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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此事古難全(3) 文 / 碧晴

    什麼叫「不是冤家不聚頭」,那便是我剛走到宮門口,很不幸地撞上了正四處閒逛的元君意。

    「戚大人,真巧。」他薄唇勾了勾,作勢要走過來。我忙不迭後退三步,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經過,才道:「你別離我太近,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又要傳出什麼怪力亂神的謠言!」

    元君意閒閒笑道:「謠言早都傳遍了,就算你現在告訴所有人,你我清清白白,從未暗通曲款,你覺得會有人相信嗎?」

    我:「……」聽起來竟是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偏生他還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氣不打一處來,悲憤道:「還不都是因為你!那日在昭陽殿外調……咳咳,總之就是你沒事靠我那麼近幹什麼!」傅辰也是個嘴大的玩意兒,又素來看我不順眼,上次被他撞個正著,還不知要怎麼造謠生事呢!

    「是嗎?」元君意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我怎麼記得,謠言的開端好像是戚大人帶著衙香來瑤山別院找我啊……」

    我猛然一噎,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原以為戚大人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竟會為這等小事煩惱。所謂清者自清,相信你的人,自然不會相信謠言,而相信謠言的人,想必你也不願搭理,所以,無論謠言傳得多麼荒唐,與你又有何干呢?還是說……」他負手走近兩步,眸光灼灼,意味深長道:「你不是怕『被人知道』,而是怕『被有些人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話中所指,笑道:「是又如何?如你所言,清者自清,我有什麼好怕的。」

    「那就好。」

    我說:「聽說,你跟皇后娘娘說,你喜歡我?」

    元君意訝然挑了下眉,失笑道:「可能嗎?」

    看他的反應,應當是對此事毫不知情了。我放下心來,釋然道:「那你去告訴皇后,你不喜歡我。」

    他饒有趣味道:「為什麼?」

    「皇后娘娘方才召見我,說要為你我指婚,還說你我十分般配,是天作之合什麼的……」我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君意聽得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唇畔地笑意再深三分,眸中漣漪不絕,道:「我說她找我做什麼,原來竟是為了這件事。」

    「她也找你了?」

    他揚起手中的帖子,道:「昨晚我就收到帖子了,讓我今日午後去太和殿一趟。我還納悶,她無緣無故招我進宮究竟所為何事,沒想到竟是想為你我牽紅線。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解道:「此話怎講?」

    「皇上與元睿早已達成共識,妍歌定是齊國下一位皇后。如今太子式弱,其他幾位皇子為了增加手中的奪嫡籌碼,皆是絞盡腦汁想娶妍歌公主為妃,各位貴妃也在暗中活動。唯獨皇后端坐太和殿,八風不動,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思忖一瞬,點頭道:「好像的確是這樣。為什麼?難道皇后娘娘不想讓太子登基?」

    「當然不是。」元君意看似閒庭信步地轉了一圈,實則暗中觀察周圍是否有人竊聽。他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走近我身旁,湊到我耳畔輕聲道:「皇后只是不想讓太子娶妍歌。」

    我愈發困惑,「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皇上同意將下一任皇后的位子給妍歌坐,很明顯是想拉攏突厥。如今晉王拿下江南,天下一統只是時間問題,皇上的野心不小,不會就此罷手。齊國若想西征西域室韋,勢必要與突厥聯合。突厥現有五十萬鐵騎,皇上一定以為,調兵虎符在突厥王手上……」

    說話時,他一手虛扶著我的肩膀,另一手握著玉骨扇,微微頷首,下巴幾乎要貼到我的耳朵上,姿勢怎麼看怎麼曖昧。此時若有人從旁經過,必定會以為我倆在悄悄說什麼情話。

    果然謠言就是這麼來的……

    心下驟然一緊,我迎上他的目光,隱隱猜到了那個答案,「調兵虎符不在突厥王手上,難道……」

    他嘩的打開玉骨扇,輕輕搖了幾下,笑得優而疏狂,「在我手上。」

    「原來如此。」我緩緩點了下頭,嚴肅認真道:「壯士,請收下我的膝蓋!」

    元君意:「……」

    他噗嗤一聲笑了,打量我道:「戚大人,第一次發現你這麼有趣。」

    我謙虛地拱手,「一般有趣,一般有趣。」

    「其實此事牽扯到突厥的內政,說來十分複雜。突厥出生遊牧民族,至今保留八大部落,八大部落之中,有六部是效忠我的祖父元曦容,只有兩部聽命於突厥王。這塊調兵虎符非但能調動五十萬鐵騎,還能號令六部勇士。祖父臨終前將虎符傳給了我,突厥王幾次三番想要從我手中奪去,卻又不敢傷我性命,所以一直都沒有成功。這件事只有皇后知道,而皇上不知道。突厥王這次把妍歌送來,也是想借齊國之力對抗六部。」

