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7章 知危急曹大姐話惹嫌隙 文 /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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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就要立夏,但實際上全國上下只有福州到南嶺一線以南地區,真正的到了夏日,而東北和西北的部分地區這時則剛剛進入春季,此時的氣溫18∼20c上下,正是「般紅紫斗芳菲」的仲春和暮春季節。
這個時候,江寧鄉下的田間地頭散佈的槐花都盛開了,而夏收作物也進入生長後期,冬小麥正要揚花灌漿,油菜接近成熟,水稻栽插也已經開始了,以往這個時候,一出城就能看到那十數畝水稻田插秧正忙,但是如今呈現在林賽玉眼前的卻是乾涸的裸地,整出一道道丘壑。
「老丈們。」林賽玉的聲音有些發抖,看著蹲在大樹下閒聊的佃農們,扶著玉梅慢慢走了過去,十幾畝地,對於整個江寧來說,的確不算多,但也關係著近口人的吃飯問題,只看到眼前這個,林賽玉就不敢想像北邊那些種植更多棉花會是怎樣的場景。
林賽玉快要滿八個月的身雖然不是顯得很誇張,人們也看得出這個是月份不小的婦人,當然對於這些農戶來說,孕婦下地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眼前這個孕婦的衣著打扮絕對不是他們日常見過的村婦,於是都站了起來,以為她們是問的。
「這地可不是荒了?」林賽玉顫顫道。
果然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眾人便都笑起來,有人道:「大娘不曉得,可不是荒著,倒種的都是真金白銀呢,再等一個月就出苗了。」
「可不是,據老爺們說,種出來要比咱們種年水稻收成都多。」「種了這一季,就能將家裡的房翻蓋了。」
人們笑呵呵的議論開了,毫不掩飾的對面前這個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婦人,展示自己勞動創造財富的喜悅。
林賽玉幾乎要哭出來,她走到田間,看著那粘性強、緊實、通透性差的稻改旱田,再抬頭看看陰沉的天,已經是好幾天的陰雨天氣了。
「稻地整地質量差,土塊大,有稻根等雜物,種受低溫潮濕爛籽爛芽,能出一半的苗就是老天保佑了!」林賽玉喃喃道,一面示意玉梅去挖一把種來給她看,玉梅遲疑一下,便很熟練的彎下身伸手挖了出來,那些在一旁說笑的眾人立刻發現了,頓時哄得一聲圍過來:「大娘,這可不是玩的!」
林賽玉不理會,就著玉梅的手看了,自言道:「播種偏深,這裡氣溫算高,這幾日裸地種植也可,但算起來北邊卻是早了些,本身就是最原始的種,未經任何改良……」
她的喃喃自語以及幾乎皺成一團的面容,讓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暗道這個夫人該不是腦有病吧。
「老丈們,如今這地空著也是可惜,不如套種些矮稈、早熟、淺根的作物,例如在四周撒些高粱,田間撒些大豆綠豆,種些瓜……」林賽玉吸了吸鼻,看著眼前黑瘦看不出年紀的農夫,紅著眼道。
「大娘說的什麼!可不敢胡來。」有人唬了一跳,忙擺手道,更有人直接問玉梅,你家的娘是不是有瘋病,怎地說些胡話。
玉梅立刻不高興了,拉下臉道:「我家夫人姓曹,連官家都要稱呼一聲曹大娘,豈容爾等亂語!」
這一下眾人一驚,旋即忙退開幾步,又驚又喜的打量林賽玉,他們都知道傳說中的農神娘安家在他們江寧,還是頭一次見到真人,可不敢再暗測眼前這個婦人五穀不分了,還有人忙忙的告罪。
「大娘,是不是這棉花種不得?」有老者反應過來,緊張的問道,一下讓大家繃緊了神經,齊刷刷的看向林賽玉。
林賽玉被他們看的遍體生寒,她張張嘴,有些乾澀的道:「也不是種不得,只是如今的確種不得……」
這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人群立刻炸開了。
「大娘,種了會怎樣?」更多人的急切的問道。
