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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 誰負了誰 為薔薇1003巧克力加更 文 / 十七帝

    張燈結綵的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都敞開了大門迎接新年和賀年的人,大家來來往往。每條大街小巷都是熱鬧得很,偏生只有魏府仍舊是一副慘淡氣息,大門微開,一個歪在門口的門房打著哈欠,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漫春園裡一副血腥景象,大夫在這裡熬了一夜,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來,染紅了院中樹下一堆雪。

    大夫半夜時分自屋子裡面出來,雙手沾滿了血,問了魏成光一句:「老爺是想保夫人還是保公子。」

    那時候正好是新舊交替的時刻,萬盞煙花在同一時刻躥上天空,炸開了五顏六色的一片海。魏成光望著那片被照亮了的天空。眸中似有濕意,一旁的魏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魏成光終究是歎了氣,說了一句:「保夫人吧。」

    忙活了三個時辰,大夫終於將孫姨娘自鬼門關處拉了回來,順便捧出了一攤肉來。那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胎,羊水破掉灌入了嬰兒耳?,偏偏孫姨娘這胎位不正,因著魏成光下了保大人的命令,所以大夫用工具將那嬰兒活活擰死,然後拉了出來。

    孫姨娘毫無意識,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以這般慘痛的姿態離開了這個他還尚未來得及看上一眼的世界。魏成光在看見那個已經不成樣子的男胎時終究是哭出了聲來,將臉埋在手裡泣不成聲。

    那是他的親生兒子,被他親手推離了這個世界,若他泉下有知,一定不能原諒自己這個父親。

    自己沒有資格稱之為一個父親,魏成光的肩膀抽動,不再去管禮義廉恥,他的兒子因他而死。他所能做的就只是為著他的兒子痛哭一場。

    孫姨娘在屋裡驚叫一聲,想來是醒了發現自己八個月的孩子失去蹤影。魏嵐慌忙跑了進去,魏成光下意識也想衝進去,終於是在門口住止住了腳步。

    君且記妾言,死生不相見。來生再相遇,不與君相戀。

    魏成光的腳步頓在那裡,聽著孫姨娘在屋子裡撕心裂肺的聲音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

    他負了這麼多女子,終於遭到了報應。

    魏成光腳步沉重,慢慢往前院挪去,他想起了自己和孫姨娘相遇的始末,想起了這個女子是怎麼在自己的身上耗盡了一生的青春和愛情。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否?」初見的時候,他陪著元武帝去安州體察民情,借住在一戶人家裡,那日天將雪,他和元武帝打外面回來,就在亭子裡遇見了溫酒的孫姨娘——那時候的孫晚雪。

    她歪著頭,一臉天真的笑容,年輕的面龐和現在的魏嵐有幾分相像,她舉著一壺酒,氤氳的霧氣裊裊上升模糊了她的面龐,她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否?」

    後來魏成光才知道,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就叫晚雪,孫晚雪。

    那個時候蘇錦繡正在和自己鬧彆扭,元武帝並不知道自己早就喜歡上蘇錦繡,開玩笑問他要不要將這個小姑娘帶回去。

    魏成光被元武帝的暗示動了心,況且沒有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可以無視一個青春少女對自己的示好,他想,便是帶回去氣一氣蘇錦繡也好。

    孫姨娘躺在榻上流乾了血也流乾了淚,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她叫孫晚雪。

    孫晚雪是一個庶女,家中本來就不是甚重視她,現在有個晉陽城裡來的大人願意帶她走,自然是歡歡喜喜地準備了幾件嫁妝就將她送上了魏成光的馬車。

    孫晚雪到了魏府開心了好一陣子,直到她發現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般心無城府,而且最叫她難過的是,魏成光不愛她。

    魏成光看她的時候就和看其他人一樣,可是只要蘇錦繡出現在了魏成光的視線裡,魏成光整個人都在發光。魏成光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孫晚雪,若不是失去意識前她躺在那裡聽見了這句呢喃,興許她都快忘記了,她叫孫晚雪。

    後來她懷了孩子,取名叫魏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他是她的心上人,是她的英雄,她等著他榮歸故里,再愛她一次。

