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愁苦 文 / 水無暇(書坊)
「李叔,這都多少年的事情,我這年沒回過家,她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白棠聽了才想起來,這個石頭應該就是住在隔壁,石家的大兒,石家還有個姑,長得頗有些姿色,娘卻讓她不要與其多說話,說是那姑有些妖裡妖氣,不像正經人。
「石大哥。」白棠趕緊喊了一聲。
石永言低聲應了,白棠的聲音比以前更好聽的,他聽過一種琴音,淙淙流水般,用來形容她這個人十分般配。
「原來你一走就是年,日過得可真快。」保長歎口氣道,「今年大旱,哪家的收成都不好,你回來幫襯幫襯家裡頭也是應該的。」
「正是為著這個。」石永言又多看了白棠一眼,都落在保長的眼底。
「也是巧了,年才回來,就救了老白。」
「那是白叔福大命大。」
說著話,已經到了白家院門前。
白棠等阿悅開了門,阿悅見爹爹好端端出門,卻被抬著回來,六神無主,差點脫口要喊娘。
被白棠一把扯住,壓低了聲音道:「小弟好不容易才歇下,等會兒進屋再說。」
她將自己的屋騰出來,將父親挪移到床上躺好,動作再輕,搬動的時候,還碰到了傷口,白巖低低喊了兩聲,睜開眼來。
「爹,回來了,回來就沒事了。」白棠隔著薄毯,按住他的手。
「這話說得不錯,回來就沒事了。」保長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石頭,花了多少診金,同白家姑說明白,回頭一併都該還給你。」
「這個都不用急,你先照看著白叔,我也回去見見爹媽,回頭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過來喊我。」石永言的一雙眼就沒從她身上挪移開。
白棠先謝過保長,又謝了他,將兩人一起送到門前。
保長還在問話:「你這次回來,多住幾天,你娘身體也不見好,多少是惦記著你。」
石永言悶悶的嗯了一聲,再轉過頭去,白棠已經將門關上了。
「村裡的姑,就屬她長得最齊整,人又乖巧。」保長像是看出了門道,摸著胡笑。
石永言擺擺手,不多說一個字,自顧著回家去。
白棠知道爹已經醒過來,拉過阿悅守在床前。
「爹,我先去做點吃的,你來回趕,一定餓了。」
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將這些話說完,但是視線忍不住往傷腿上看去,傷得這樣重,若不是正好有相熟的人經過。
白棠禁不住哆嗦了下,家裡頭的頂樑柱倒下了,她不能哭,不能哭。
但是想到白天的時候,上門來討債的,搬弄口舌的,還有病情反覆,再經不得驚嚇的小弟,白棠鼻發酸,眼圈頓時紅了。
阿悅也是眼淚汪汪的看著:「大姐,爹是不是很痛?」
白巖的手從被底下伸出來,似乎想要去摸阿悅的頭髮,整個人都使不上勁,白棠趕緊拉著阿悅湊近些:「爹,已經回來了,就好好休息,欠的債,我們另外想辦法。」
看爹的樣就知道,這一天的忙碌奔波都白費了。
白巖的眼睛暗下來:「討債的,討債的是不是上門了?」
「不擔心這些,爹,沒事的,只要你還好好的,就沒事的。」
「都是我沒用。」
白棠聽不下去,生怕當著爹爹的面失態,趕緊快步往灶房裡走去,灶頭的火沒有滅,還有點餘溫。
她蹲下去,將乾草往爐膛裡撥了幾把,火苗慢慢****上來,燒得旺起來。
白棠切了些菜乾,將一個紅薯洗刷乾淨,削皮切開,煮進鍋中,等水開的時候,熱氣蒸上來,她抬手摸臉,才知道眼淚已經流了一臉。
幸好是躲在這裡,誰也看不到。
她哭了會兒,再用衣袖將臉印干,哭過一次,就必須要重新振作起來。
白棠將碗櫃底下的抽屜拉開,裡面鋪著一層軟軟的乾草,放著幾株藥草,都是她在山中偶爾得了一株,捨不得拿去抵錢的。
有些藥材,到了藥房,價格連著翻幾番,不如留在家中急用。
她手中抓起的,正是一株鐵線草,葉片小,彷彿一粒粒赤色小蟲,那個藥房掌櫃的清單中,也有這一味。
白棠找出石臼,將鐵線草搗碎,倒在碗中,汁液鮮紅,能夠生肌止血。
再想了想,又加了些野茼蒿進去,骨折的人,半夜最是難熬,野茼蒿有安神助睡眠的功效,希望能夠減輕爹爹的痛楚。
她將紅薯湯和草藥汁一起端進屋,徐氏已經坐在床頭,夫妻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阿悅手中抱著依然睡得香甜的石娃。
「爹,吃些熱食,還有這個草藥汁,也一起吃了,傷口好得快些。」
徐氏回過頭來,接過碗:「這統共一天的功夫,家裡頭出的事情,便是成年的男人都扛不住,我同你爹說了,胡氏那個潑辣,這般不好惹,也讓大姐兒轟了出去,你爹還不相信。」
「爹,娘說的都是真的,大姐提了一大桶的井水,全部都潑在胡氏身上,她逃得比只老兔還快。」阿悅接嘴道,「大姐真是了
不得。」
「為難大姐兒了。」白巖知道徐氏說這些,是想讓自己放寬心,心口酸澀難擋,還要勉強露出笑容,「這樣的婦人,以後少搭理便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白棠見白巖皺著眉頭將苦的草藥汁喝下去,從一旁的碟中,取了顆山裡果兒,「爹,吃個果漱漱口。」
「這些都是你從福明山找來的?」白巖咬了口山裡果兒,又酸又甜,人一下都振作起來。
「爹要是喜歡吃這個,我明天再進山。」
白巖將紅薯湯吃個底朝天,喊徐氏將兩個孩帶去睡覺。
屋中就倆下他們兩個。
「討債的說,幾時再來?」
白棠瞞不下去,老實回道:「說了天。」
「明哥這人一直不好應付,能夠鬆口給天,已經不容易。」白巖看一眼她。
外頭吹了風回來,加上點火煮食,雙頰像是抹了一層薔薇的顏色,他心裡頭擔憂的還不能明著同大女兒說,臉上顯出一層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