    那皇上豈不是成冤大頭了嗎?我暗自唏噓,由衷道:「說到玩心眼,果然還是皇后娘娘更勝一籌。」

    「你是東宮幕僚,倘若與我聯姻,我自然而然也就站到了太子那邊。」元君意放開我,俊臉上浮起一絲譏嘲,輕嗤道:「皇后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不錯。」

    我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說得不錯,所以我絕對不能嫁給你!」

    眼底急速閃過一道

    鋒芒,元君意一瞬不瞬地將我望著,笑意絲毫不減,「哦?這麼說來,你不想讓太子即位了?」

    我暗叫不妙,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我淡定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不喜歡我,我也對你沒意思,所謂強扭的瓜不甜,盲婚啞嫁毀人終身,即便你我勉強湊在一起,也是不會幸福的。在我看來,政治是政治,婚姻是婚姻,這是既然不同的兩碼事,我絕不會為了政治而犧牲婚姻的。」

    他似真似假地點頭,道:「說的不錯。」

    「那……?」

    「放心,你的心不在我這兒,我當然不會強迫你嫁給我。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心。天色不早,我該去太和殿了,免得皇后起疑,告辭。」他向我點頭示意,便拂袖揚長而去。

    我呆在原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耳畔反覆迴響起最後的那兩句話,心裡總覺得有些許異樣,卻又說不出為何,不由頗為糾結。

    ***

    十一月中,大興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大雪紛紛揚揚,直下了三天方才漸漸止歇,皇城內外,銀裝素裹,滿目素白。

    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吹落屋簷上的積雪。天邊鉛色的雲沉甸甸地壓下來,天地間滿是肅殺之氣。

    征宋大軍終於凱旋而歸,皇上下令犒賞三軍,並親自率領武百官至南門外迎接。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破雲層,照在雪地裡,分外耀眼。未幾,旭日東昇,朝霞燦若錦繡,佈滿天際。

    南城門外,皇上端坐台上。他雖然形容消瘦,精神卻已是大好,臉上也有了紅潤之色,再也不見之前的憔悴枯槁。

    有一騎從遠處飛馳而來,稟報道:「啟稟皇上,晉王大軍已至城外三十里,一個時辰之內便可抵達南門。」

    皇上笑著道好。

    我靜立在百官之首,面上不動聲色,一顆心卻早已撲通直跳。

    當日,送他出征的情形仍歷歷在目,轉眼已然闊別三月。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與萬千思婦一樣,數著月亮圓了一回又一回,期盼徵人早日平安歸來。

    當聽到那名士兵說出「晉王大軍」四個字時,耳根子竟隱隱發燙起來,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語。起先未曾覺察,而今卻驚覺思念竟是如此洶湧,如潮水般襲來,一刻不停地拍打著我的心房。

    不多時,大軍浩蕩歸來。馬蹄篤篤,頃刻間若有松濤萬頃,寫著燙金「晉」字的戰旗迎風招搖,氣勢磅礡。

    為首之人正是傅惟,他仍身著玄鐵鎧甲,一柄長劍傍身,從容不迫地拜下,朗聲道:「兒臣參見父皇。兒臣奉旨伐宋,鏖戰三月,幸不辱命,如今旗開得勝,凱旋歸來。」楊夙和秦虎緊隨他身後,幾人分別簡單地向皇上陳述戰報,在場官員皆是拊掌讚歎。

    三月未見,他好像變了,卻又好像沒變。戰場的洗禮,使他舉手投足間多了幾份幹練,於溫之外更顯沉穩。

    皇上捋鬚笑道:「好,朕的好兒子,大齊的好兒郎!隨朕回宮,朕要重重地賞你!」

    傅惟道:「父皇,宋容書在投降時,曾應允將其妹容華公主先給您。這次,兒臣將容華公主一併帶了回來。」

    皇上點頭,康公公道:「傳容華公主。」

    一輛精緻華貴的玉輦停在三軍之中,顯得有些突兀。北風間歇拂過,垂落的流蘇隨風輕輕蕩漾。

    少女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在丫鬟的攙扶下徐徐步下玉輦,仿若瑤台仙子降臨人世。

    一襲水煙藍羅絲長裙分明是江南樣式,襯得她身段玲瓏有致。青螺黛眉長,綠鬢染春煙,顧盼之間,柔情婉轉。青絲如墨玉,只用一根朱釵隨意挽起。

    最難得的是那雙眼睛,清瑩靈動,澄澈得好似山澗溪流,不染一絲雜質。

    她環顧周圍,眸中浮起幾許驚慌無措,怯怯地後退幾步,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教人心生愛憐。

    在場之人皆屏息凝神,彷彿連大聲喘氣都會驚擾連了她。

    皇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中閃爍著微光。我從未見他有過這般神色。

    容華公主,宋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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