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章 糧食不夠吃,後果很嚴重 文 / 蒼蠅尾巴
晉帝對於這種爭論甚至是吵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他是皇帝,只需要最後做出的決策能達到目的就可以了。至於能達到目的的決策是用怎樣的方法產生的,由什麼人提出來的,都是次要的。
晉帝坐在書桌後,看著下面分成兩排的大臣,有的人在對著最後進來最靠近門的年輕人發問,有人則是表情淡然,有人則是深思之後面帶微笑。
這幫人要是能少一些陳舊,少一些小心思,就更好了。
終於,在工部那位大臣的帶頭之下,這一幫的所有人都對謝神策提了一遍質疑之後,晉帝開口了。
「鳳之當年寫的十疏議,朕也看過。關於以工代賑這一條,近幾年便是為大晉節省了大筆的開支,這一點,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妨聽聽鳳之有何話說。」
也許在晉帝說十疏議的時候還有人沒有反應過來,但「以工代賑」四字一出,在座的幾位工部大佬便是表情一僵。
他們哪裡不知道幫了他們天大忙的《河工十疏議》有多重要?那簡直就是、就算是修了一輩子河工的人都想不出來的方法啊!
尤其是以工代賑這一條,不光補充了大量的勞動力,更是增進了同僚情誼。
為什麼能增進了同僚的情誼?
廢話,以前一個決堤戶部要掏三份銀子:修堤、賑災、災後重建。現在決堤了只需要出一份半的錢,除了修河堤,只需將賑災的錢派作修河堤與重建的工錢,這樣一來大大減少了開支,戶部的賬也好算多了。
賬好算,工作就輕鬆了,工作輕鬆了,人就舒服啊。
工部也就不用因為每年的各種雜事而與戶部打口水仗了。見面也都「今天天氣哈哈哈」了,關係自然就好了。
這一切都是源自於十來頁紙的《河工十疏議》啊。
而這份疏議,就是這小子寫的?
剛剛被我們嘲笑的這小子?
工部左侍郎大人的鬍子吹得老高,胸膛起伏不定。
方才罵人就數他罵得最得勁,現在臉紅就數他紅的最鮮艷。
左侍郎大人指著謝神策罵道:「好個心機深重的小子,剛才一直笑瞇瞇的不說話,讓人以為你是心虛,原來是胸有成竹啊,等著陛下給你解圍呢。也罷,今日你要不說出個三四五六來,本官可不管你是不是緹騎司提督,也是要到你祖父那裡告上一狀的。」
謝神策笑了笑,沒有接話。
站起身來,向晉帝行了一禮,謝神策說道:「諸位大人知道黃河決堤問題由來已久了,大晉立國兩百年,河患便有一百五十年之久,這麼長時間的河患,諸位可知緣由?」
一名大臣說道:「河沙淤積,致使河床上升,暴雨過後河水暴漲,溢出河道,便導致了河患。」
謝神策道:「正是如此。」
「然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左侍郎大人一捻鬍鬚,問道:「你也說是了,既然是這個原因,你方才為何又要說我等不知緣由?真正的原因又是什麼?」
謝神策正色說道:「這是原因,不過乃是直接原因,並非根本原因。」
晉帝皺起了眉頭。
「何為根本原因?」
「糧食不夠吃。」
謝神策正聲答道。
「呃」
不僅是諸位大臣呆住了,晉帝也是一臉茫然。
糧食不夠吃哪裡跟河患扯上了關係?
「無稽之談」
左侍郎大人剛剛被謝神策的話一衝,手抖了一抖將鬍子扯得生疼。此時一臉輕蔑。
「就是啊,無稽之談。」
「是啊,河患怎麼跟糧食扯上關係了?」
「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麼聯繫?」
「」
諸位大人竊竊私語,就連兵部與羽林衛的將軍們也都交頭接耳。
御書房除了晉帝與謝神策以外的十來個人,都對謝神策的話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懷疑。
謝神策有些無奈。
這個問題,後世的中學生稍一想就能明白。這個世界,卻是沒幾個人懂得了。
糧食不夠吃,所以大規模開荒,大片良田帶來豐收的同時又造成了生態失衡,然後水土流失,河流含沙量增加,黃河下游水流平緩泥沙淤積,然後河床上升再連年水患之類。
這幾乎是中學生必備常識了。然而一千多年,用慘痛代價換來的「保護生態環境十分重要」這一認識,在這個時候,幾乎是沒人去想的。
只有生活越來越好,越來越追求質量的時候,才會有精力去想這方面,才會相到要想這方面。
現在不過是相當初唐,誰去想啊。
晉帝皺了皺眉眉頭,表示不解,用手虛按了一按,讓眾人安靜,示意謝神策繼續說下去。
謝神策笑了一笑。
「諸位是否覺得我此言過於滑稽了?」
「其實不然的。」
「這兩者真的有關係。請允許我花一點點時間為陛下與諸位大人做一個小實驗。」
晉帝點了點頭。謝神策隨後轉身出門。
謝神策一出門,十來位大晉各部門的大佬就又開始了竊竊私語,有人對謝神策所說的實驗頗為好奇,但更多的人尤其是工部的人,還是對謝神策的話持質疑的,他們寧願相信謝神策是借口出去想辦法,而不是真的去準備什麼所謂的實驗。
左侍郎大人瞇著眼睛捻著鬍鬚安坐不動,心裡想道:要是他拿不出什麼有說服力的東西,待會兒出去以後可要找外面的公公們打聽一下,就算花點小錢也無所謂,這小子剛才在外面到底幹了些什麼,可別想不出來辦法,隨便薅了點東西進來搪塞。
過了一會,左侍郎大人差點就笑出來了。
說什麼來著?
