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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八章 寧死不屈 文 / 蒼蠅尾巴

    王青鹽喜歡謝神策。

    不光是王解花知道。

    王岱夫婦知道,王鼎夫婦知道,老尚書知道,甚至大師兄都知道。寺裡的和尚們甚至還私下裡秘密就謝神策喜歡王解花多一些還是王青鹽多一些打了好幾次賭。

    謝神策自然也知道,只不過後知後覺罷了。而且知道後一直在逃避,在離開時才下定了決心正面這段感情。

    然而即便是通信不斷,王青鹽也沒有告訴謝神策自己被不斷提親的事。王解花知道王青鹽有自己的驕傲,所以王解花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因而謝神策竟然是一直不知道王青鹽喜歡男裝是為了拒婚。

    他還以為是王青鹽懷念他呢。

    當然王青鹽也是有這個意思在裡面的。

    在淮園的樓頂書房,王老尚書看著眼前的這個穿男裝的孫女兒,歎了口氣。

    「您不要勸孫女,孫女就是喜歡,才穿的男裝。」王青鹽開口說道。

    老尚書看著眉目俊朗的孫女,唏噓道:「許多孫女之中,我唯獨疼愛你和花花,不想一晃就這麼多年了。」

    王青鹽從小便與王解花表現出不同的個性,王解花將一切世族閨秀的標準做的無可挑剔,王青鹽則是有著鮮明的自主性與獨立性。不離經叛道卻常常智計百出,有著匪夷所思的精明,這一點讓老尚書十分欣賞,對王青鹽簡直疼愛到了溺愛。也正因為如此,老尚書才能對這個孫女兒的拒婚表示了沉默。

    沉默不是默許,但也不是反對。然而這仍舊可以看出王青鹽有多重的份量。

    能跟淮揚之花明爭暗鬥的人,即便是謝神策也駕馭不住。謝神策對王青鹽是又愛又恨,這裡就不說謝神策與王解花有多少次好事被王青鹽破壞掉了。

    「青鹽知道老祖宗疼愛。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鹽不敢有違。但是青鹽的選擇,家裡人都只知道的,既然知道青鹽的選擇,那就知道青鹽必然不會依從某一家的提親。那麼,又為何要相逼呢?」

    「家族不是一個人的,那麼就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既然如此,你應該明白,一個人是不能與整個家族對抗的,你不能,老夫也不能。」

    王青鹽微皺眉頭,道:「青鹽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婚事會與家族利益有關聯。」

    老尚書道:「你自然明白,你是王氏宗家嫡女,你的婚事又何時能讓你自己做主了?旁系女兒尚且如此,何況是你。」

    王青鹽臉色微白,「花花的婚事也是您做主的,然而花花將來卻能幸福。那我呢?老祖宗不可以如此偏愛。」

    老尚書眉頭一挑,氣勢一改慈愛,陡然凌厲。

    「花花的幸福,那是運氣,你既然知道是老夫做主,還敢如此說話?」

    王青鹽道:「我也想要幸福啊。」

    老尚書看著眼前泫泫欲泣的孫女兒,內心不禁一陣黯然,道:「生在高門大族,女兒家有多少幸福可言?」

    王青鹽不語,眼淚卻順著臉頰滴落。

    王解花說她從來要強,不在人前退步,但她仍然是二八女子,哪能真真做到強勢?何況是在從小到大對自己極為疼愛的爺爺面前?

    王岱夫婦與王青鹽相處的時間都不一定有老尚書多。王家兩顆明珠一般時候都是隨老尚書在側學習的。

    因此上王青鹽對老尚書的感情甚至要超過了對父母的。

    家族要她嫁人,她可以統統無視,因為她是王家宗家三小姐,有驕傲的資本和能力。父母對她寵愛,但要她嫁人,她敢反抗,因為她知道最疼愛自己的爺爺沒有反對,她還有最大的依仗。然而如今連她以為的最大的依仗都開始反對她了,王青鹽終於不知所措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況是大晉三閥的宗家嫡女?

    王青鹽自己都不知道兩年來拒絕了多少人的提親。

    但她知道自己一直能抵抗的住。而今天在淮園的六樓,王青鹽的天塌了。

    「我不管,花花因為在對的時候遇到了對的人,所以她會幸福。然而我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為什麼就不可以幸福了?老祖宗,如果花花像我一樣,大概也會不甘吧?不,她肯定會不甘。因為沒人比我更瞭解她有多麼喜歡謝神策」

    「夠了!」老尚書罕見的對疼愛的孫女怒喝。

    「老夫疼愛你,因而可以包庇縱容你,但你也不要得寸進尺了!家族是有底線的,老夫也是有底線的!」

    王青鹽哽咽。

    「我就是不甘心!張生可以與崔鶯鶯在一起,杜麗娘可以與柳夢梅在一起,我為什麼就不能!」

    「你不是崔鶯鶯你不是杜麗娘,他更豈不是張生不是柳夢梅!他是太傅之孫!」

    「老夫早就說過他做的這些離經叛道的話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有違綱常!若不是老夫替他一路收拾,就算他是太傅之孫,也難逃世俗惡報!你居然還敢提及此事!」

    老尚書怒不可遏。

    謝神策曾經為了討好兩個小姑娘,把上輩子記憶最深的幾個雜劇挑出兩個略作改編,寫成了話本,這就是改編後的《西廂記》與《牡丹亭》。他本遊戲之舉,但是一經刊印,風靡淮揚道,在極短的時間便洛陽紙貴,受到天下文人騷客的追捧,同時也受到諸多批判。

