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相對 文 / 欲話生平
林大磊別了別頭,把錢塞進常生手裡,急忙把地上的被褥拾起,咳了一聲,道:「是啊,上次去山上打獵,受了點傷,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好了,你快回家吧。」
「哦。」常生不疑有他,接過錢數了數,「大磊叔,錢太多啦,用不著這麼多。」
「無事,你收著吧,前幾次勞煩的錢還未給,這次就算一次結清吧。」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啊」常生嘀咕著,爹爹一向教育他不可多拿他人錢財的。
「前幾日上集市換了些許錢財,現下還有的花,你收下便是!」
常生歪著小腦袋轉了轉眼珠,笑嘻嘻道:「既如此,那我就收下啦,只是你那新娘子不會有意見吧?」
於是,常生難得的在一向緊繃著臉的林大磊臉上發現了一絲可疑的紅跡,然後聽他呵斥道:「休得胡說!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莫要污了人家的名節,此話再不許說出口!」
常生被他嚇了一跳,連連點頭,見林大磊雖是板著臉斥責他,卻沒有十分生氣,嘿嘿一笑便往家跑去了。
林大磊皺著眉頭愣了半晌,方才拿著被褥去偏僻的小溪邊洗了。
晚間突然毫無徵兆的下起大雨來,一個極為響亮的雷聲,把月娘從夢中驚醒,她左右看了看,屋裡漆黑一片。那藥吃了果然有效果,月娘感覺自己腹痛已經減緩了許多,她爬起來看向窗外,那雨已如同傾盆之勢,夾隨著電閃雷鳴,竟有幾分駭人。
雨聲很大,冷風呼呼的吹著,月娘突然想起那滿是破洞的小廚房來,這麼大的雨,根本是抵不住的。
若不是自己,他原本不用如此委屈的,這般內疚著,便想著去廚房瞧瞧他。雨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再次向窗外看去,那奔走在雨中的魁梧有力的身影不是林大磊是誰?
那雨勢如此之大,轉眼間林大磊已渾身濕透,月娘看在眼裡十分心疼,她急忙起身下床,打開門,那雨點如同銅錢一般大小,寒風呼呼的刮著,月娘沒來得及披件外衣,頓時冷的直打哆嗦。
林大磊把下午洗的被褥收了,正待返回廚房,見正屋的門打開著,那嬌嬌柔柔的小姑娘正一手扒著門,一手抱著肩,柔弱的身子如弱柳扶風一般,搖搖欲墜。
林大磊皺了皺眉:「還不快進屋去,站在門口作甚麼!」
月娘哆嗦著咬了咬唇,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無奈雨聲太大,林大磊絲毫沒有聽清楚,只好走上前來,幫她把門掩上,月娘急忙伸手攔住他,見林大磊皺眉不解,月娘又重複了一遍:「你進屋來吧,雨勢太大,廚房是沒辦法避雨的」
豈止是沒有辦法避雨,廚房外面下大雨,廚房裡面下中雨,淅淅瀝瀝的,根本無處可避!可是林大磊瞧了眼面前嫩生生的小娘子,離得這麼近,他甚至還聞見一股似有若無的奶香氣
「咳」這孤男寡女的怎好共處一室?被外人知曉了,還不定怎麼風言風語的,「不必了,還可將就一晚,待明日雨停了,我在把廚房修葺一番,便無事了。」
早就準備修葺來著,只是自從救了這小娘子,便把那事給忘在腦後了。
月娘知道這是他的推托之詞,定是怕污了她的清白名聲,可是,她哪裡還有什麼名聲,若是被他知道她曾與男子私相授受,還逃過婚,他可還會這般珍惜於她?
「你莫要騙我,那廚房我是見過的,如此破爛不堪,你平時住在裡面已是十分委屈,若是因今夜受了風寒,實是月娘之責。如此,斷沒有再讓你繼續住廚房的道理,若你不依,那從今以後便是我住廚房,你來住你的正屋。」
冷風似已吹入了骨子裡,月娘說話戰戰慄栗斷不成聲,林大磊歎了口氣,只好進屋扶她回床上躺著。
進了屋裡好了許多,但因為之前吹了冷風,肚子又開始痛了起來,林大磊見她難受,準備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乾柴,讓她能暖和一些。月娘卻以為他又要出去,急忙扯住他的袖子。
林大磊回頭見她確實十分關心自己,心中一暖,語氣便情不自禁變得輕柔:「我去廚房裡看看還有沒有乾柴,若有還可以給你再煎一副湯藥,放心,我這就回來。」
他那句「放心」,讓月娘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鬆開扯住他袖子的那隻手,搞得好像自己離不開他似的。見他準備出門,又急急喚住:「等一下,你衣服都淋濕透了,還是先換一件干的吧,莫要受了涼,著了風寒。」
林大磊向來穿著甚少,即使是深秋,也是只著一件薄薄的外衣,擼著袖子,如今被雨水打濕,那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恰好現出他健碩的身材,身上隆起的肌肉,硬硬實實,像一塊塊堅固的石頭,胸前的衣服敞開了些許,露出一片健壯的胸肌,高大的身軀,結實的雙腿,讓人望之便覺此人必定力大無窮!
