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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淺愛 文 / 林遇

    男人一臉痞樣,不滿道:「怎麼叫起叔了?以前叫舅舅不是叫得挺好麼?」

    沈灼心頭一頓,喉嚨像被人扼住,說不出來話。

    好在這時沈燁從急診部出來。

    看到車前的男人,沈燁沒好氣道:「陳叔,你傷口剛包好,就別出來見風了!」

    男人回頭,把煙頭扔到地上,踩上去,罵道:「臭小子倒是跟你姐一個德性了!怎麼了?我們家衛渠不跟你姐處對象了,你們就翻臉不認人了?」

    沈燁畢竟已是成年男子,不像小時候個頭瘦小,這會兒站在男人身邊,高出他半個頭,氣勢也絲毫不輸。

    「我說的你愛信不信!見了風頭疼,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男人氣結,卻也沒辦法。他撤回去,抬手在沈燁頭上拍了一下,笑說:「能耐啊!敢這麼跟我說話了!行,走吧走吧!擱這兒礙眼!」

    沈燁不理會他,那一巴掌挨就挨了,總比為了爭一口氣鬧出什麼ど蛾子得好,再說了,這人,也不是善茬!

    這人不是別人,他姓陳,名碩。是陳佳月的哥哥,也是衛渠的舅舅。

    算起來,陳碩年紀也五十有六了,年輕的時候倒機關幹過幾年,後來犯了事兒蹲了兩年牢,出來,就成了游手好閒的混子。

    沈灼前些年和衛渠在一起的時候,當這人是半個親戚,他不犯渾的時候,叫他一聲「舅舅」。現在?哼,屁也不是!

    沈燁坐上車,一刻也沒停,就把車開出了醫院大門。

    走好遠了,看四周車流湧動,屁股後面沒有那個煩人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沈灼從沈燁趕來時,就沒再說些什麼。

    這會兒拿著沈燁染了血的白袍,問他:「剛剛縫針的人就是他?」

    沈燁看了她一眼,慢慢說:「嗯。」

    沈灼把他的白袍扔到後座說:「回去讓媽用鹽水給你泡上,我上次在新聞上看到有病人毆打醫生的,你出急診的時候多注意安全。」

    沈燁應下來,別的也都沒再說了。

    其實他不說,沈灼也在去王嘉禾那裡時,斷斷續續聽得差不多了。

    陳碩上次出現還是在半年前的初夏,他從外地回來,欠了一屁股債,回來找陳佳月要錢,具體情形沈灼不知,她只聽說那段時間衛渠家被砸的叮叮噹噹響。

    衛渠那時候已經在武城了,沈灼打電話給他時,他聲音平靜道:「不要理他。」

    沈灼就也沒理。

    後來陳碩消失,陳佳月從西華搬出去,衛渠和沈灼分手……到今天,陳碩重回北城,理由也和以前也差不多——他沒錢了。

    聽鄰居說他頭上的傷是他外甥打的,陳佳月也沒免災,推搡中扭傷了腰,這些天都閉門不出。

    不見其人出來解釋,鄰居間的風言風語不免多了不少。

    不少看過新聞的都知道,陳佳月的兒子找了個有錢人家的女兒,都說他們現在吃穿用度早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舅舅來要錢,給他不就成了?

    有人就說,給,那就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況且,對自己姐姐動手的,那不是畜生麼?畜生打死就行了,怎麼能還給錢啊!