    而實際上謝神策在刊行過第一期後就立即停止了,因為內容尚有許多為時代不容的東西。但因為第一期已經發出,盜版刊印速度極快,仍然收之不及。

    在刊印不久後,謝神策便聽到了下層文士與世族衛道士兩種不同的聲音。這才發覺自己出了大錯。於是連忙讓老尚書出手,這才基本上消除了危險。

    有點常識的人對《西廂記》、《牡丹亭》都能做出一個大概的評價,即使你不知道主人公的名字!為什麼?因為這兩部雜劇的指向性實在太明確了。

    而這個指向的矛尖,便是封建。

    而這個封建大集合中,有兩個詞,一個叫「家長」,一個叫「**」。

    所以,這兩部書遭到了底層民眾的熱烈追捧,卻遭到了世族集團的堅決打壓,因此在短短的時間內,市面上已經找不到了。

    如今就是來源也不可查。

    這當然是老尚書為謝神策做的一種保護措施。

    因此除了少數幾人,就連王家也有許多人不知道他們曾經大罵特罵的「山水一散人」,就在他們眼皮子上面生活了十年。

    為什麼是眼皮子上面?

    當然是眼皮子上面了。誰敢用俯視的眼光看謝神策?

    有些東西在封建社會是不能提的,你要敢說,就要有死的覺悟。謝神策本來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著自己的一切,因此這件事在他的掩飾下雖然有波瀾,但也平息了。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的!

    因此王青鹽此言一出,老尚書本就壓抑著的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

    王青鹽自知失言,但倔強的性格卻讓她越發凌厲了。

    「那又怎麼樣,『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有何不對?難道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幸福就是應該的嗎?!我不這樣想!」

    「啪!」

    「他謝神策就算願意娶你,王家也不可能把你嫁給他!你給老夫思過!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出來!」

    王青鹽捂著被扇出數道指印的臉,居然平靜了下來。

    向老尚書行了一禮,一記士子禮,雙手扁在背後,王青鹽昂頭離去

    當晚老尚書的淮園中,王家宗家三兄弟先後走出,面色各不相同。

    三兄弟被老父叫到淮園,整整被罵了三柱香。

    老大王臻面色平靜,古井不波。老二王岱面露苦澀,搖頭不止。老三王鼎依舊俊朗,神色溫和。

    王臻看著兩位兄弟,率先開口,「三姑娘不小了,合該出嫁。」

    王岱苦笑道:「我是管不住她了。」

    王臻嚴肅道:「二弟你是她生父,為何管不住她!」

    王岱仍舊苦笑,搖頭不語。

    倒是王鼎神色坦然,笑道:「二位兄長莫要擔心了,左右不過是一個情字,小丫頭情竇初開有什麼稀奇,過兩年就想開了。不急在這一時啊。」

    「若是始終沒有想開該如何?」王臻反問道。

    「王蕭顧陳,周張顏蔡,淮揚道我王家為首。晉陽淮揚,關隴山東,我淮揚道又差了哪兒去?皇帝女兒都愁嫁,何況我王家?」

    王鼎這段話說了兩層意思。

    在淮揚道還有比我王家更大的麼?沒有。

    在大晉國有幾個比我王家更大的?有,一個,他都有頭痛的的時候,那我王家又怎麼會沒有呢?

    王臻聞言,神情一肅,思索片刻便微笑不再言語。

    王岱看著兩人的神色,臉上苦意更深了,「好歹麻煩的不是你們家閨女!」

    王臻道:「雖不是我親女,我視之若己出。」

    王鼎卻道:「辛苦二哥了。」

    王岱搖搖頭,「你女婿惹出來的事,卻叫我來收拾。」

    「終歸還是一家人嘛。」

    晚間,謝韞在外間的獸腦中加了一片龍涎香,再來到裡間,在王鼎身邊坐下。

    王鼎看著燭燈下宛若天仙的妻子,握住她的手,無奈歎道:「你們謝家人啊,沒有一個省油啊。」

    謝韞微微一笑,燭影動搖。雙手反握住丈夫微涼的大手,沒有言語。

    王鼎道:「你的這個侄子,實在太能折騰。想他在滁州十年,整個淮揚道都雞犬不寧。如今走了,居然還讓家裡不得安生。」

    「什麼事情能難倒王大都督啊。」謝韞笑道。

    王鼎看著妻子恬靜的臉龐,柔聲道:「你知道的,我是最怕你們謝家人的了。你大哥不講理,你二哥講理無敵,岳父大人更是沒人敢與他講理。」

    「那我呢?」

    「你啊,其實你在你們家還是最不講理的。」

    謝韞再笑,「這麼多年了,還是貧嘴。」

    王鼎哈哈大笑:「再過多少年也還是一如二十年前。」

    「今天說這麼多好話,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

    「哪有,才幾句而已」

    謝韞眉頭一挑,輕聲喝到:「說!」

    王鼎面色微紅,趕緊起身兩步跑到謝韞身後,雙手揉捏著妻子雙肩,一邊討好的說:「哪有什麼,蘇州的蔡將軍昨天到了滁州,昨晚不過是在鵲橋仙小酌了幾杯。」

    「哼哼,鵲橋仙昨晚的事今晚才說。」

    王鼎呵呵一笑。

    「相公,手酸不酸啊?」

    王鼎聽著妻子突然溫柔的話語,身體驟然僵硬,臉上瞬間便冒出了白毛汗。

    「啊~嘶!」

    謝韞的手在王大都督的腰間先是一擰,再反手一扭。

    王大都督瞬間整個人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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