    她等不到了,蘇錦繡死了之後她以為自己有了機會,卻沒想到日子愈發難過,若不是魏嵐只是一個女兒興許早就死在了這後院裡。

    她本想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活著,可是她又有了孩子,魏成光只是偶爾來她這裡一次,她沒想到這般「幸運。」

    孫晚雪小心翼翼地瞞著,她不敢叫別人知道,直到她覺得自己再也瞞不住的時候,蘇錦繡的女兒朝她伸出了援手,她看見了曙光。

    直到魏成光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地上之前腦中彷彿閃過了萬千情緒,最強烈的一個就是,她錯了。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她不該於傍晚時分將自己的名字藏在詩裡念給魏成光聽,她不該跟著魏成光背井離鄉來晉陽,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明知魏成光愛的不是自己,還去爭去搶,去為他生兒育女。

    是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可是她累了,愛累了,不如,不想見吧。來生若是再遇雪,定要闔了窗子關上門,以免再遇君。

    魏成光早就吩咐了臨清將趙秀魏傾及夏菡關了起來,魏然也基本處於一個禁足的狀態,聽說趙秀和魏傾哭了一個晚上,魏然則是在屋子裡踱來踱去,急紅了眼睛。倒是夏菡處變不驚,甚至還管看守她的人要了一碗安胎藥。

    安胎藥,魏成光真的恨不能掐死自己,他聽到安胎藥這三個字就想起了躺在那裡的一臉蒼白的孫姨娘。

    她的胎安了,自己的孩子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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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趙秀叫嚷了一晚上,吵著鬧著要見魏成光,可眼下魏成光真來了,她卻害怕了。趙秀只覺得魏成光的眼睛和從前不同了,讓人覺得看著就有一股涼氣自背後生氣,陰森森地爬上頭頂。

    「怎麼,阿秀還有什麼話要囑咐我嗎?」魏成光多年不曾管趙秀叫阿秀,便是情至深時也只是在她耳邊喚一句秀兒,如今冷不防喚了一句阿秀,倒叫趙秀誤以為又是當年青梅竹馬好時光。

    趙秀只覺得原來馬上就可以脫口而出的謊言和辯解突然被這兩個字梗在喉間,吞不下吐不出,唇?張合了半晌才說了句:「公耀,我一時鬼迷心竅,你原諒我……」

    魏成光輕聲一笑,伸手撫上趙秀的面龐,眸中的深情叫趙秀產生了現下還是魏成光第一次落榜歸家時二人繾綣時分的錯覺。

    「阿秀,從前你鬼迷心竅,騙了我的母親,叫她在酒裡下了藥,有了魏然。後來你鬼迷心竅,趁我酒醉爬上我的床,有了魏傾。再後來你鬼迷心竅,處處針對錦繡和孫姨娘,叫這後宅不寧。鬼迷心竅……阿秀,你要鬼迷心竅多少次,你告訴我,我怎麼原諒你。」魏成光用的還是幼時和趙秀一起玩時寵溺的語氣,可是話裡含著的涼意卻叫趙秀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趙秀身子一抖,嘴角抽搐了一下才說道:「難不成老爺鐵了心不想碰我,我還能強迫老爺不成?」

    「你沒有強迫我,」魏成光的聲音還是溫柔綿軟,眸子裡含著的柔情蕩漾出來幾乎能溺死一個人,「所以我虧欠你,我補償你,我讓你掌管這後院,我待然兒和傾兒如嫡出一般,可你不知足,你的兒女也不知足。」

    趙秀「嗤」地一笑,一臉挑釁地望著魏成光,「如嫡出一般?那老爺為什麼不肯給他們一個嫡出的身份!」

    「給了又如何,天性如此不可改也,」魏成光搖了搖頭,「便是他們二人皆為嫡出,也早晚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人心不足蛇吞象,阿秀,你不懂,你的兒女也不懂。」

    趙秀卻是「哈哈」地冷笑出來,直笑得涕泗橫流,方才望著魏成光說道:「難道老爺懂嗎?老爺還請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你若不是忘不掉蘇錦繡,怎麼會這麼多年來還不肯娶一房續絃,也不肯將我和孫姨娘扶正!老爺,你若是懂知足,想來也不至於和蘇錦繡走到那一步吧!」