可別隨便薅了點東西來搪塞吧?那小子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一把草?
還帶著泥?
這算什麼!
御花園裡隨手拔的吧?
左侍郎大人的眼皮狠狠的抖動了幾下:難道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不一會兒,又進來了幾名大內侍衛,手中分別拿著木板、水壺等物,有個侍衛還捧了一把土。
晉帝的眉頭再次皺了皺眉。
御書房裡的諸位大臣們都不明白謝神策的用意。
謝神策說道:「陛下,其實原因很簡單。」
「大晉西北與西秦絕大部分是以黃河為界的,其中尤以西北為最。西北一地,黃河兩岸,與我大晉而言算是貧瘠的,而與西秦而言,又算是比較肥沃的,所以開墾的良田一直很多。」
「因為產量,也就是每畝土地所生產的糧食實在太低,而西秦人口又持續增長,我大晉西北軍也大行屯田,於是開墾的荒地便越來越多了,於是大片的森林變成了沃野。」
「然而因為開墾的方法以及利用的效率問題,許多開墾出來的田地看似肥沃,其實只能用幾年,過不久便廢棄了,這就造成了大量荒田。」
「又因為西北土質的原因,這些沙土一旦沒有了莊稼或是草木,隨著大雨的沖刷便很容易便會流入河中,而相當一部分就會被河水帶到下游。」
「上游水流湍急,船行不易,泥沙無法停留,而下游卻是平緩的,所以泥沙便會沉積下來,然後,便是諸位大人所說的河患了。」
謝神策一段話說完,有人面露恍然之色,有人仍舊帶著疑問。
左侍郎大人嗤笑道:「區區泥沙,能有多少,危言聳聽。」
晉帝饒有興趣的笑了笑。
謝神策掃視了一眼現場,見還是有很多人將信將疑,於是說道:「陛下,諸位大人,請看。」
謝神策讓一名侍衛將木板傾斜。
「這便是西北河道。」
接著指了指地面,「這就是下游的河道。」
然後將手中的那顆草放在了傾斜的木板中間,然後讓一名侍衛在草上澆水。
水順著草莖滲入泥土,微黑的沙土順著木板流了下來,滑下木板後,在地面積了一小堆。不久,留下來的水便清了,再也沒有泥水流下來,然後積下來的微黑的泥水也被沖干淡了許多。
「這就是沒有荒田,但是有草木植被覆蓋的西北。」
然後謝神策讓那名手捧泥土的侍衛將泥土放在了傾斜的木板上,照舊做了一遍。
地上很快就積了一大片污泥水。而木板上只剩下很小一部分的泥塊了。謝神策指著木板與地面說道:「這便是現在的西北與現在的下游河道。」
「原來如此。」
晉帝皺著的劍眉鬆開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鳳之這一番講解,當真另闢蹊徑,發人深省。有你祖父風範,不錯不錯。」
謝神策拱手道:「陛下謬讚了。」
這下子即便是軍方的幾名大佬都明白了。
左侍郎大人依舊四平八穩的捻著鬍子。
「陛下,即便是如提督大人所說的,是因為糧食不夠吃引起的那個那個泥沙、沉積,但是雨水能帶下來的泥沙能有多少呢?提督大人這話實在是有些牽強了。」
這邊左侍郎大人說過後,有幾名官員也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謝神策笑道:「非也非也,侍郎大人此言實在是大錯特錯了。敢問侍郎大人,一把泥土中,是沙多還是石多?」
「沙多。」
「一座山中,是沙多還是石多?」
「石多。」
「西北是沙多還是石多?」
「這個差不多吧。」
「水能沖的下來沙還是石?」
「石、呃,沙!」
「西北大還是黃河大?」
「自然是西北大了。」
「我問完了。」
「嗯,嗯?」
左侍郎大人詫異了一下。
然後就聽見皇帝大笑著「啪啪」的鼓起了掌。
「鳳之好靈敏的頭腦啊!說得好!朕,很高興!」
皇帝說完以後,兵部以及羽林衛的三名大佬率先反應過來,跟著皇帝一起笑了起來。
隨後幾名大人也反應了過來,最後再是工部的人。
只不過工部的人臉上不怎麼好看罷了。
西北那麼大,開墾的田地那麼多,廢棄的荒田那麼多,那麼流入黃河的泥沙就多了啊。即便開始的時候很少,積少成多也就成了大、麻煩。
謝神策對著晉帝彎腰一禮,笑而不語。
你看,很簡單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