    沈灼塞住耳朵,也擋不住那些言語衝進來。

    可是兩條相交線,相交之後,離開了,只會越走越遠。

    她心裡清楚,這些都已經跟她無關。

    再過幾日,沈灼也懶得去王嘉禾那裡了。

    她現在肚子一天一天重了,頭幾個月沒什麼感覺,這些天在家裡呆著,吃得多,臉上明顯胖了很多,洗澡的時候,摸一摸肚子,覺得鼓鼓的。

    才這個時候就鼓起來了,往後大起來了,不知道成什麼樣了。

    一犯懶,哪也不想去,沈灼有時候能在畫室呆上一整天,從早到晚。畫倒是做了不少,連續的系列圖。

    諸躍然誇她說:「你這一懷孕,倒是激發了不少創作才能,是以前沒有的呀!」

    沈灼把畫掛好,填平了之前的那幅肖像畫佔據的位置,看著這套系列冬景圖,說:「回頭聯繫一下賣家,看看有沒有人要吧。錢多少都無所謂。」

    諸躍然意外道:「你現在是怎麼了?以前畫的畫兒可都不捨得賣的,自從賣了那幅……怎麼?缺錢啊?」

    沈灼說:「缺名聲。去,也給我掛個招牌。」

    諸躍然把她圍巾繫住,說:「給你掛個』譚太太』的招牌就夠了!不說這個了,馬上要過年了,你要不要去買點兒年貨啊?」

    沈灼想了想,才想起來,都已經二十五了。

    家裡的東西,想必劉姐應該都備好了,她根本不用操心。但她就這麼做甩手掌櫃,未免也有些過意不去。不如去看看還缺些什麼,添置一些好了。

    晚上沈灼給譚思古打了聲招呼,就準備和諸躍然去商場。

    諸躍然今天心情好,乾脆提前給舒瑤他們放了假,說:「快過年了,畫廊也沒啥事要做,你們都回家好好過年吧,初三準時上班!」

    幾個小姑娘都開心能早點回家團聚,說了幾句吉祥話,都收拾東西準備走。

    走前

    ,雲喜突然想起來什麼,問諸躍然:「啊對了諸經理,那個人怎麼辦啊?」

    諸躍然一時沉浸在高興勁兒裡面,沒注意就反問了一句:「哪個人啊?」

    「就是那個……」雲喜看了眼沈灼。

    諸躍然及時捕捉到,忙說:「不管他,等過完年再說!」

    這個小插曲沈灼也沒注意到,她和諸躍然一起逛了商場。去時覺得沒什麼東西要買,回來時卻拎了好些東西。

    回去時,諸躍然送她,沈灼於是就請她上來喝口茶。

    諸躍然這還是第一次到沈灼和譚思古這裡來。

    房間裡比她想像中要溫馨得多,溫馨得她險些沒出息得掉眼淚。

    沈灼帶她上樓看了主臥旁邊閒置的一間屋子,是打算以後做嬰兒房用的。但還沒佈置,只有不少孩子用的東西堆在裡面。

    其實說來也快,現在是四個多月,再過四個多月,孩子就出生了,該用的東西,都會派上用場。

    諸躍然說,原本還想著有沒有她能幫上的忙呢,現在一看,根本無她用武之地!

    兩個人的時候,諸躍然吐露心聲,把之前沒敢說完的話都說完了。

    她道:「沈灼,我現在真放心了。該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丟掉的是我們這些人,不是你。你就過好你的日子吧!」

    她說的,沈灼都懂,她點頭說:「我知道,你也跟秦准好好的。」

    諸躍然感動極了,最後鄭重囑咐她一句,說:「沈灼,你再聽我最後一句話,以後啊,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忘了今天,好麼?」

    沈灼笑道:「我知道。」

    這個時候的她,其實根本不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會是什麼。當有一天,她被命運蒙住雙眼,手裡揮舞刀刃,傷害到最愛她的人時,她才明白,諸躍然今天說的這番話,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但也不遠。

    農曆新年將至。

    譚思古把行程安排得很滿,幾乎除了三十和初一那天,每天都是從早到晚的應酬。

    他聽行程安排的時候,正好在家裡,沈灼也在。光聽著,就替他覺得累。

    譚思古卻慶幸道:「今年好多了,還能在家裡過年。」

    沈灼問:「你往年不過?」

    肖助理說:「往年譚總都是替老爺子陪公司那些老董事,從三十兒陪到初六!」

    沈灼驚訝:「幹嘛啊?那些人不過年的?」

    譚思古笑一笑,說她:「這是沒上過職場的,不知道一走上這條路,都是生意最大!過年,只是做生意走關係的一個好聽的理由。」

    沈灼說:「我好像聞到了一股人民幣的味道,正在往你兜裡跑……」

    譚思古和肖助理聽了都哈哈大笑。

    這兩天,為了安排陪老爺子過年,譚思古叫人把老爺子接過來一起住。

    老爺子原本不願意,說我一身腐朽味兒,噁心不噁心啊?我在療養院呆著就好了!折騰來折騰去的,舒服了誰呀?

