼晚,這是去玩了什麼,這麼開心?」
「哦,我和浩軒兄鳳來樓了,認識了一個叫千落的姑娘,她的琴彈得極好,我今天和她合奏一曲,當真是暢快之極。」
君逸羽眉開眼笑的樣子,君康逸見了歡喜,笑道:「千落?你昨天和薛太師家的薛宏起了齷齪,可是為了她?」
「呀?這事爹爹怎麼知道了?」
「翼王世孫鬥惡少救花魁的段子今天都傳遍玉安了,爹爹我還能不知道你的義舉?」君康逸言笑晏晏,頗為打趣。
「嗯?有這說法?不至於吧,我也沒幹嘛啊。」君逸羽有些傻眼。
「你是沒幹嘛,爹爹我只是聽說你翼王世孫君公子武藝高強,飛身上了歌台,幾句幾腳踢走了薛二少,揮毫留了篇好章給花魁,就飄飄然瀟瀟灑灑的走了。」
「額?倒也不算,只是千落的才情讓我佩服,不想讓人欺辱了她去。再說了,那薛公子也是因為叔父出面了,他不想得罪我翼王府才溜走的。」
「嗯,我都聽你叔父說了原委。薛宏跋扈,看著薛太師的面子,平素是懶得有人理他,既然欺負到你頭上了,那也只能怪他不長眼色。你那章,爹爹也聽了,還是不錯的,說來也怪,你去靈谷十年學的是武,這筆功夫怎麼也這麼厲害?」
「爹爹,你別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靈谷書多,孩兒沒事自己看的,師叔也教,師傅他們還給孩兒尋了個不錯的教書先生。再說了,孩兒有你和娘親這麼聰明的爹娘,想笨也笨不了啊。」
「你這孩子,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
君康逸笑罵一記,良久斂了神色,指了指桌上道:「這是你的,拿著吧。」
君逸羽這才發現桌案一角有一個包袱,「這是什麼?」
「你的官服官憑。」
「嗯?」君逸羽聽得此話,順手打開,包內深綠色官服色,正是宮廷待詔的六品官服,當即奇道:「下午才說的事情,這麼快就來了?皇姑陛下她可真積極。」
「旨意今天下到吏部,爹爹我順手就給你辦好了。」
「這樣啊,也好,給我省事了。」想到自家爹爹是吏部尚書,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嗯。」君康逸應了一聲,斟酌良久才接著說道:「羽兒,你有才幹,要想入朝做官也好。之前你皇爺爺也和我提了多次,我一直給你拖著。現在既然你皇姑姑已經··」
「爹爹!」君逸羽聽出君康逸話中的意思,連忙打斷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怎麼還說這個。孩兒不想做官的,這待詔也就是今天皇姑和我開的玩笑,不過就是陪佑兒他們讀讀書罷了。」
君逸羽可不想被綁定在官場上,這話說得又快又急。君康逸愣了半響才算吸收了他的話,「羽兒,身份不打緊,女兒身又如何?你皇姑如今不也坐上了皇位?你若是想,儘管去做就好。難得你的好天份,處事也還算有分寸,若是碌碌無為,爹娘也會為你覺得可惜的。爹爹現在可是無比慶幸當初給你定下了男兒身份,避開了和親,你的本事,有這身份,也好發揮,不像你皇姑她,唉!」
君康逸以為君逸羽怕身份洩露才推脫的,當即出言開解,君逸羽聽得哭笑不得,「爹爹,我沒本事,也真不想當官啊!」
「你?也罷!爹爹怎麼能忘了你那散漫性子。好,爹爹和你娘親什麼都隨你,只要你自己開心就好。只是這待詔的官服官憑都
都在這了,你就先領著,你皇姑既然說是讓你陪讀書,想來不會費你什麼事的。」看到君逸羽點頭,他才接著道:「你皇姑她不容易,你若是願意,出來做點事幫幫她也是好的。若是不想做官,宮裡喜歡你,你沒事多去看看也好。」
「這是自然,皇爺爺皇姑萱兒他們,孩兒也都很喜歡的。」
「嗯,那就好。你一去十年,爹爹本來還擔心你回來和家裡人生分,如今看來是爹爹多慮了。」
「血緣親情,哪會那麼容易疏遠。」
「嗯」君康逸欣慰的點點頭,又道:「羽兒,你回來一個多月了,既然不想入朝,那以後有何打算?給爹爹說道說道,爹爹我也好心中有數,為你照料著。」
「這··」君逸羽面露難色,他雖然接受了現在的身份,可總缺乏一些歸屬感,除了遊歷天下,他對未來還真沒什麼打算,「說實話,爹爹,孩兒沒什麼別的念想,我領了師命要外出遊歷,孩兒自己也想多出去走走,踏遍大好山河。父母在,不遠遊,你和娘親只有我這一個孩兒,孩兒十年在師門,已經是不孝了。孩兒這才回家沒幾天,也不敢做這打算,且先在你們膝下承歡,也就是了。」
「爹爹知你孝順,你若是想出去,爹娘這倒是無妨,只要你開心就好,只是你爺爺那··」想到翼王的身體狀況,君康逸眼神一黯,後面的話也沒說了。
君逸羽瞭然,心下也是難過,爹爹的意思是爺爺的身體一向不好,怕是大限也不遠了,作為世孫的自己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都應該留在家。君逸羽從回京起就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出不去了,早做好了這心理準備,當下寬慰道:「爹爹,不用說了,我省得地,爹爹你也放寬些心。爺爺這一輩子英雄,不虧。孩兒學了靈谷醫術回來,我來給爺爺調養,必保爺爺這幾年無虞。」
「嗯,爹爹知道你最懂事了,你每天都去爺爺那問安請脈,你奶奶還誇你來著。你爺爺的身體,是早年損傷狠了,太醫都無甚好法子,羽兒你也不用太過勉強了為難自己。羽兒,天色不早了,若是沒事,就去睡吧。」
「是,爹爹你也早些睡吧。」君逸羽應了一聲,也不再多說。翼王的身體他看過了,太醫們是無人願意頂著掉腦袋的干係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他自信自己來為翼王調養,只要沒有大變數,想來保個三四年不是大問題。
看著君逸羽要出門了,君康逸斟酌著又交代道,「羽兒,你爺爺身體不好,這個節骨眼上你的身份洩露不得,平素一定要多注意,萬不可告訴旁人。再有,你出門多少還是帶上兩個人,你獨來獨往的,你娘親雖然知道你有武功,也擔心得很。你回來不久,又不常在外走動,京中識得你的人不多,帶些人手讓他們長點眼色,也省的再遇上不開眼的人生了齷齪。」說道最後,想到有不開眼的開罪了自家寶貝孩兒,君康逸長期身居高位的威嚴自然散發了出來。
「知道了,爹爹,除了你們就只有師傅知道我的身份,孩兒一定會守好秘密的。還有,只有孩兒欺負人的份,不會受人欺負的,爹爹你就放心睡吧。」君逸羽說著話擺擺手就沒了人影,只留君康逸搖頭笑著自語道:「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