月娘有些羞怯的垂下了眸子,林大磊卻低低地笑了起來,溫柔地答了聲「好」,拿了一條汗巾和要換的衣服,便躲到櫃子後面隨便擦了擦,把衣服換了,這才出門去。
今夜彷彿無盡的長。月娘又喝了一副熱熱的湯藥,身上已經暖和了許多,肚子也不再那麼難受了。
她偷偷抬眼看向正拿根棍子撥弄火盆的漢子,那溫暖的火光照著他剛毅的側臉,使得他更加的稜角分明,尤其是那刀削的下巴,竟帶了幾分性感出來,連那道可怖的疤痕也變得神秘起來。
林大磊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望過來,月娘立馬緊張地移開目光,但心中又有不捨,便鼓起勇氣再次與他目光相對。
林大磊皺眉想
了想,道:「可是困了?若是困了你只管睡便是,我就在這守著。」
月娘有心問他困不睏,無奈屋子裡只有這麼一張床,於是只乾巴巴道:「那我睡一會兒,你困了再把我叫醒,換我來守著。」
林大磊自然不會叫她起來守夜,只是想到這麼一個溫柔嬌嫩的小女子竟還有幾分倔強的時候,便覺得十分可愛,遂也不去拒絕她的好意,只點頭應了。
月娘放鬆下來,雖說是單身男女寡處一室,有些許的尷尬,卻感到十分的安心。那人雖然沒有滿腹經綸,亦沒有家財萬貫,更沒有風流倜儻之姿,卻有一股陽剛正義之氣,舉手投足間十分堅毅有力,又細膩入微,處處周全,讓人不由得心生依賴和信任。
月娘閉上了眼睛,卻不捨得就此睡去,心想著等下一定記得起來換他休息的。白天受了驚嚇,身子還不舒服,即便是不想入睡,也不由自主的進了夢鄉。
林大磊聽著她逐漸均勻的呼吸,心中泛起絲絲漣漪,多久沒有和他人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氣了,那些人都是畏他怕他的,對他避之不及,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了。可是,當年的事情,他有何錯?
伸手撫了撫那道跟隨自己已經十載光陰的疤痕,其實還是要感謝它的,不然怎分得清曾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人,哪些是虛情,那些是假意?
一個人的日子過了這麼多年,突然有個嬌滴滴白嫩嫩的小女娃闖進了他靜謐的生活,打破了原本的生活節奏,卻沒有感覺絲毫的違和。若是她真的無家可歸了,那他便幫她尋個好婆家,讓她有個好歸宿,若她不嫌棄的話,他在幫她置辦一些嫁妝,介時嫁過去也體面些。
只是林大磊皺著眉頭看向窗外變小的雨滴,莫要因為他的緣故,被人說三道四受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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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是被刺眼的日頭照醒的,暖暖的十分舒服,還可以看到空氣中漂浮的塵粒,讓她想起小時候在父親書房裡看到的「歲月靜好」幾個大字。那時候的父親還是很親切的,也常常會對她笑,可是後來總是升不了官,志不得酬,從而變得非常的暴躁,喜怒無常。
有人背著竹筐從院子裡走過,身形高大,腳步沉穩有力,是林大磊!
月娘坐起身來,看樣子時辰已經不早了,自從來到這裡,她總是睡得多起得晚,變得懶惰了許多。
穿戴整齊,推門出去,撲面而來的鄉村泥土氣息,格外的清新。月娘忍不住長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廚房裡傳來咚咚地響聲,月娘好奇的走過去,只見林大磊蹲在那裡,正在給廚房重新修葺。
林大磊聽見動靜,回頭見是月娘,立馬站起身來,準備給月娘盛飯,道:「你起來了,飯溫在鍋裡」
月娘阻道:「我來吧,你一夜未合眼吧?」說著,她拿眼瞅了瞅林大磊的臉色,竟比她還精神許多,這男人的精力,可真好!
「早上去拾了一些稻草桔梗,準備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修葺一下屋子」對月娘的問題卻是避之不答,伸手拿碗給月娘盛粥,又給她拿了餅子。
粥是溫的,不燙也不冷,她就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餅子,站在林大磊身後看他忙活。
「大磊啊,大磊在家嗎?」
有人站在籬笆門外喚人,林大磊忙應了一聲,起身走向外面,月娘心下好奇,也跟著走了過去。
又是那個王嬸!
「大磊啊」王嬸看見吃著餅子的月娘愣了一下,復又笑了起來,「吃飯呢,這還沒到大中午呢,就吃上了。」
這是早飯月娘不好意思的紅著臉低下了頭。
「有什麼事嗎?」林大磊見月娘不好意思了,便問向王嬸。
「哎呀,你看,我差點忘了正事。」王嬸一拍大腿根,「我家那口子,就是你王叔,他從地裡回來時說,你那地裡的小麥都快被水淹了,趕緊去地裡瞅瞅吧,不然來年可就沒啥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