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文 / 羅桑淺夏
成群結隊了?戚言堂倏地反應過來,難道喪屍中出現了統帥?他下意識把視線投向古離闕。
古離闕明顯也想到了這茬,頗有些焦躁的搔了下下頜,不是很確定道:
「我,我沒試過,不知道怎麼做,也不知道行不行。」
「得得得!」初景曄趕人的揮揮手: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別磨蹭了,趕緊找材料去。」
等兩人絕塵而去,看著他那粉色的車尾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初景曄這才面無表情的把目光固定在陣圈裡的放車上,嘴巴驀地裂開,他嘿了一聲,隨手把硃砂用盡的碟子丟開,蹬蹬蹬跳進車子裡,整個身子放鬆的陷進車廂裡那張柔軟的沙發裡,享受的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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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的很穩,古離闕在副座上抓緊時間閱讀著說明書。
「離闕。」戚言堂低沉的聲音驀地打破沉默。
古離闕嗯了一聲,發現戚言堂還沒有下,他放下手裡的書,偏過頭,看著他唇瓣緊抿稜角分明的側臉,明明叫了他卻就是不說話,他那雙綠眼睛漸漸浸滿溫暖的笑意,歎了口氣後背倚進靠墊,替他把話說出來:
「世界變成這樣了,你在想倒不如和我扎進哪裡的深山老林,搭個小木房,打獵種菜也能自給自足。反正你我都不會被傳染,一般玩意兒也傷不了咱」他聲音一頓,聽見戚言堂磁性的笑聲,他也跟著笑了下,為那平和美好的幻想,但他繼續道:
「可你不行,你做不到的,你是那個為了縹緲的太平在邊塞一扎扎十年的戚言堂,是那個千金一諾絕不戲言的戚言堂,那個肯為那麼多你不認識的平凡人打拼十幾年的戚言堂,你曾經當著全國人民面前承諾他們絕不會放棄他們,你不說笑的,我知道。」他歪頭看他,一雙眼裡滿是星芒。
「不是我,是我們。」戚言堂一隻手鬆開方向盤,覆在古離闕手背上,偏頭一笑:
「你說的我好像個偉人一樣,不過就算這是個苦差事我也沒打算讓你晾著,我要先替全國人民謝謝你。」
古離闕嗯哼一聲,不置可否。他們嘴角都掛著笑,心裡都明白,所有的初衷其實都和偉大掛不上邊,只是因為一個承諾而不停許下下一個承諾,走著走著就走遠了。
死亡是一件稀疏平常又極端可怕的事情,對於戚言堂和古離闕來說,它曾經由一具具殘破的屍體變成一個個麻木的數字,後來又變成活人臉上乾涸的淚痕,最後定格在只有風吼的荒野上——風在原野上吼著,卻像在心底破了的窟窿裡穿梭,席捲著毀天滅地的寂寞和絕望,人總有一天會絕望,隨著心底那個無法縫補的窟窿一起破碎,湮滅成齏粉。群居性自古根植在人類骨子裡,戚言堂他們從沒有覺得自己例外過。
更何況他們並非無牽無掛,戚言堂放不下戚簡儀和楚纖,古離闕何嘗不在心裡惦記著自己的母親他眼神一暗,也不知道a國怎麼樣了。
「我覺得這輩子做的最糟糕的一個決定那時候在監獄裡,我打算把你送出去。」戚言堂語氣很認真。
古離闕挑起一邊眉毛,哼了一聲:
「你也知道。」
「那時候我抱著你靠在門上,我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你也快死了」他口氣有些飄忽。
古離闕眼神暗下來,沒有吱聲。
「我那時候覺得這樣也很好,活一對死一雙,誰也不丟下誰然後,到現在我也還是這樣想的。」戚言堂轉過頭,一雙眼睛黝黑深邃,勾起嘴角:
「所以,今後哪一天,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會拉你一起,你會不會怪我?」
古離闕飛速的眨了眨眼,偏頭看窗外,覺得眼眶有些熱,咬了咬牙:
「你放心,如果我要死了我化成灰也會拉你一起的。」他中間微妙的頓了下,然後梗著脖子說完這句話。
