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只心做清人 文 / 馮永姣

    做人難嗎？做人很難，非常難。

    這是每個已經步入社會的人都會說的話，不過還好，我們還都是個學生，還不曾對「難」有多深切的共勉。

    我不明白洛清為什麼要在走之前對我說那樣一種不明不白的話，她是看穿了我最近的煩憂了嗎？可是我在琴房裡盡可能的表現的安然自若，世事美好的樣子。

    爸爸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都沒接到，也沒什麼心思或者是時間回過去，他可能也是擔心我在外面出了什麼事，索性給邵民強撥了號碼，問了近況。

    邵民強也是支支吾吾的說了我在學校的事，成績、表現、還有我偷學大提琴的事。

    其實我和邵民強解釋過，我不是偷學，我是光明正大的和殳仡學，為了證明，我還特意讓殳仡和邵民強說了，邵民強自己也曾偷偷的站在琴行的外面觀察過了，我就不明白為什麼還要說我是我「偷學」呢。

    「桐桐啊，聽說你在學校跟一個老師學大提琴啦？」

    「嗯。」

    「你不是決心選科了嗎？怎麼又想起來學大提琴了呢，當初你奶奶讓你學後來你也不學了，我以為你不喜歡的呢。」

    「那是當初。那個老師是免費教我的。」

    「爸爸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怕你一邊學琴一邊還要學那麼多的化課，精力和時間不夠。」

    「我會自己把握的。」

    「你要是真喜歡，等你放假回來再讓奶奶請原來那個老師給你上課不好嗎？一定要——」

    「我只是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我喜歡和殳仡老師學，況且人家在這方面的水平也是數一數二的，既然人家願意誠心教我了，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電話那頭很久沒傳來聲音，是我把話說重了嗎？還是這些話讓爸爸重新思考了。

    「我不會耽誤化課的。」

    「嗯，你自己把握，我們也不為難你，你喜歡就好。」

    「你喜歡就好。」

    多讓人感動的一句話；我真不敢想，如果是換做母親，以她的脾氣估計再忙也要趕到學校來打我一頓，然後再我把帶回家去好好教育一番、等我想通了按照她的意願做了才會放回學校吧。

    這種事情，想想都後怕，還好是爸爸打的電話。

    但是後來爸爸告訴我，這通電話、是母親讓他撥的，她也一直在旁邊聽著、絮叨著。

    邵民強隔三差五的找我談話，無非就是要我暫停學大提琴，好好學化課；我也承認，自從一心學了大提琴，我很難再把心思放在化課上，一次次的小測試也都證明了邵民強的擔心，成績、真的是下降了不少。

    「要不你轉去音樂班吧，化要求沒那麼高，你再這樣下去，以後恐怕連個本科都上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問洛清：「你當時為什ど選音樂啊？」

    「高一的時候成績還不錯，就選的理科物化，也沒多想；高二的開學的時候我一進那個班，發現都男生，只有一兩個女生，長相性格也都像男的，當時我、就是玩的好點的同學幾乎都選了美術播音什麼的，說是化要求不高，還能有個特長，我一動心想著也報個美術好了，可當時美術班的人太多了，年紀主任就勸我去學音樂，我本來吧，平時沒事的時候也挺喜歡唱歌的，就這樣稀里糊塗的進了音樂班，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這樣啊，挺好的。」

    「你是不是也打算，轉學音樂了？」

    「啊？我最近、好像、化課——就是對化課越來越不上心了，感覺自己要是每天都在這練練琴就最好了。」

    「其實我有一階段也是這樣的，可能都是一時的入迷，迷的都不清醒了，上課不想聽，就想把今天學的譜給背好了，那個手不自覺的就拉起來的——」

    「對對對，我就是這種感覺。」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洛清突然的一本正經，讓我亂了神；慌亂之下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了，眼前一片模糊，潛意識裡想起了顧謹生。

    「殳仡說的，一般這種情況呢，都是有心事；因為你練琴的時候就會把心事帶進去，這種瀟灑的走神反而會讓你興奮，這就好像你看一部電視劇，本來也沒什麼感人的，但加上一段應景的背景音樂，你又想到自己的一些事，就很容易被感動了；學化課就不一樣了，很多死記硬背的知識你必須去除所有的雜念、一心一意的去學、去背、去思考、理解，然後運用，你當然會覺得力不從心，魂不守舍的，如果題目再難了一點，作業多了一點，就會更加煩躁不想學，化課、自然就下降了。」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你，更何況你的化課壓力要比我當時大多了。所以——你只能更加努力，加油！」洛清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加油；這樣的激勵，更多的時候會讓我無端的幻想，幻想著自己如何在大提琴和化課之間相輔而行，既然自己也不願做個淺嘗輒止的人，那就真的只有更加努力了。

