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耗子藥 文 / 水無暇(書坊)
馬車行駛的很慢,蘇澈本來就很疲累,閉著眼假寐,他聽到自己在說,別怕。
別怕,是安慰了她,也是安慰了自己。
以前,母后也喜歡同他說這兩個字,那時候,他年紀還小,身體又弱,時不時夜晚會做噩夢。
從什麼時候開始,母后就不再說了。
是他長大成人了,還是母后漸漸老了。
蘇澈慢慢睜開眼睛,平梁鎮只是他到荀凌郡後走的第一步,接下來應該會有更深的潭水,而他站在岸邊的這一頭,必須要趟過去,才能走得更遠。
白棠走在上,耳朵裡還能聽到叮叮的聲響,那是銳利的箭頭射在堅實的車廂上,發出的動靜。
每一下都那麼近,近得彷彿一直在耳邊盤桓不去,像是著了魔一樣。
她剛才為什麼要站到窗口去,七公問了她,她也很想問問自己,事實就是身體自己做出了選擇,而並非是她考慮後的結果。
如果利箭將她射穿,七公想必也會幫她照顧家人。
雖然沒有當面詢問,她就是相信這一點。
靈芝還在懷中,七公的話不錯,回到家煎了湯藥給爹喝下去,對他的腿傷是有大好處的。
白棠想走得快些,再快些,無奈兩條腿是軟的,她不得不停下來,從膝蓋到小腿用力揉了一遍。
這就是受驚嚇的後遺症,身體最老實,該反應出來的一點都不藏著。
白棠在平梁鎮來來回回上次,一直覺得那處平靜祥和。
後來跟著阿梅進了余家,雖然大開眼界,知道裡頭有些不妥,她也始終抱著旁觀者的態。
她真的真的沒有想到余家倒得那麼快,而且還有人敢當街行兇。
如果七公死在平梁鎮,會不會又要變天了?
白棠趕緊用力搖晃腦袋,把這個念頭給推開,七公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死在這麼個小地方,好歹他還給了她二十兩銀,這可是不用還的,還了債,富餘下的都是她的。
出手大方的好人還是要長命歲對得起老天爺。
白棠的手不自覺地又去摸了摸銀,二十兩,沉甸甸,頓時覺得腰不酸腿不軟,全身重新充滿了力量。
眼見著村口到了,白棠才走過那兩棵銀杏樹,迎面是阿梅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阿棠,不好了,不好了,你家出事了!」
白棠輕快的腳步,直接剎車。
阿棠應該是在隔壁聽到動靜,出來尋找幫手,神情緊張得不行。
「我哥不在家,我去找他回來,你先到家裡頭看看,你娘,你娘,她……」
白棠沒有多問,撒開腿往家裡頭跑。
這些天,白家就沒一件順心的事,她憑著奔跑的衝勁,一把推開院門,氣喘吁吁。
院裡一團糟,再往地上看,徐氏口吐白沫,人事不醒,阿悅扒在她身上,一聲一聲的喊:」娘,娘,你這是怎麼了,娘!」
一股腥臭氣味,叫人作嘔。
怎麼會這樣,白棠腦中轟的一聲。
就算是逼債的上門,家裡不是還有十幾兩,就不能先應付過去!
她將竹筐往旁邊一甩,去屋中看爹,白巖暈厥在床邊,她用手指往鼻底下一探,氣息還算平穩,應該是急火攻心憋過氣。
再退出來,白棠發現沒有見到石娃,屋裡屋外都沒有。
阿悅還在痛哭,她上前將阿悅用力扯起來:」你別哭,到底怎麼了!」
阿悅根本是手足無措,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見到她出現,全身都在發抖,結結巴巴道:」那兩個人上門來討債。」
「對,我知道他們來討債,家裡有十幾兩銀,娘沒有應付過去嗎,還有娘到底是怎麼了!」
白棠心頭的疑惑實在多,一件一件都問不過來。
「石娃被他們帶走了,娘急瘋了心,把你放在碗櫃後面的耗藥給吃了。」
白棠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哪怕欠了債不夠還,哪怕石娃暫時被人帶走,娘又不是無知婦孺,怎麼會做出這樣端的舉動!
前一陣耗鑽進來偷食,她才弄來一點點,生怕石娃誤食,特意藏在碗櫃後面。
沒想到,耗還沒逮著,娘已經服毒了。
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想其他的,趕緊讓阿悅打一桶井水來,自己將娘從地上半拖半抱起來,翻身放在小院的石桌上,胃部正好抵住桌沿。
「大姐,井水來了。」
阿悅用力擦乾眼淚,大姐回來就好,否則娘要是有個長兩短,她也不想活了。
白棠的手法很簡單,先催吐,再解決其他的,必須把耗藥先從娘的肚裡頭弄出來。
「娘吃耗藥多久了?」
「就剛才,就你回來一會兒,隔壁的姐姐聽到動靜,過來看,也嚇了一跳,說要去找人相幫。」
白棠說著話,手底下一點不含糊,從灶間拿了個漏斗,塞在徐氏的嘴裡,用葫蘆瓢將一大瓢的涼水灌下去。
阿悅看得眼睛發直,嘴巴就始
終沒合攏過。
白棠一瓢下去,估計力道不夠,咬咬牙,又灌了大半瓢。
徐氏是趴在桌沿,嘴巴裡這麼沒底的往下灌,肚裡又不是通著江河,直接就頂到了嗓眼,白棠還使勁在後腰位置擠壓了幾下。
那手勁絕對沒留情面,留情面就要死人了。
她就沒娘親了,那怎麼可以!
徐氏剛才還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經過白棠的一系列對應措施,忽然張大嘴,哇得一聲,吐了一地。
阿悅躲閃不及,被污穢之物濺了半身,她一點兒都不介意,反而上前來問道:」大姐,我再去打點水來?」
「要熱水,灶上邊燒,邊送到屋中去,把收著的雞腸菜都拿出來,切碎了一起煮藥湯。」
「大姐,雞腸菜長什麼樣?」
「紫莖,對葉生,葉瓣兒像菱葉。」
阿悅生怕拿錯藥,嘴裡嘀嘀咕咕,趕緊的去了。
徐氏一口吐出,空氣裡是嗆人的氣味,她根本無法抑制,嗓像是開了閥門,接連又吐了好幾口,直到腹中所有的東西都吐完了,往外還在不住乾嘔。
「娘,你忍著點,我再給你洗一次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