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八章 大灞城之夜 文 / 蒼蠅尾巴
四天後的大灞城,一隊商隊正在依次序進城。()
謝神策從窗子看向城牆,感歎道:「誰說鮮卑人不能築城的?這大灞城無論是位置還是建設都足稱大氣。且看這城牆厚度與高度,未必不能與虎牢、函谷相比。此城據說可藏兵十萬,可抵抗五十萬大軍攻打整整兩年時間,實在是有些謙虛了。依我看,就算是我大伯,兩年也不一定能打得下來啊。」
賀若缺淡淡的道:「你們有句老話,叫自相矛盾,這城固若金湯,能抵抗天下之至鋒利,卻也能將自己活活困死。」
謝神策道:「活活困死實在太耗費人力物力與時間了。最堅固的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的。這麼看的話,要攻破它,其實也不算太難。」
賀若缺奇道:「你有把握?」
「當然沒有,只是說說而已。到如今也從來沒有人能正面攻打過這座城,幾次易主都是和平演變,連一個戰爭的案例都找不到啊。」
賀若缺眉頭一挑,問道:「什麼是和平演變?」
「呃嗯,就是我剛才說的從內部攻破的意思。」
「所以你說要攻破它也不算太難?」
「呃嗯要到城門了,再討論這個問題會被仇視的。」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別吵吵!就輪到我們了。」
進入流塞州已經是第五天了,此前的幾天均沒有任何波折,唯一與預計有出入的就是遲了一天。因為開戰的緣故,鮮卑境內各個關口的盤查都極為嚴厲仔細,謝神策的商隊又因為人數貨物都十分龐大,故而花費了更多的時間。
進了大灞城,謝神策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睡了一覺,再吃了頓鮮卑極為地道的羊雜湯,只感覺渾身上下神清氣爽。
晚間,謝神策自取了銀子交予樓大叔,讓他帶著兄弟們找樂子去,而自己與賀若缺以及張、楊兩位總司找了個熟悉本地的浪蕩子帶著四處逛逛。
許蘆葦自然是被下了毒扔在客棧,渾身動彈不得,然而謝神策還是不放心,便留下了一名鐵衛與一名緹騎司使看守。
大灞城是鮮卑南部第一大城,就整個北地而言,規模可居前三,只在鐵門關與王庭之下。
大灞城作為秦、晉、鮮卑三國中心點,就位置而言,更是聯通秦國、晉國的樞紐,因此各族齊聚,十分鼎盛。身穿各色服飾的胡人與中原人交相流連酒肆勾欄,彼此呼朋喚友,好不熱鬧。
此時又燈火初上,在坊市的大街上,人聲鼎沸。街上人擠人,根本行不得馬車,於是謝神策等人便在離坊門不遠處下了馬車,隨手打發了一二兩銀子與幾位車伕,約定了時辰便在此處回合回去後,便讓他們自行玩耍去了。
謝神策自然也是有車伕的,但今天初到,便是連廚子也放出去找樂子了,車伕自然也去了。大灞城中不得騎馬,外出自然是要包車的,這車伕便是客棧店家中介來的。
大灞城的浪蕩子見這行人出手闊綽,便更加賣力的帶起路來,謝神策等人也十分好奇的問東問西,一時間幾人的氣氛竟是十分歡愉。
在市坊中逛了一會兒,謝神策讓浪蕩兒找了一家勾欄,於是四人便進了一家不小的勾欄院。這家勾欄院名字倒是雅致,叫做春錦繡。
這家勾欄院確實不小,從正門進去之後,便是前院,前院便有一個戲台,上面唱著的是一出參軍戲,講的是前大楚朝名將張寇之平南的故事,台下不時響起陣陣叫好聲。
參軍戲是大楚朝時產生的一個劇種,講的多是名將拓邊禦敵的故事,無論是在大晉南宋還是西秦北燕,都是極受歡迎的,一流傳到北方,更是受到了豪放好鬥的胡兒的喜愛。在每個建有城郭的城市,哪家勾欄院子若是沒有參軍戲上演,便不能被稱作是一個有底氣的所在。
張寇之平南是一個系列的劇,包括許多段子,這裡講的便是前朝名將孤身赴敵營的壯舉。這在晉國,已經是耳熟能詳的老故事了。浪蕩兒知道幾名南人乃是大商巨賈,對這種前院的戲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於是便招手茶博士道:「為我幾位大官人尋一個僻靜場所,尋兩出好歌舞來。」
茶博士最早是南宋人稱呼僕役小二的,後來流行天下。
那茶博士見幾人穿戴頗有氣度,便連忙笑臉相迎道:「諸位尊貴的客人,請隨我來。」
於是謝神策一行便隨著那茶博士進了內廳。果然,內廳便要清淨許多,裡面客人的穿戴也要整潔許多,座位變成了矮几,上面可以放吃食酒水,許多人身邊還有侍女陪伴。
原來以為這就是一個聽曲兒看戲的地方,原來也是一家妓院啊。於是謝神策道:「煩請帶我等去雅間,我等不喜熱鬧,要自在的。」
茶博士頓時喜笑顏開。每接一名客人,他也是有獎賞的,消費越多獎賞自然就越多,不光是老闆有賞,客人吃喝玩樂舒服了,也是會丟些碎銀子的。這幾人是南方巨富,又點了雅間,伺候好了自然少不了好處。