    「你懂什麼!」魏成光聽見蘇錦繡的名字就是再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怒吼出聲。

    「我什麼都懂!」趙秀的聲音甚至比魏成光還要高上幾分,她仰著下巴望著魏成光,滿臉譏誚,「老爺不想知道蘇錦繡是怎麼死的嗎?」

    魏成光聽了這句話便楞了一會兒,雙手緊握成拳,慢慢吐出兩個字來,「你敢……」

    「我敢,」趙秀歪了歪頭,好像在回憶什麼有趣兒的事情一般,「當年我和老爺做了五年的恩愛夫妻,卻被她橫空插了一腳,我怎麼能甘心,怎麼能不報復。我告訴她,老爺和我兩情相悅,只是礙於我家中勢微,需要藉著蘇府向上爬而已。你瞧,蘇錦繡也沒有多愛老爺你,她和蘇府斷了關係,也斷了老爺一條助力。我還說,男人都是風流成性的,沒有一個男人會只愛一個女人,說也巧,老爺竟就帶回了孫姨娘,更是坐實了我的說法。蘇錦繡大家閨閣裡養出來的哪裡禁得住這些,抑鬱成疾,遂了我的心願。」

    魏成光的牙咬得咯吱響,低聲吼了一句:「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經有了兒女,你為何偏要恨她,你該恨的是我!」

    「老爺以為我不想嗎!」趙秀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幾乎要劃破這蒼穹,「我不能啊……可以恨我早就恨了……早就恨了啊……」

    「趙秀,你太惡毒,」魏成光目光灼灼,語氣不復之前的狠戾,卻是悲愴得叫人不得不信,「從今日起我不再虧欠你,你的一雙兒女,我不再管,是生是死,與我無干。」

    趙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相信魏成光當真決絕至此,她伸手去抓魏成光的衣襟卻是抓了一個空,「老爺,那也是你的兒女,你不能……!」

    「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有了一雙兒女,不然當年我遇見錦繡,該是多好的一次邂逅。趙秀,自作孽,不可活。我因為補償你而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了,從今日起,咱們就兩不相欠了。」魏成光轉身想要離開,不願再看趙秀一眼,以免回憶起這些傷心的時光。

    趙秀撲倒在地,拉住了魏成光的衣角,淚眼婆娑地說了句:「老爺,然兒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不能不管他,要不他會死的啊,老爺!」

    魏成光伸手拽出了自己的衣角,連頭都不願回,趙秀被拽了一個趔趄,又是跪著上前抱住了魏成光的腿哭訴道:「老爺,還有傾兒,你不是一向最疼傾兒的嗎?她馬上就要嫁給二皇子了,傾兒可以幫老爺你光耀門楣的,老爺你……老爺妾身知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然兒和傾兒都是你的孩子啊,老爺!」

    魏成光不做理會,扯出了自己的腿就往外走,趙秀趕忙爬起來想要追上去,卻被魏成光順手關上的門擋住。魏成光還吩咐了看管趙秀的人,除卻一日三餐正常供應之外,不許和她有任何的交流,也不許別人來看她。

    魏成光離開了趙秀處就往夏菡那裡去,看管的人見是魏成光前來,趕忙打開了夏菡屋子的鎖。魏成光踏進去的時候,只覺得物是人非,彷彿前幾日他還和夏菡一起吟詩作對,今日就因為她給自己戴綠帽子而將她關押在此。

