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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零一】 文 / 蛋撻君

    上元十七年,開春。

    百越王朝,帝都長安。

    「荒唐!」皇帝拍案而起。

    麗正殿眾人瑟縮著跪在地上,為首的太監沈大海低著頭不躲不避,任由皇帝扔出的折子直直砸在自己身上。

    「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啊!九殿下年少無知,一時任性,萬萬不可與之置氣。請皇上保重龍體,是奴才沒看好殿下,願受陛下責罰。」沈大海說著,拚命向皇帝重重磕頭請罪。

    「反了,反了,反了!」龍顏大怒,皇帝指著沈大海,怒斥:「逃婚?堂堂百越國皇子,肖祈這做的是什麼?他……」說著差點一口氣沒提起來,旁邊的太監總管哈赤連忙扶著皇帝。

    「陛下!請陛下保重龍體,一切都是奴才的錯,請陛下責罰奴才!」沈大海戰戰兢兢地看著盛怒的皇帝。

    「他竟敢做出這等不可理喻的事情!」皇帝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離開前說什麼了?」

    沈大海哆嗦著,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敢吭聲。

    「說!」皇帝厲聲喝道。「敢改一字,麗正殿眾人全部推出去斬了。」

    沈大海心下一凜,無奈地開口:「殿下……殿下說他不願與那衛國翁主成婚,請陛下下旨退婚。還說……」

    「還說什麼!」

    「肖祈此生非心愛之人不娶,此心可昭日月,絕不更改。所以……即便陛下下旨讓他迎娶衛南白,也恕難從命。」

    「荒謬,一派胡言!」皇帝聞言勃然大怒,橫眉立目:「聖旨已下,就不容任何人抗旨不遵。傳朕命令,即便把長安翻過來,也要把肖祈給朕綁回來成婚!」

    「是,陛下!」底下的人立刻「砰砰砰」跪了一地。

    皇帝背著手來回踱步,隨後目光落在底下的沈大海身上,沉思片刻後輕哼一聲,猛地拂袖,怒不可遏道:「來人,把沈大海等人收押天牢,傳令出去,一日內找不到肖祈,麗正殿所有人推出午門斬首!」

    「陛下!」御書房裡一眾大臣與宮人都跪了一地,「請陛下息怒啊!」

    「朕意已決,你們還不把人拖下去!」

    「奴才領旨。」

    幾個侍衛立刻進來,沈大海等人拉到殿外。

    「等等。」

    「陛下還有何吩咐?」

    「傳朕旨意,若肖祈回來,朕可以饒麗正殿眾人一死。」語畢,皇帝就擺手讓人把沈大海等人押下去。

    即便如此,皇帝還是憤怒難耐。

    「逃婚,竟敢給朕逃婚!衛國翁主不日便到,肖祈這個逆子真是膽子太大!太大了!」

    「陛下請息怒,或許九殿下有他的苦衷……」哈赤輕聲勸道。

    「苦衷?」皇帝冷笑一聲:「堂堂皇子,大半夜打暈麗正殿的侍衛,翻牆出宮?」

    「陛下……」

    「一國皇子,成何體統!真是荒唐!荒唐之極!」皇帝深呼吸了幾次才慢慢扼住滿腔怒火,「傳出去皇室的臉往哪裡擱!」

    「陛下稍安勿躁,殿下一定會回來的。」

    「哼,最好如此!」

    ∼※∼※∼※∼

    「三殿下。」杜阮行色匆匆地趕來,「您知道了嗎?」

    肖墨正在書案前看書,聞言慢慢翻過一頁:「肖祈逃婚了?」

    「是的,父親剛回來說,皇上龍顏大怒,麗正殿眾人已全部被收押天牢。」

    薄唇微揚:「還真是肆意妄為。」

    「子雲認為,殿下最近的行動都圍繞著肖祈,或許有失偏頗。」杜阮看著面沉如水的肖墨:「即便是與衛國聯姻,也改變不了他在宮中的地位,何況衛國本身也不足畏懼,肖祈本人更是爛泥扶不上牆。」

    「子雲,本宮問你,父皇在盛怒之下可還說了一句話?」

    「殿下?」杜阮不解地看著他。

    肖墨放下書,不緊不慢地開口:「若肖祈回來,朕可以饒麗正殿眾人一死。」肖墨起身,走到他身邊,不緊不慢地踱步:「百越王朝慣例,皇子成年後便搬離皇宮,於帝都築府。一旦皇子受封為王,則要離開長安到封地生活。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杜阮聞言心底一驚,略帶驚訝的看著肖墨。

    肖墨薄唇輕抿,神色清冷:「幼而偏孤,上親加鞠養。(注5)本朝除肖祈外,再無他人。你說,這是何等的隆恩。」

    「但陛下向來對肖祈……」杜阮仍有遲疑。

    肖墨不可置否地笑笑:「衛國雖是彈丸之地,但國君膝下只有衛南白一女,與之聯姻,那備下的十里紅妝早已表明衛國的態度。再者,衛國雖小,但衛國公向來與許多達官顯貴關係匪淺……父皇,為了肖祈,還真是用心良苦。」

    杜阮臉色微變:「是我大意了。」

    「不怪你,父皇為他殫精竭慮,步步為營的謀劃,我們掉以輕心,也是正常。」

    「可肖祈生□□玩,任性妄為,陛下這是何意?」

    「太子懸而未決,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這才是宮中生存之道。肖祈,或許才是最深諳此道的人。」肖墨冷冷一笑:「母后雖貴為皇后,但近來亦曾數次長歎,活人終究是鬥不過死人。」

    「莫非是……已逝的蕭淑妃?!」

    「本宮從沒想過,父皇竟然也是癡情之人。」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現下看來,我們定不能讓他們成婚。」