    於昕說快期末考了，大家都很努力，傳言是要開家長會的，誰都不敢怠慢，平時玩鬧的同學都收斂了很多，愛學習的人更加愛學習，每天埋頭苦幹，日夜兼程，馬不停蹄；邵民強很開心，他說：「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高三的學習狀態，非常好，希望大家繼續保持。」當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沒人聽的，因為大家都會趁著這個時間再去背點書，寫點

    作業，也只有像我這樣還時常發呆的人、聽他、或是看著他嘮叨幾句。

    他也很久沒找我談話，我反而顯得不自在，總想著他是不是已經對我失望加上絕望，然後就不聞不問了；有好幾次晚自習我都無意間抬頭看見他領著誰就出了教室，有那麼幾次，我看見的是沈笠禹。

    沈笠禹那時還是不和我說話，就算是無意間碰見了，就裝作沒看見，不經意間就閃躲了過去，我常常想、他要是大方一點再大方一點和我說幾句話，或許我們還能回到之前的樣子，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滿眼的尷尬和不自在。

    我也有偷偷的朝著他的座位方向瞄幾眼，每次看到的都是他低著頭擺弄著他課桌上的作業，也有那麼幾次是握著鉛筆畫著什麼。

    後來的我知道，這樣的行為叫做「貪得無厭」。就算你不在乎全世界，你還是會希望全世界都在意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做了什麼選擇，更何況是別人曾經許下的承諾，那就是要堅守一輩子的。

    這種久而彌篤的的思想一直持續到放寒假，因為最後幾天要離校的時候，沈笠禹打我電話了。

    這樣的冰天雪地，沈笠禹的話又是那樣的沒有溫度，更是一絲寒霜掛在心頭，「有東西給你，你下樓來，我在門口等你。」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我每晚都會在琴房呆到很久，不過既然他不知，我也不必再平添麻煩，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好一會了，他見我趕來的方向不同，也不疑惑，「給你的。」

    「畫嗎？」

    「嗯。都是你的背影。」

    「你不生氣了？」我還是會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一直也放不下他的不以為然，加上這不虞之事，問出這樣的句子實在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這麼長時間一直以為我在生氣？」

    「你不是不和我說話嗎？還躲的那麼遠，那不是生氣了嗎？」

    「對啊，我是生氣。」

    「你——那你還畫、這些。」

    「其實看到你最近那麼努力，我就沒那麼生氣了。而且，我也放不下，對你。」

    「對我什麼？」

    「感情！」

    我曾經以為，如果沈笠禹一直都不和我說話，是不是就預示著他已經不喜歡我了，而這樣的結果就是我們算是徹底的不在一起了，也就是她們常說的「分手」。

    「我感覺，你好像有點變了，變得愛說話了，是不是練琴的時候不說話會顯得很枯燥，所以平時話反而多了呢。」

    這樣的問句讓人聽起來其實是有點不順心的，感覺哪裡怪怪的，但又表達不出來。

    「所以你畫畫的時候是一邊畫一邊說，所以才不會和我一樣平時就會變得話多了是嗎？」

    我確定他被我問懵住了，一時就沒了回答；只是岔開了話題，然後告訴我：「你真的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嗎？我覺得還好啊；可能是和洛清呆在一起時間長了，已經開始被她傳教的變得開闊了一點，用她的話來說，做人的巔峰就是要做個懷瑾握瑜的人。

    我和沈笠禹算是渙然冰釋，相互不計前嫌，這樣心情又舒坦了一些，整個人就不用那麼緊繃繃的，殳仡說：「你最近學琴進步很大，我打算、開始讓你去參加比賽，這樣你進步會更大；這次放假回家要好好練，開學來看你的成果。」

    殳仡這樣說是在給我施壓，我略顯緊張，「真傻，以後你要是成了大提琴家可別忘了我啊！」

    「哪會，就算是，也是你先別忘了我啊！」

    要做一個和洛清一樣的人很難，激濁揚清、好整以暇、和而不同、深孚眾望，用這些詞來形容她，其實有些不適宜了，還是她的那句話最好：不知身外事，只心做清人。

    她在我的心裡，就是那樣的人，而我，也要成為這樣的清人，不問世事，心無旁騖的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