    沈灼去勸他說:「老爺子您就去吧,幾天的事兒,也沒人覺得折騰!再說了,今年可是第一年,跟我肚子裡的孩子、您還沒出生的孫子過年,這多重要啊!您現在要是不樂意,我們可就回去搬東西,大年三十在這兒跟您一起過了哦!」

    老爺子心裡一想,想到另一層去了:他這把年紀了,一把老骨頭,朝不慮夕的,說不定今天腦子清楚,明天一起來就傻了!一家人團聚的日子還能有幾天?過個年還要小輩們搬來搬去的,算了,去吧!

    老爺子這一痛快答應,其他都好辦了。

    劉姐早就收拾了房間給他住,兩個老熟人相見,一時也是說不完的話。

    老爺子看這家裡,四處笑聲,飯香鍋熱的,可真是比那療養院四壁徒白,冷冷清清的樣子好太多了!好得他直感歎:「哎喲,這要是住舒坦了,不願意回了該咋辦啊?」

    沈灼說:「不想回去了就不回去了,您在這兒跟我們一塊兒住。」

    譚耀城撇嘴說:「我一個糟老頭子跟你們住在一塊兒,像什麼話!」

    沈灼突然來了興趣,說:「怎麼不行呀?這屋子也不小,夠您住的。等以後孩子出生了,還得在您膝下承歡呢。」

    譚耀城呵呵笑過,擺擺手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三十那天,譚思古雖說沒去應酬,卻還是忙了一天。

    今年他不用陪別人,但有人要來陪老爺子。

    從早上到下午,已經來了四五撥人,各個穿著得體,帶著價值不菲的禮品。

    沈灼和劉姐光茶水都準備了七八壺,見人叫叔叔,伯伯,認到後面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沈灼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門檻兒要被踩塌了。

    劉姐應付起來卻比沈灼自如多了,藉機也教她不少待客之道,末了說:「以前老爺子身體健康的時候,一到過年呀,也經常這樣!不過不用擔心,你就數著,這撥走了之後,再來一撥,老爺子肯定要發火,往後誰再來,都給關門外面去!」

    沈灼數著,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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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可老爺子不開心把人關在外面了,還是得有人來圓面子的。

    那個人就是譚思古。

    譚思古這一出去,到了天黑都沒回來——

    劉姐畢竟也是有家人的,老爺子看著不忍心自家團聚,讓人孤單單的過年。吃過晚飯後,也就讓劉姐回去了。劉姐走後,老爺子給沈灼塞了紅包,倆人就客廳一邊看春晚,一邊嘮嗑。但他畢竟年紀大了,沒一會兒,就打了瞌睡。