    肖墨沉吟片刻:「子雲,我記得,蕭淑妃的忌辰便是今日吧。」

    杜阮點頭,爾後猛然驚醒:「殿下?難道你想趁肖祈現在下落不明……」

    「告訴那邊,務必搶在宮裡的人之前找到肖祈……」肖墨慢慢轉動著扳指,「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

    「子雲明白。肖祈每年此日,必定會隻身去京郊十里長亭緬懷蕭淑妃,六年來從未更改。」杜阮神色愈發嚴肅,「殿下可想好了?一旦動手,我們便……」

    「子雲,事已至此,不能再放任自流了。」

    「我明白了。」杜阮輕歎一聲,「殿下放心,我將親自負責此事。」

    「時候不早,你也早點回府吧。」肖墨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池子裡的接天蓮葉,薄薄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淡漠的黑色眸子如寒冰般冷漠,背影卻格外蕭索。

    在那一瞬間,杜阮彷彿感覺到肖墨內心湧動的傷痛,被他埋藏的那麼那麼深,以至於是那樣的微不可見。可杜阮卻感覺到那罅隙中偶爾流露出來的感情,硬生生彷彿要把人撕裂開來一般的痛。

    「……如果不忍,又何必去做。」

    「如果我不願意,就可以不做麼?」肖墨的薄唇慢慢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從我想要那個位子開始,我便已經習慣了。」

    從古至今,這帝王之路,注定你死我活,白骨成枯,鮮血鋪就。

    杜阮看著肖墨的背影,肖墨卻望向遠方。

    明滅的燭光中屋子裡的燭淚不知道堆積起來多高。

    杜阮身側的手緊了緊,忽然上前一步,從後頭伸手緊緊摟住了肖墨。他明顯感覺到肖墨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硬。

    「杜阮?!」

    「殿下,無論如何,杜子雲將生死相隨。」杜阮說完,卻不看他的表情,快速轉身,推門而去。

    肖墨看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瞳孔緊縮,而旁邊的燈芯微微地「啪」了一聲,融化了旁邊凝固的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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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國人皆知,國君與錦夫人向來感情篤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傳奇佳話。唯一缺憾便是子嗣稀薄,膝下唯有一女。嫡長女衛南白近來更被百越王朝皇帝指婚九皇子肖祈,及笄禮後便要送入宮中,靜待完婚。

    上元十七年,農曆三月三,上巳節,衛國公府。

    衛南白看著銅鏡裡風華正茂的少年,忍不住伸指輕觸著鏡面。鏡中之人熟悉的容顏,讓人覺得恍如隔世。夷狄那錐心之痛,還像是昨日。彈指間,卻是數年光陰已逝。

    上一世,他杜衡被自家嫡親哥哥杜阮,硬生生迫害致死。本以為此生塵緣已了。卻陰差陽錯,重生為衛國公的嫡長子衛南白。衛國公為了不讓衛南白入京為質,令他從小男扮女裝,日日如履薄冰。本以為這樣便能躲開一劫,了此殘生。不料,皇帝早前的一紙賜婚讓他嫁給九皇子肖祈,從此讓他深陷水深火熱之中。

    門被人輕輕推開,衛南白慢慢回頭,只見衛國公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

    「父親。」

    「瑾,及笄之禮前,後悔還來得及。」衛國公長歎一聲,「經此一事,為父已不求你能大富大貴,也不求你能有多大出息,只望你此生都能平平安安。」

    「父親……」衛南白看著虎目通紅的衛國公,心中酸澀翻湧。

    前世,因為杜阮,家人親情,他無福體會。

    這一世,他卻享盡父母恩寵,承歡膝下。

    「瑾,若你不願,為父可讓你出嫁途中遇險,待後來偷天換日。」

    「父親。」衛南白聞言,重重在衛國公面前跪下,「您與母親的養育之恩,瑾銘記於心,莫不敢忘。」

    「罷了,罷了。」這些天,他們已經因為這個問題談過了許多次,可衛南白卻不知為何,鐵了心要去百越。衛國公見狀,只能無奈地垂首,「你向來是有主見的孩子,既然你想去百越,為父也不勸你了。只是這將來步步凶險,為父實在……實在是……放心不下。」

    衛南白心中難掩悲痛,但苦於無從解釋,只能彎腰向衛國公磕頭,「父親,是瑾對不起你們。」

    「你說什麼呢……一家人,哪裡來的對不起。瑾吶,記住父親的話,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衛國都是你的家,為父就算傾畢生之力也會護你周全。」

    說罷,衛國公便不忍再看,轉身離去。只留衛南白看著他蕭索的背影慢慢遠去。

    垂在身側的手蜷縮成拳,薄唇被咬出血來。明明知道衛國公所說的,是最好的辦法。明明知道,自己這一去,衛國就會被捲進未來無邊的凶險之中……

    可是,這些天他卻忍不住算著日子……

    「秦默。」

    門外的人聽見衛南白的聲音,立刻推門進來。

    「及笄禮後,

    你們按計劃帶著送親隊伍前往衛國。」

    「公子?」秦默不解地看著他。

    衛南白目光晦暗不明:「我有私事處理,之後再與你在路上匯合。切記,我不在的事情,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可洩露。」

    「那暗衛……」

    「我隻身一人便可,暗衛隨大隊伍前行。」衛南白擺手。「暫且先這樣,你下去準備吧。」

    秦默聞言疑竇頗多,但見衛南白不欲解釋的樣子,也只好領命下去。

    衛南白側身長望窗外那盎然的春意,但心裡卻是冷的。

    這一世,百越王朝早已經沒有杜衡的存在。

    如果他再不回去,那人很可能便會……

    輕歎一聲,衛南白垂眸,他到底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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