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少年啊少年 文 / 馮永姣
他叫齊瑾川,就是之前提到的那個我第一眼就喜歡的男孩,他是我的弟弟,比我小四歲。可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的眸子儘是悲傷,後來那種悲傷越陷越深,深到骨子裡面,腐蝕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常常跟我說的一段話。他說:「姐,如果當初你沒有回來,或許我就變成塵埃去找你了。」
這樣不知深重的話我自然是不願他說的,這樣他也就不多想,我也就不會多想。
那是不是外公也化為塵埃來找我了呢。
同樣是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為什麼就不能兩全呢。他們甚至都還沒有相見,還沒有像我一樣享受可以享受幾年的人生親情就天涯兩岸了。
是外公的善知善行才拯救了這個本是無辜的少年吧。
在無盡的思念外公的時候,我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我也常常偷偷的帶小川去很遠的小村,去看外公,,陪他說說話,說以前他給我說的關於外婆和舅舅的事,也說現在的隔壁三姑婆和她小兒子的事,還說著這個已經變富裕的小鎮上的改變,儘管我知道的真的很少很少,我真的不常回來,不是沒有時間,也不是沒有膽量,就是顧慮到小川可能趕不上下一堂課的內容,錯過了他就又要挨罵了,我心疼他。
其實這些也是說給小川聽的,小川從小就生活在城市,他也不知道鄉村是個怎麼美好的樣子,不知道雞鴨蟲子的真正樣子,不知道坐公車時在不平坦的道路上顛簸的樣子,更不知道大自然中的無窮樂趣。
無奈我們都生在了那樣或許可以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家庭裡面,我和弟弟最大的區別是我們的性別,和我們生長乃至出生的地方。
一直忘了介紹我的奶奶,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和經常開車接送我和弟弟上下學的司機叔叔,還有一直很像外公一樣照顧我們的老管家和他的妻子。
應該還有更多,比如說一直住在療養院的爺爺,已經離家出走至今未歸的大姑和患有輕微癡呆的小叔。
還有一直呆在奶奶身邊照顧她的杏姨,一些常常更換的傭人。
還有一直被爸爸資助的一對兄妹,和我一般大小,都是資質聰穎卻不被命運眷顧的可憐人。
跟他們比起來。我和弟弟在內心的感受應該是要比他們更為淒慘的人兒,他們羨慕我們,我們更羨慕他們,他們只有恩人,只要努力讀書,彼此愛護。
而我們,不是恩人,卻像是仇人,還要用功讀書,彼此愛護,活的小心翼翼,沒有什麼朋友,還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過活。
那個高貴的奶奶是個封建階級裡的老頑固,也就是不僅封建還很頑固,這大概是最客氣的評價了。她從爺爺住進療養院後一手操控了整個家庭和整個家族的事業,雖然她在商界在外人看來都是個成功人士,就像古代那些有著深功偉績的帝王將相,永遠是表面風光,我們作為她的臣子,卻不知哪天做了什麼錯事,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就會被貶,被抄家,被斬首。
很少有她的什麼傳言,所以我就無法知道甚至猜想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這個樣子,每次見之,想之,都是無名的怒火和委屈。
唯一慶幸地是我很少見她,我和弟弟住在那個深深的大院裡面,她卻不愛住這個令人偶爾悲傷的地方,住的都是請著名的設計師給她設計的豪宅。那裡看上去華麗,裡面都是大理石什麼的高貴石材堆砌成的奢華,若不是人多了點,那裡真像冷宮,我自然就少去,弟弟也不去,爸爸媽媽卻是時常過去奉承,大概是表達一下孝心,畢竟她是大財主,掌控著一家人的生殺大權。
她在我眼裡、心裡和外公比起來都是兩個極端的人,一個儘是溫暖,一個儘是仇恨。
當然,我不喜歡的人不是只有她一個,還有同樣和她差不多性情的女人,頂多她不封建,但卻也頑固。
她是我的生母,一生下來就把我丟給外公的女人。
關於她,很多時候我應該是有更多的怨恨,她是直接給我傷害的女人。
比如說她丟下已經古稀的外公選擇富裕生活,為了和父親繼承家產,為了迎合她婆婆的封建,把剛出生的女兒丟掉再努力的生個兒子。
就算是這樣,就算我能理解她為了榮譽為了生活,甚至是為了她的愛情,離開外公,離開我,可是為什麼當我再次出現的時候,她要表現的那麼冷漠無情,就好像我是路邊隨便撿來的孩子,連最常見的憐憫都沒有,想想儘是悲哀。
她的兒子給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卻是包袱累贅,可在我走進這個家門的時候卻沒見著她待她兒子如一個母親一般溫情和藹。
