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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六章 大漠孤煙直 文 / 蒼蠅尾巴

    待謝神威率軍趕到後,這名千夫長很乾脆的讓親兵殺了段匹鄯的人,讓本部戰士投了降。

    謝神威看到渾身是血的謝神策,用大戟頂在這名千夫長的胸口,問到:「汝如此不知死活,敢犯吾西北?」

    那名千夫長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大戟,沉默稍許,抬頭道:「彼時各為其主,不得已而為之。」

    謝神威大笑,喝道:「汝既降,如何面對我死去的西北軍士?」

    那名千夫長大聲答道:「吾部既降,不求生,但求死得其所耳!」

    謝神威還待再問,謝神策卻受不這種文到酸腐的對話了,擋開謝神威的大戟,走過來道:「你說的死得其所,是個怎麼死法?」

    那名千夫長舒了口氣,如此高難度的對話實在是考驗他的智商,段部鮮卑漢化最深,然而精通詩書的人也還是極為稀少的,他就算是一族之長,也算不上通達。鮮卑漢化,改變最多的乃是生活習慣——衣食住行方面,文化上的漢化雖然是導致改變的最主要原因,但鮮卑人識字率實在是低,你可以從他們的生活中看到他們受漢族的影響深遠,但很少能從語言上看出來。

    開玩笑,能精通詩書的人都跑到王庭任高官了,他們這種中等部落的小廟哪裡能留的下那種大菩薩?

    所以剛剛與謝神威的對話實在是盡顯了他畢生的才華(鮮卑語與漢語有很大的區別,我查了很多資料,基本上已經失傳了)。如果再說下去,他不能保證不會出現常識性的用詞錯誤。這是代表部落投降,已經很不光彩了,如果說話再出醜,別人不受降,那可就是真的會丑到死了。

    於是他恭敬的對謝神策說道:「我部落到如此境地,全是段匹鄯那老匹夫所逼迫,早知是謝屠……謝大帥親至,我怎敢抵抗?如今我部死者五六,已不能再有動作,惟願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換取我部下兒郎回草原的機會。然而我想要面見謝大帥,親口的到他的承諾才會說。」

    謝神策笑著說道:「你的部下已經繳械了,此時如同等待屠宰的綿羊,再沒有半點威脅,你已經沒有談判的資本了。()」

    千夫長答道:「我要面見謝大帥,不見到他我絕不會開口。」

    謝神策看著他的眼睛,很真誠的說道:「你一刻鐘不說,我就殺你一百人。」

    「我已經投降了,表示了誠意,你們不能殺俘!」

    謝神威將大戟橫在馬鞍上,道:「鮮卑人從來沒有留下成年男性俘虜的習慣,那我西北軍難道就有麼?」

    女人可以做奴隸和生孩子,男人能幹什麼?每頓吃那麼多是要造反麼?

    謝神策想了想,說道:「我姓謝,謝衣的謝,我可以代表他。」

    那名千夫長陷入了震驚之中。

    眼前的這名年輕人實在不能同謝屠夫聯繫起來。既然他承認了自己姓謝,那麼千夫長很容易的猜到了他的身份,應該就是段匹鄯念念不忘的謝屠的侄子。只是謝屠的侄子能殺掉段務肜,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估計出了洗過臉後能比段務肜漂亮,還有什麼比得過那死鬼?

    於是他吃驚的問道:「就是你殺了段務肜?」

    「段務肜是誰?哦,我知道了,殺他的不是我,是我大哥。」

    謝神策指了指馬上的謝神威。

    原來是他……千夫長吁了一口氣:這還算合理。

    謝神策很明顯的捕捉到了千夫長眼中的恍然大悟,很是氣憤:老子不就是長的太好看了嗎?你就如此質疑我的能力?

    謝神策說道:「我們兄弟可以代表謝家的態度。」

    千夫長想了大概一刻鐘,說道:「我需要你的保證,不會殺我部下兒郎。」

    謝神策點了點頭,「可以。」

    此地距銅爐關有七十餘里,並不是很遠,謝神策完全可以將這一部段部鮮卑騎兵解押到銅爐關在做打算,但是謝神策在聽過那名千夫長的話後,便決定將所有八百騎兵一個不動的全部放走了,只留下了現在身邊的一名鮮卑少年。

    這名少年就是那名千夫長的大兒子,叫賀樓鈕鈷祿,那名千夫長是賀樓氏部落的族長,叫賀樓氏(zhi,一聲)。這個賀樓氏不是鮮卑老八部中的賀樓氏,只是一個分支,原老八部的賀樓氏早已分裂削弱了,除了他們這一部,還剩下幾支極為弱小的部族,在草原上艱難度日。