    「老爺怎麼有空前來。」夏菡仍舊是端坐在桌邊,回過頭來朝魏成光淺笑了一下。

    彷彿還是昨日光景,自己在那個酒樓初遇了她,一次回眸便顛倒了他的心神,讓他以為還是當年年少,初遇了蘇錦繡。

    只是當時她眸中的溫和嫻靜全部都被今日笑

    笑容裡的客氣疏離所代替,偏偏現在這個樣子倒叫人覺得,她原本就該這樣。

    夏菡看著魏成光只是站在那裡不說話,又歪了頭來看,窗外的陽光打了進來讓逆著光的夏菡瞇起了眼睛,原本就只有眼睛不像蘇錦繡的夏菡此刻便和當年的蘇錦繡如出一轍。

    夏菡揚唇一笑,金黃色的陽光灑了她一臉卻是絲毫不顯溫暖,只見一片冰涼,「怎麼,老爺又從我身上找到了先夫人的影子?」

    「沒有,」魏成光搖了搖頭,好似在和一個多年老友聊天,「你和她長得像,可也只有長得像而已。」

    夏菡又是一笑,眉眼之間如山峰含雪不化,卻是萬般冷媚風情,「老爺說的是,聽聞先夫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這晉陽城裡第一閨閣小姐,可妾身卻不過是秦樓楚館裡一個賣笑的妓子,萬萬不敢和先夫人相提並論的。」

    「你倒是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魏成光坐在夏菡對面,給自己斟了一壺茶。

    夏菡將新采的梅花自一旁的罐子裡取出,細細地將花瓣撕了扔在剛滾過的茶水裡,沒一會兒就是撲?的雪香梅冽。夏菡一邊撕著梅花一邊說道:「我便是不說老爺也該知道了,這一宿,足夠老爺查出很多事情。」

    「可你的身份藏的很好,我除了你想要讓我知道的事情之外,什麼都沒有查出來,」魏成光也學著夏菡一般,將梅花置於茶水之中,飲一口便是沁人心脾。

    夏菡歪著頭笑,眉眼和外面的積血相映成趣,「我身上本來也無許多秘密,老爺想來也查得差不多了,再不濟,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是,可我不知道,你怎麼敢……」魏成光頓了頓,「一國之君難道在你們心中就沒有半分腦子?」

    夏菡輕聲一笑,偏過頭來淡淡了瞥了魏成光一眼,「當然有,可是遇著情之一字,任誰也要被燒昏了頭,便說老爺,難道先前老爺不能查我嗎?若是老爺早早安排人查了,怕是不會走到這一步吧。情之一字誤人心,況且,權勢誘人,有什麼敢不敢的呢。」

    「很好,」魏成光點著頭,「若你是男子,怕是封王拜相都不在話下,只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夏菡不語,仍舊輕輕抿著茶,不做答覆。魏成光四下裡看了看,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不見白朮那丫頭伺候你。」

    「妾身戴罪,」夏菡微低著頭,瞧著是萬分不在意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是客氣得很,「老爺肯饒恕一條命已經是萬幸,還怎麼敢端著架子等著人來伺候。」

    魏成光完全不似在趙秀處時的火冒三丈,說起話來都是輕聲細語,神色如常,卻是絲毫不見寵溺,「瞧你這話說的,你這肚子裡到底還是我魏家骨血,雖然輩分不好論,血肉總是無錯的。」

    若是在有心人聽起來魏成光這話說得時尖刻諷刺得很,偏偏夏菡還真就當成了魏成光的照顧和厚待,客氣了一句:「老爺說笑了,妾身不敢拿喬。」

    魏成光不想在和夏菡甩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一言不發便起身往外走去。

    夏菡起身一福,低著頭看不清她面上神色,只聽見空氣中若有若無一聲笑,她說:「妾身不過在這裡休息片刻,老爺,咱們後會有期。」

    魏成光也不再去看她,只出了門囑咐了看守的人在趙秀處囑咐的那番話。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喚白朮來伺候著吧,她到底懷著身孕,白朮是她用慣了的。」團盡尤圾。

    那看守點著頭應下,心裡卻是疑惑得很,這府中人都說夏姨娘爬上了大公子的床給老爺戴了綠帽子,甚至連這腹中的孩子都是大公子的。可老爺卻為了救她親手推掉了孫姨娘腹中自己的親生子,現在又安排人來伺候她,實在叫人費解得很。

    別人不知道,魏成光心裡卻是清楚得很。不管他如何不想承認,可他確實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頂著那樣一張臉的人受苦。他捨不得。