本是期待的故人,爸爸,當再次見到的時候,我居然還是那麼渴望他即將帶給我的溫暖,就像外公一樣的,後來很多時候,也確實是這樣了,他也時常帶給我感動,甚至比弟弟的還多。
算是補償嗎,還是真的疼愛。
只是我讓他失望了,我沒有好好的度過本該美好的青春。
我也讓外公失望了,這些年,我沒像他期望的那樣,簡單快樂。
我從十二歲來到這個家庭,大家見到我的時候,是這樣稱呼我的:「大小姐好」。
當時我就忐忑不安了。
我一下子就從一個小村上的農家小姑娘榮升了上流社會人家的大小姐,實在是意外。
可能真的是外公教育的好,面對這樣的陣仗,我還沒有畏畏縮縮,靦腆的一笑大概就是給他們的第一印象了。
我本應該帶著這樣美好的期待在這裡住下,卻被那個我至今還沒請教的奶奶潑了冷水;
她不屑地望著眾人,就說了一句:「有什麼好值得歡迎的,以後不許隨便說出去。」
眾人頓時就尷尬了,相互交換了眼神便退去了。
我被領到一個明亮的屋子裡面換下早已備好的新衣,那是件格子襯衣和黑色的裙。門左邊是一張乾淨的桌子,軟皮凳子上放著粉色的書包,嶄新的,上面的米老鼠是我一直想要的。
大概收拾了一下,那個被叫做杏姨的女人帶我參觀了整個在我看來像皇宮的屋子,一共有三層,樓梯都是旋轉著上去的,每層樓都很高,所以當我爬到第三層的時候就已經累了,杏姨卻面不改色依然和我介紹著這個房子的結構和該去不該去的地方,說到底意思就是我沒事就呆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連爸媽的房間都要先敲門再進去。
吃飯之前,她教了我很多規矩,該說的不該說的,該做的不該做的,什麼場合有什麼樣的表現。諸多要求,第一次聽了居然比背誦那些古詩還要複雜。
以至於我現在好像全忘了她說了什麼,可能當時太過於對這個房子的好奇,竟也無視了杏姨說的話的重要性。
所以當她問我有沒有都記住的時候我給她的反應只有一臉茫然,她也是善心人,沒有說我什麼,就是笑著告訴我,以後會慢慢知道的。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平常的這個時候,外公也應該把晚飯弄好了,猛地就覺得自己肚子餓了,杏姨看見我好似飢餓的樣子,只是一副笑意得拿來一些零食,我膽戰心驚的想著應不應該吃,畢竟在飯前吃零食實在是一件太過奢侈的事。
杏姨大概也猜不到我在想什麼,就讓我房間呆著,一會喊我吃飯,我就聽話的去了,離開三樓之前我居然沒忘把杏姨給我的零食帶著回房了。
我對這個地方實在是不認生,這實在不屬於我本安靜還會羞澀的性格。
在我還沒有打開自己的房門的時候,我依稀聽到了一個比我更加稚嫩的聲音,是一個男孩,小男孩。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便趴在二樓的樓梯口往下看,一個大概**歲的小男孩,被那個很像外公的爺爺牽著手,他背著書包,對著客廳,請教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奶奶。
遇見他的第一眼,應該說是偷窺到他的第一眼,我甚至都沒考慮他的身份就開始對他的樣子著迷了,在我們鄉下,我還沒見過長得這麼秀氣的小男孩,除了,他。
然後他好像就要回自己的房間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在怎樣的一種情況下,手上的零食居然沒抓牢,就這樣掉下去了,我還記得當時掉下去的是一袋子糖,好像是奶糖。
他居然都沒有受到驚嚇或是其他,只是淡淡的抬頭向上看,看了可能有一會,然後才看見了我。
奇怪的事,他看到我的那一瞬,他居然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喊了聲:
「姐姐。」
我愣了一下,立馬就站了起來,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
他又喊了聲「姐姐。」
我停了腳步,他快速的從樓梯跑上來,一下子就失去了剛剛儒的樣子,他邊爬樓梯邊對我說:
「姐姐,等我,等我。」
我是回頭等他了,他很迅速的就跑到我旁邊,很和諧的拉起我的手,我突然很緊張,也不知道怎麼回應,想縮回被他拉住的手,可是他拽的很緊,我就更加緊張,感覺自己在做一件錯事。
他依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繼續著他的言詞。
他說:姐姐,以後我們一起玩。」
我就很不解的「啊?」了一聲。
他很禮貌,每句前面都加上一句「姐姐。」
繼而他拉著我,走向屋子裡面,然後回頭問我:
「姐姐,奶奶讓你住哪個房間?」
我順勢指了我的房間的位置。
他好像就很興奮似的告訴我他的房間在我的斜對面還要往左一點。
我永遠都記得他第一次這樣拉著我的手在屋子裡奔跑的感覺,很熟悉,也有點陌生,可能是因為沒有風,可能是因為眼前的他比我矮小的太多。
那時的他應該才**歲,才讀三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