戚言堂呵了一聲,看了看他脊椎倔強的弧度,把頭轉回來,唇角笑意不散。然後他的領子突然被古離闕粗暴扯過,兩人的唇齒驀然相貼,牙一瞬間磕破唇瓣,血腥味在口腔漫開,推開後他看見古離闕同樣染血的唇,聽見他惱怒的低吼:
「你這混蛋最好說到做到。」前科不良,不敢盡信。
戚言堂輕笑著,抹去他唇上的血珠,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他們會一起,直到無能為力,如果成了英雄,碑上記得給他們留下姓名,如果敗了,他們也可以毫無愧疚的告訴彼此,起碼他們已經為人類的命運付出了除了彼此以外,所有能付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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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挑著羊腸般的小道穿行,一點不顧及在這已經傷痕纍纍的粉色外皮上再添幾道傷痕,避開了大部分屍潮,終於在一家汽車修理廠停了下來。碰到幾隻遊蕩的喪屍,戚言堂直接擰斷四肢扔到一旁。古離闕則在裡面挑白菜一樣把挑好的鋼板、輪胎等東西扔進卷門內一輛大卡車上,邊扔還邊嘟囔著真不想把汽油浪費在那些東西身上。
戚言堂沒理會他碎碎唸唸的抱怨,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汽油桶,手一抖,直接潑了個油圈,擦火扔出,動作利索一氣呵成,然後轉過頭看著古離闕愣住的臉,口氣無辜:
「我們得快些了,在後面的喪屍趕過來之前」他頓了頓,沒良心的繼續補充道:
「還有在火燒到我們之前。」
古離闕像被人按下啟動鍵,刷一下跳起來,嘴裡爆著粗口,粗魯
魯的將液壓機甩進卡車後箱,動作真的快了不少。戚言堂識趣的沒吱聲,加入到搜刮東西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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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那輛粉色雪佛蘭扭曲的車頭衝出火圈,緊接著又是一陣引擎的咆哮,一輛油漆剝落的大卡車也跟著衝出來,巨大的車輪直接碾碎在外圍徘徊的屍群,古離闕拍著方向盤咧著嘴露出一排牙,按下喇叭催促著前面的小粉車跑快些。
聽到後面催促的喇叭聲,戚言堂微微翹起嘴角,腳踩下油門一踩到底。
兩輛車囂張的轟鳴聲,街道兩邊越來越多喪屍鑽出來,挖空心思的想往車上撲,結果沒兩下就被甩了下來,古離闕嘲諷的看著他們,邊開車邊伸出窗外衝他們做鬼臉。
戚言堂看見了肯定會嘲笑他孩子氣,不過還好他沒看見,得意忘形之際突然看見前方戚言堂伸出窗外的手,這是停車的意思,下意識踩下剎車,他堪堪停下。
差點追尾!他心裡暗罵著,要知道他這種量級的車追尾直接能把戚言堂的小粉車壓成渣渣,氣憤間,他扯住已經扒住車窗的一隻喪屍看也不看扔了出去。
「有人。」戚言堂的聲音清晰在耳邊響起,古離闕微微一愣,就聽戚言堂繼續喊道:
「活人。」
古離闕下意識凝神去聽,果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嘶啞的喘息和哭泣,奔跑間帶著的氣體流動,還有她聲音裡充滿的抽噎都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怎麼會忽略掉的。臉上當即一沉,霍的推開車門,然後就看見戚言堂也下了車,順腳還踹飛了一隻留著口水的喪屍。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跑向聲音傳出的位置。沒有解釋沒有商量,思維似乎一瞬間達到相同頻率——救人。