    魏傾和魏然那裡魏成光並沒有去,趙秀生的子女他此生不想再見一眼。魏然被撤職被流放被斬首他都不在乎了,魏傾是是嫁是抬,是正妃側妃還是侍妾甚至是丫鬟他也都不想管了。

    他補償趙秀和她的一雙兒女已經夠多了,他對不起蘇錦繡,他虛言愛她,他對不起孫晚雪,他辜負了她的愛。

    在魏成光去造訪趙秀和夏菡的時候,魏央則和魏嵐一起在漫春園裡忙裡忙外照顧著孫姨娘。大夫開了一大堆的藥,魏嵐不放心別人要自己煎,孫姨娘大失血要大量進補,魏央遣春曉去庫房裡取了一大堆補血的藥材,叫她和立夏一起慢慢地熬著,自己則要去後院將魏嵐換回來叫她陪著孫姨娘說話,卻被孫姨娘出聲攔住。

    孫姨娘身體虛弱得很,昨晚那一跌似乎流盡了她身體裡的全部血液和熱量,魏央猜若是沒有魏嵐,怕是孫姨娘就隨著那個孩子一起去了。

    「姨娘哪裡不舒服嗎?」魏央趕忙上前來,抓住了孫姨娘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出手冰涼讓人心驚,「可要喚大夫前來?」

    孫姨娘輕輕搖了搖頭,握住了魏央的手,「央兒,你可怪我?」

    「不,」魏央搖了搖頭,「姨娘沒做錯什麼,沒有什麼可以由得魏央來怪的。」

    孫姨娘勉強扯了扯嘴角,神色哀戚卻是已經流乾了淚水再也哭不出來,她說:「央兒,我是怕了……從前我在家中是庶女,無人疼愛,連親生的姨娘也是待我愛答不理。後來我遇見了他……我以為我遇見了陽光……可是……」

    孫姨娘氣息微弱,說起來話也是有氣無力,說不上幾個字就要好生喘上一番,魏央抓著她的手,想要將自己的熱量傳遞給她。

    「他不愛我…

    …我沒有辦法……我不想叫嵐兒過和我一樣的日子……可我終究是利用了嵐兒,」孫姨娘的眼睛在提起魏嵐時終究是漲出了淚水,「我上次明知那茶水中有墮胎藥還是叫嵐兒飲下,本以為可以扳倒夏姨娘和趙姨娘……可是……可是卻只白白叫嵐兒受了苦……」

    魏央見著孫姨娘這般哀戚的樣子也是忍不住?子一酸,紅著眼眶說道:「別說了……姨娘,你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孫姨娘卻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合該有報應……這就是報應……我懷了八個月的孩子,死在了他的親生父親手裡……」

    魏央伸手擦去孫姨娘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怎麼也擦不幹,她啞著嗓子說道:「姨娘,世間之人,皆有其不可控制之事,嵐兒是個好姑娘……您以後和她……好好過。」

    「嵐兒是個好姑娘,」孫姨娘喃喃地重複著,眼神空洞,「央兒,若是將來我……你答應姨娘,照看嵐兒一二,可好?」

    魏央的手被孫姨娘抓得生疼,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姨娘,你要好生保重自己,小弟弟無緣於這個世界,可你還有嵐兒,我是她姐姐,照顧她是應該的,可她最需要的,是親生母親。」

    孫姨娘尚未回答,魏嵐就端著藥進來,眼睛通紅,一看就是昨晚哭了一夜。可是未免孫姨娘瞧著傷心,魏嵐一進門就換上了一副笑臉,天真的笑容配著哭腫了的雙眼,更加叫人心疼。

    「娘親,來,喝藥。」魏嵐不再管那些身份禮儀和規矩,喚了孫姨娘一聲自己多年都想喚她的「娘親」,孫姨娘聽見這兩個字忍不住又是一陣?酸,終究還是生生忍下了淚意,張嘴吞了魏嵐吹過的一勺藥。

    孫姨娘飲了藥便睡下,魏嵐還在一旁守著,魏央怕魏嵐熬了這麼久身體受不住,就讓立夏留下幫助魏嵐一二,只帶著春曉回去。

    剛出漫春園的門就撞見了臨清,只見他手中提著一堆補藥,想來是魏成光讓他送來的。魏央此時此刻只覺得魏成光心狠手辣地很,故而見著臨清也是沒有一個好臉色,臨清望著魏央走過來便行了一個禮,魏央卻是愛答不理地瞥了他一眼,擦肩而過時臨清在魏央耳邊說了一句:「屬下有話對二小姐說。」