    看他睡著,沈灼推他回房間,給他蓋上被子。

    出來,給譚思古打電話。

    他似乎喝了酒,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道:「正在回去的路上了……老爺子睡了?」

    「嗯,睡了……」

    「嗯,那你也睡吧……」

    沈灼頓了頓說:「我還不睏,等你吧……」

    他也沒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

    沈灼等到深夜,電視節目都演到壓軸節目了,門鈴才被人按響。

    她光著腳就跑去開門。

    譚思古在外面,臉上有些紅,酒氣有,但不重。

    沈灼要過來時,他擋了擋,「你進去吧,我自己換。」

    他是怕身上有酒味兒,沈灼聞著噁心。他也好長時間沒有喝了酒回家了,都忘了沈灼的妊娠反應已經過去了。

    沈灼就站在門口,看他換鞋子。

    「肖助理回去了?」

    譚思古脫了外套,「嗯,回去了。」

    沈灼接過來掛在衣架上。

    他偏頭看了眼正在播著的電視節目,輕聲問:「老爺子在屋裡?」

    「嗯,我把輪椅靠背放下去了,蓋了被子。」

    譚思古說:「你先看電視吧,我進去沖個澡出來把老爺子弄床上去。」

    「好……」

    沈灼繼續坐回去,聽到臥室他的腳步上,來來去去,消失了又出現。再看到他去了譚耀城的房間,關上門,沒一會兒,走出來,身上的酒味被沐浴露取而代之。

    他坐在沙發上,重重歎了口氣,揉著眉心說:「還以為今年能輕鬆些呢……結果還是一樣……」

    沈灼問他:「那明天的假期……是不是也要泡湯了?」

    譚思古閉著眼睛說:「不管了,明天誰也不見,哪兒也不去,讓我在家好好睡一覺……」

    沈灼覺得有意思,第一次見他這樣。

    她收腿,跪在沙發上,在譚思古身邊,把他的手拿掉,幫他按了下眉心和太陽穴,「明天我替你把關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老爺子今天也挺累……」

    譚思古睜開眼,握住她的手,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沈灼心裡莫名翻起異樣,停船靠岸了,也不平靜。

    「我是不是……挺沒用的?」沈灼小心翼翼問。

    譚思古撐著身子坐起來,靠著她,貼近她。

    沈灼覺到他身上的味道離她越來越近,他的臉也離她越來越近。

    當他吻住她的時候,她的舌頭又嘗到了來自他嘴巴的,和身體不一樣的味道。

    有些涼的薄荷味。那是她前幾天才在商場和諸躍然一起買的。

    他輕輕咬著她的下唇,直到那上面充滿血紅。

    沈灼能清晰得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不受控制的。

    一張套住她的網,正在把她往未知的方向拉扯,但她知道,譚思古也在。

    電視裡面的不時傳來的笑聲也沒打斷他,兩個人氣息漸亂時,譚思古才放開她。

    沈灼早就軟成一片。

    他要抱她起來,沈灼摟著他的脖子,說:「我胖了不少……」

    他說:「胖再多也能抱得動。」

    隔著薄線衫,沈灼摸著他結實的後背肌肉,行走時,腰部那裡尤其充滿力量。相反的,她是這力量的反面……

    只要他用力,她在他手掌中,就任由揉圓搓扁了。

    外面不時傳來鞭炮的聲音。

    舊的一年,這一刻,才真的過去了。

    房間裡只有外面的煙火光芒。

    他褪下身上的薄衫,抱著她,吻著她的脖子,鎖骨,順著往下,手伸進睡衣裡。沈灼在他的撫摸中,止不住顫慄。

    清醒時卻不比迷糊時好受,她覺得自己頭上被套了個麻袋,悶哄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融化,融化……

    她也害怕,手指緊緊捏住他的手臂,用著他身體的溫度,圈給自己一些安全感,在一觸即發之時,終於那團安全感還是沒用的……

    他感受到懷裡的人正在發抖,他在她耳邊輕輕笑。

    她好像一下就醒了過來,拍了下他的後背。

    「你笑什麼……」

    他聲音又輕又緩,好像是故意地一樣,搔擾著她的耳朵。

    「笑你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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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沈灼又拍了他一下,羞恥感湧上來,可是沒用,再多的羞恥感,此刻也敵不過給身體做出的最自然的反應。

    譚思古笑過她,又給她安慰,「我輕點兒,沒事的。」

    他言行一致,給盡了她溫柔,又收穫了滿懷的柔軟。

    人都說歡/愛,到底也是不知道是因為先有了歡,才有了愛,還是因為有了愛,才有了歡……

    零點的鍾已經敲響了,到了新的一年徹底到來。

    沈灼心裡想,她再也不用受本命年的惡咒糾纏了。

    這個夜晚裡,譚思古在她耳邊,對她說:「沈灼,我特別喜歡今天的你。」

    她問他:「那以前的呢?」

    他說:「以前的,不如今天喜歡。」

    沈灼說:「嗯,是我,也不喜歡以前的……」

    譚思古刮了下她的鼻子,笑說:「是不如今天,但也是喜歡的……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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