那是一個女孩,估計才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她緊咬著唇,瘋狂的跑著,身後追著一個高大的男喪屍,因為一條腿下落不明,那只喪屍靠在兩隻手一條腿快速的在地上爬行著朝女孩靠近。女孩臉上涕淚縱橫,卻死死忍著沒有發出尖叫和哭聲,她怕再引來更多的喪屍。
她悶頭跑著,絕望的浪潮一*在心底泛開,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身體隨著慣性跑著,或許等到力竭的那一刻她就完了,或許那時候她就輕鬆了
然後她撞進一個懷抱,沒有喪屍的腐臭氣味,她急促地叫了一聲,沒回過神來,馬達一樣甩動的腿還在蹬著,然後茫然的抬起頭,逆著光,她看見戚言堂陰影中微微瞇眼的臉,他剛毅的嘴唇張開,道:
「離闕,解決那傢伙。」他頓了頓,調笑道:
「能行?」
聽到這話,她慌忙的回頭,感覺面前一陣風閃,一個清朗得男聲響起:
「那還用說?」
她梗嚥了一下,霍的又回頭,就見戚言堂蹲下來打量了下她,她下意識說:
「我,我沒有被,被咬。」然後眼淚又順著滑下來,她驚慌失措的要抹去,小孩子太愛哭會被拋棄掉。
戚言堂微笑著替她抹去淚水,一把抱起她,低聲道:
「我知道。」然後回頭高聲道:
「離闕,開路吧,不是說要罩著我麼?」
女孩順著他的視線回過頭去,這才看清他說話的對象,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和抱著她的男人一樣俊俏,就像以前電視裡的明星一樣。她有些臉熱,這果然是個看臉的世界,就算末世了也沒改變,小姑娘看著兩人,心莫名就安下不少。
「感謝你終於想起這件事,下次要帶我飛的時候麻煩也想想這句話。」古離闕走到他們面前嘴裡抱怨著,唇邊卻帶著笑,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咧嘴笑:
「小丫頭跑的挺快啊。」
女孩抽噎了一聲,呆呆的看著他似乎被嚇傻了,古離闕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咳嗽了一聲在前面帶路。
女孩伸了伸手,似乎想叫住古離闕說自己沒有怕他也沒有不喜歡他,但這些日子她失語太久,啊了一聲竟不知道怎繼續說話,眉毛糾結在一起,眼圈一紅有些焦急,戚言堂按下她的手,笑著道:
「別急,他只是不好意思。」
女孩眨眨眼,覺得該不好意思的應該是她自己吧。
她轉過來看戚言堂,藉著他的肩膀,她眼睛突然瞪大,慌忙的拍著戚言堂的背,嘴裡啊啊的叫著「有有!」她不停叫著有,卻急的說不清到底有什麼。下一瞬,她眼前一花,整個人跌進古離闕的懷裡,就見戚言堂已經背過身踹向那個不知從哪躥出來並且速度極快的喪屍。
古離闕瞳孔猛縮,因為那個方向又跑出幾隻速度和力量都不下於第一隻甚至更強的喪屍,不要問他怎麼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言堂!」古離闕隆眉大叫,這麼多可不是好解決的,何況他們現在還帶著一個毫無武力的小姑娘。
「你們先走。」戚言堂的聲音果決。
古離闕眉間的陰影更深,然後他駭然的發現有幾隻從旁邊的樓頂跳下,正朝戚言堂身上撲去,那個角度除非戚言堂當即融到地面裡,否則怎麼也不可能避得開,他目眥欲裂,朝還在半空中自由落體的喪屍暴喝一聲:
「滾開!」抱著女孩拔腿朝戚言堂奔去。
電光火石間,他沒有發現自己週身盪開的一股詭異的氣浪,所及之處喪屍竟像被寒冰固結,動作全都定住,戚言堂眉頭一挑,不再戀戰,反身抄起古離闕,腳下一蹬,三人瞬間飛出十米高。
 
耳畔驀地響起一高一低兩聲尖銳的抽氣,他低笑一聲,鬆開一隻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頂,然後上移揉著古離闕暗金色的軟毛。
古離闕罵娘的聲音不絕於耳,戚言堂被吵的不行,一歪頭堵住古離闕喋喋不休的嘴,小姑娘夾在兩人中間,眼珠子瞪得渾圓,秉著氣一聲不吭,心肝顫抖著眼見三人就要撞上對面大廈的落地玻璃,她刷的閉上眼,心裡耶穌佛祖念個不停
玻璃的碎渣在身側濺開,他們安全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