「無收。」林賽玉有些不忍的說道,看著面前的人們頓時一片哀嚎,就有人喊著要去告訴主家,如今插秧還不晚,也有人疑惑的看著林賽玉。
「可是,這是朝廷讓種的,朝廷還能騙咱們不成?再說,大老爺買這些種花了好些錢,他又不是傻了,自己哄自己玩。」一陣亂後,有人冷靜下來,這分析引起了大家的共鳴,雖然他們都知道那個農神娘的傳說,但相對於朝廷來說,農神娘的名氣的確小了些。
「朝廷沒有騙你們,只是朝廷,朝廷也會有錯的……」林賽玉開口道,話沒說完,就被玉梅用力扯了袖,她才意識自己要說什麼,不由哆嗦一下,住了口,雙方互相對視片刻,有老者憨憨一笑,道:「大娘,我們都不懂,也做不得主,不如大娘給我們主家說說,而且聽說官老爺也是同意種的,不是我們不信大娘。」
人群漸漸散去了,綠樹的枝葉中有小鳥的鳴叫,旁不時有行人匆匆而過,都將目光投向那地頭大樹下呆立的林賽玉與玉梅主僕倆。
「夫人,你既然已經給大相公說了,大相公那樣愛民如的人,一定會向朝廷說的,你莫要著急。」玉梅扶著她往車上走,一面勸慰道。
林賽玉搖搖頭,面上惶急未減,愁思又起,「玉梅,晚了,時令不等人,等一層一層的說了,什麼事都晚了。」不知怎地眼淚啪啪掉了下來,如今她的心情,就好像自己明明知道一場災難要降臨,但卻突然啞了嗓無法驚醒依舊歡笑的眾人一般。
「夫人,就算如此,也是他們自作自受,又不干咱們的事。」玉梅皺皺眉,忙將帕遞給她,一面道,「你如今可不能乍驚乍喜的,仔細動了胎氣。」
不干咱們的事?林賽玉嗓更為發堵,眼淚很快模糊的雙眼,她坐到車上,用帕摀住臉,是,不幹你們的事,可是,干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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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如果不是她來到這裡,如果不是她認識了劉小虎,如果不是她為了避免出頭而誘導劉小虎,這一切又怎麼會發生?歷史的進程哪裡能如此的被改變?
毀損小小江寧十幾畝地不算什麼,但那北邊可是有成片的田地將要被荒廢,林賽玉雖然沒有親見,但只聽蘇錦南講述,就可以預料待到秋收時,不,不用待到秋收,一個月兩個月之後會有什麼結果,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毀了民的天,朝廷該有怎樣的震怒,這震怒必將會加之一個人身上。
「不干他的事,是我的錯!」林賽玉從噩夢中醒來,因身重,再加上天氣一日比一日熱,林賽玉整個人都汗淋淋的。
「花兒。」蘇錦南將帕擦拭她額頭上的汗,一面起身下床,室內隨即亮起燭火。
接過一杯溫熱的白水,林賽玉咕咚咕咚的吃了半杯,才對面含憂色審視自己的蘇錦南勉強一笑,道:「又吵醒了你吧?」
蘇錦南微微一笑,先扶她躺好才坐下來,替她揉著腫腫的腿腳,一面道:「花兒,大相公連夜往京城裡去了,你且寬寬心。」
林賽玉歎了口氣,耐不住心躁的道:「如何寬心?多插立夏秧,谷收滿倉,到底是晚了,麥也拔了,水稻也不插秧,這朝廷的人怎地如此衝動?一個連實驗田都沒進過的物種,說種就滿天下的種起來?」
蘇錦南微微皺了下眉,道:「我聽大相公說,朝廷原本不是此意,是那些人自己動了心,一傳十十傳搶著種去了,只怕朝廷也不知道。」說著停了片刻,才道,「不是他的意思,必然怪不到他的頭上,你且安心。」
林賽玉聽了便更是一陣心火,將腳猛地抽回來,急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到最後總得找一個人替罪,他本就根基淺,又性強,且不說早就被御史台盯上,那些為官的,哪個不是就高踩低之人,偏他失心瘋,第一個提出種棉,到最後不怪罪他還能怪罪誰?鬧這一場,不亞於一年荒災,只怕砍了他的頭,皇帝也不能消氣!我安心,我如何安心!」
她這一串話說出來,室內突然一陣靜謐,只聞得二人頗為急促的呼吸。
蘇錦南怔怔瞧了林賽玉一刻,忽地起身下床,往外而去,珠簾隨著搖晃發出啪啪的聲音,在這深夜裡聽起來格外刺耳,林賽玉見他突然起身走了,先是一愣,繼而滿腹的酸意湧上來,眼淚斷線般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