    賀若缺對謝神策如此相信賀樓氏的話深表疑慮。

    「你居然相信了賀樓氏的話?還把他們全部放走了?你就相信這個少年一定就是賀樓氏的長子?你就不怕賀樓氏把你出賣了?」

    謝神策奇怪的看著他,「我這麼做有錯麼?」

    賀若缺不再理會他。

    謝神策說道:「我當然相信賀樓氏的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趕回去報告消息就是十分緊迫且必然的了,如果他說的是假的,多做些準備又有什麼壞處?至於這個娃兒是不是他親兒子,我才不在乎,不是的話一刀宰了唄。你說放走了那八百賀樓氏騎兵很可惜?不不不,我不這麼認為,殺了他們才是可惜。如果真像他說的,他對段匹鄯有著深深的仇恨的話,那麼放他回去只會是段匹鄯的麻煩,對我西北是有好處的。就算他能製造的麻煩再小,那也是麻煩,蚊子大腿也有肉啊,我向來是不害怕佔小便宜的。就算是大伯,也不會反對我的做法。至於他跑掉後反咬一口,嘿嘿,八百騎兵能算翻得起多大浪花?」

    賀若缺聽過謝神策的分析,低著頭想了很久。

    謝神策看著賀若缺聞言過後沉默不語的樣子,心中十分舒爽:這就是胸有成竹,大勢在握天下皆濁我獨清的感覺吧?

    然而謝神策一想到今晚的戰鬥損失後,還是十分心疼愧疚,畢竟一千陌刀軍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鐵衛居然死了九個!想到近一個月來親密相處的年輕人冰冷殘缺的屍體,謝神策低下了頭,畢竟是因為自己計劃不周,如果當時不急於求戰,或許就不會與賀樓氏遭遇,那自然也不會有傷亡。

    一時間整個隊伍都沒有聲音。

    謝神威拍馬上前,淡淡的道:「戰陣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你能活下來,不是因為你厲害,而是有更多的人已經死在了你的前面,就像你曾經說過的那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一樣,將軍還難免陣前亡呢。」

    謝神策嘴角扯起一道笑意,「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謝神威皺著眉頭道:「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就怕不能向大伯交差啊,五千人啊,如今才幾天,就剩下這麼點了。」

    謝神威臉色平靜,說道:「打仗哪裡可能不死人呢,今天死了人,可能會有無數孤兒寡母,但也會有很多家庭免於刀兵。讓你少看些佛書你不聽,現在面對死人心有不忍了?如果大伯要你在西北歷練,你就得拋開這些。記住,人的命只有一條,保住了命,才能做更多的事。」

    「我知道的,大哥。」謝神策聲音疲憊。

    謝神威不再多言,上前與趙其商議具體行軍路線去了。按照計劃,後續的補給隊伍將在天明前到達銅爐關以東二十里處,從而匯合,算算時間,還有兩三個時辰,天就亮了。

    在凌晨,前哨報告,已經與補給隊伍聯繫上了,補給隊伍已經派人趕往銅爐關探查情況了。

    在中午十分,一千七百餘西北騎兵與陌刀軍終於與補給匯合,同時收到銅爐關回報,銅爐關與黃沙關均未陷落。

    謝神策心裡舒了一口氣。在下午,謝神策終於進了銅爐關,而謝神威在第一時間便找來了幾名大夫去了將軍府為謝神策包紮傷口,謝神威自己則是與銅爐關守將舒成清議事去了。

    在謝神策的榻前,站著三名鐵衛隊長,謝神策問道:「死去的,都有哪些人?」

    一名年紀稍大的隊長,姓孫,說道:「屬下這一隊戰死三人,張生記、劉國華、錢六。」

    姓吳的隊長道:「屬下一隊戰死四人,米三、賈四、祖大沖、費豬兒。」

    姓劉的隊長比較年輕,說道:「屬下一隊戰死兩人,是一對兄弟,樊二、樊三。」

    謝神策默默地聽他們說完,低頭不語,不久抬頭道:「樊三就是臉上有道疤的那個?」

    劉隊長一怔,答道:「是的小侯爺。」

    「費豬兒缺個門牙,錢六喜歡摳鼻子,米三斷了一根小指,是左右還是右手來著?應該是左手,他喜歡把左手藏在袖子裡。賈四,喜歡念叨他的女兒,經常和樊二說要跟他兒子結娃娃親,張生記不怎麼講話,劉國華喜歡喝酒,祖大沖當年在山東道撿到過一個女嬰,是綠兒?」謝神策苦笑道:「我回去怎麼和那丫頭說?」

    孫隊長說道:「我等護衛小侯爺不周,以致小侯爺受傷,願聽責罰。」

    謝神策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有大伯來信了在通知我。」

    待鐵衛出了房間,謝神策走到桌子旁坐下,喝了一口茶。

    這三十名鐵衛每一個人他都記得,就像他之前所說的,他能夠清楚的說出每一個人的特點、愛做的事和愛說的話。事實上謝神策在前往銅爐關這一路上就知道了都有哪些人因為他而死去,之前是因為實在疲勞而沒有過問,剛才也只是想確認,那些人是真的已經離自己而去了。

    他說的那些話,沒有什麼收買人心之類的用意,他就是想說,想說出來讓人聽聽,他謝神策記得他們。想到自己曾經調侃十六歲的米三會娶不到媳婦,如今米三就真娶不到媳婦了,謝神策心中就堵得慌,謝神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威侯府小院子裡那個身世淒慘的傻姑娘。

    打仗是要死人的。這句話是周星馳說的?哪部電影來著?

    謝神策記不清了。

    謝神策出了將軍府,來到了城門上,看到了北方有數道狼煙升起,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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