    「什麼話?」魏央挑了挑眉,「父親要你帶話給我?」

    臨清見四下無人,方才搖了搖頭道:「是屬下自己有話要和二小姐說。」

    「那便說吧。」魏央見臨清一臉的肅穆,便停下了腳步,臉上神色也緩和了幾分。

    臨清拱了拱手說道:「二小姐可能現在心裡正在怪老爺,可是屬下要和二小姐說的是,人人皆有其自身的難處,所謂身不由己,便是老爺也不能免俗。老爺並未對不起先夫人,先夫人也不曾對不起老爺。他們二人對不起的,其實都是自己罷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爺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看清楚一些事情,所以他才陷在其中走不出來。這麼多年老爺縱使待小姐不好,到底也不曾苛待了小姐去。」

    「臨清,」魏央望著面前這個總是站在魏成光身後不善言辭的男子,一臉正色,「當年之事,你知道多少?」

    臨清面不改色,又是一個拱手,「屬下跟隨老爺多年,老爺經歷過的事情屬下都知道也都不知道。有些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不值得現在的人提起,小姐也莫要再問了。」

    魏央被臨清用幾句話敷衍,胸口堵得難受,深呼吸了半晌方才穩定了情緒道:「我只問你一句,我娘……是怎麼死的?」

    「積鬱成疾,」臨清答得很快,毫不加思考,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屬下可以給小姐擔保,先夫人確實是病入膏肓而終,只是大夫的診斷說是積鬱成疾,如何得的郁,可能就有多方面原因了。」

    「行了,我知道了,」魏央似乎有幾分哽咽,朝著臨清揮了揮手道,「你且進去吧,回頭……告訴父親,叫他莫要太傷心……注意身體。」

    臨清這才點了頭,朝魏央行了個禮道:「小姐對老爺的關心屬下一定帶到。」

    聽了臨清的話後魏央心中甚堵,似乎有一股濁氣卡在胸間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恨不能大哭一場,好叫淚水化了這一方濁氣。故而魏央右手捂著左胸口,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春曉見魏央這副樣子,心裡也是疼得很,出言說了一句:「小姐若是不開心,便哭出來吧。」

    魏央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哭,只是在聽見春曉這句話後就再也忍不住淚意,剛剛張了張嘴便是泣不成聲。

    春曉伸手撫著魏央的後背,給她順了好一陣子的氣。魏央哭了好一會兒方才漸漸穩住了氣息,使春曉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便又繼續往回走。

    魏央剛進屋子便遣了春曉去打點水洗臉,誰料春曉剛剛出門就是窗子一開一個人輕輕躍進,駭了魏央一跳-#~妙筆閣?++

    「見過小姐,小姐莫怕,」那人單膝跪下行了個禮,「是蘇公子派屬下前來同小姐說些事情。」

    見魏央面上仍有疑色,來人便拿出了蘇晉的貼身玉珮,魏央這才放下了皆備,問了句:「表哥派你前來所為何事?」

    「蘇公子派屬下來告訴小姐,蘇家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只等著給魏然和二皇子致命一擊,蘇公子叫屬下問問小姐,魏老爺可會拼盡身家性命來護魏然,蘇家需不需要再準備一下。」來人低著頭,將蘇晉所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魏央。

    魏央搖了搖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告訴公子,不必再等,魏然已經……我父親已然不會再管魏然,只是要保證所掌握的證據足夠有力,方能將二皇子打的元氣盡傷,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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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小姐請放心,」那人的語調儘是不容質疑的意味,低著頭道,「蘇家好多暗探都以暴露,連同鎮南世子一起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西北邊境那邊的證據也於昨日快馬加鞭傳到了晉陽,只等著明日開朝,將這些全部呈上殿去,等待皇上決斷。」

    「好,」魏央點了點頭,「我等著好消息。」

    話已說完,那人又翻窗而出,恰好此時春曉端著水進來,好似屋中從未有過外人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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