於是茶博士笑道:「客官請隨我來,此間正好還有幾件雅間,您幾人便隨便選取一間如何?」
楊總司道:「我等只要好的,你自帶路便是,銀錢不是問題。」
那茶博士聞言便更高興了,於是便將謝神策等人帶到了最好的一間雅間。
這間雅間果然不俗,單論裝修佈局,便能趕得上黃晶樓的上等包廂了。
茶博士退出後不多時,便上了一些乾果糕點,然後便有小廝上來請示是否用些酒水,張總司便隨便點了幾樣,剛點完便有歌姬舞女進來,在廳中為眾人表演,算是暖場。這時一名中年的管事上前問道:「幾位客人是想聽些什麼曲兒看些什麼戲?」
謝神策道對著身後的浪蕩兒道:「大灞城我不熟悉,你來說吧。風格不拘,只要撿些名角兒,我等開心了自然少不了紅包。」
浪蕩兒大喜,道:「官人請放心。」
這浪蕩兒平日就是靠著引路賺取生活的,對這坊市裡的酒家勾欄自然是極為熟悉的,實際上這家勾欄也正是他的老去處了,自然是十分清楚這裡有哪些好曲哪些名伶的。他想了一會,估摸著哪些姑娘的老主顧還未上門,便對著管事說道:「那便請沫帖兒姑娘或是青草芽兒姑娘這兩位中隨意一位吧。」
謝神策一聽,這蠻子姑娘的藝名倒也別緻,挺接地氣。
那管事一喜,笑道:「這兩位姑娘今日都是在的,客人您看是否任選一位?」
那浪蕩兒還待詢問,謝神策手一揮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等有福氣了,兩位姑娘一同請上來便是。」
說著楊總司從懷中掏出一片金葉子放到桌上,道:「如此甚好,正好我來做個東,請三位官人一賞北國歌舞。」
謝神策等卻看也不看那金葉子,連聲道:「如此便讓楊兄破費了。這位管事,便請去安排吧。」
那管事見到了金葉子,哪裡還沒有不趕緊安排的道理?於是便連著浪蕩兒也一起下去吩咐事宜了。
待下了樓,那管事一把抓住浪蕩兒道:「你這破皮,是哪裡接來的這等生意?真是讓你賺到了。」
那浪蕩兒先前只當謝神策等人是大商,此時看到楊總司出手,方知道這些人更是比他想像的還要有錢。因此此時也是殊為激動。
要知道隨手就能拿出一錠銀子的人絕對是大商,但就算是大商,也不是隨手就能拿出金子來的。能拿出金子的,至少都是富甲一州一道的巨賈。大楚朝亡後,貨幣制度遭到了破壞,各國印發的銅錢只能在本國流通,外國並不承認。又因為銅錢實在面值太小又不易攜帶清算,所以銀子成了大宗交易的首選。然而為了抑制銀價,銀子的開採又被各國官府所控制,所以用銀子和用銅錢便成了有錢人和普通人的區別。
而金子,自然就是更為昂貴的硬通貨了。基本上是把持在官府手中的,民間用以打造首飾都必須要有官府批文的,流通更是由官府主導,一般商賈都不可能用到。因此上,用金和用銀變成了區分一般商賈與巨賈的標準。這些巨賈,一般都是與各國官府有關聯的皇商豪富。
這些東西在混跡市坊的人眼中無疑是常識。因此那浪蕩兒也為自己遇到了大生意而激動。
「那幾位官人可是晉國淮揚道的巨商,說不得便是那天下六大商幫中富甲東南的淮幫商人。我跟你說,今晚這局面,你可得把持好了,萬一結下情誼,可是不小的進項。我是你的老牙人了,你的狀況我也是知道的,要是這筆買賣能長久的做下去,不怕你在大管事手上翻不了身。」
那二管事連忙點頭道:「你這走了狗屎運的破皮,莫要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今晚這打賞,我送你二分。」
那浪蕩兒頓時眉開眼笑,忙彎腰笑道:「多謝二管事,多謝啊。」
不多時,謝神策等人便等到了第一位姑娘,是一位抱著長琴的女子,眉清目秀,甚為嬌弱,看著便似南人。
此時那二管事已經推了其他事物,專門來伺候謝神策等人,他見謝神策等人似有興趣,便道:「這位便是我春錦繡中琴藝最為出彩的青草芽兒姑娘,芽兒姑娘本是秦人,這琴藝便是在整個大灞城,也是前三甲的。」
張總司道:「管事莫要說大話,真功夫也得我等看過了才能評判的。」
楊總司卻道:「哎,張兄此言差矣,既然管事說這位芽兒姑娘的琴藝可在大灞城排上三甲,那必然是不假了的,我等何不洗耳恭聽?」
謝神策等人應聲附和,那管事便會心一笑,朝著那嬌弱女子道:「芽兒姑娘今日可得讓貴客展顏才是啊。」
那青草芽兒朝著謝神策等人微微一笑,福了一福道:「願奴家不負諸君期望。」
楊總司等人微笑回禮。
謝神策自然也是回禮了的,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這青草芽兒剛才對他們四人看過來,就像是只為了看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