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7章 聞家事曹太后病榻說恩旨 文 /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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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的天已經很冷了，十方村的人卻並沒有躲在家裡避寒，而是兩兩站在村頭，交談這段大事，曹郎家又傳來盧氏的哭聲，嚇得眾人忙縮脖散了，金蛋打開大門，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幾個日常玩的孩童見了，忙跟上。
「金蛋，你娘又哭呢？」小夥伴關心的問。
金蛋抹著鼻，點頭道：「我都不敢在家呆，你們跟我到山上找姐姐玩去，姐姐烤了麵餅，可好吃。」
一說到吃，孩童們大感興趣，不再問他們這些孩們不理解的問題，跟著金蛋一溜煙的往山上跑去。
山上滿目蒼黃，今日的天不好，小旋風在尚瘦的樹苗間穿行，一身白綾襖的林賽玉正在為樹塗白灰，拎著一個小木桶，臉上沾了點點的灰，吳寡婦在另一邊著她的樣，不時抬頭看她的臉色。
「大姐兒，回去歇歇吧。」吳寡婦小心道。
林賽玉只是一笑，道：「你且回去，我在做一時，今日就能完了，明日我去運點泔水來，豬眼看就要斷糧了。」
吳寡婦看了她半日，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喃喃道：「大姐兒，你莫傷心。」
林賽玉聽了抬頭一笑，道：「我不傷心……」這話說的終是牽強，吳寡婦不忍再看，忙轉身回去，卻見山下走來一人，錦衣飛揚，步履匆匆，忙喊道：「大官人來了！」
林賽玉聞言一怔，看著那男漸行漸近，到了身前幾步時收住腳，因蘇老夫人罵他們全是婚前見面才引來的災禍，所以自從案結了以來，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面，已經有十幾天了吧，他整個人廋了一圈，眼窩深陷，顯然是許久沒有安睡。
「我這幾日就走了。」蘇錦南慢慢說道，無法掩飾眸裡的悲傷，目光在那婦人臉上糾纏，似是訣別般的貪戀。
林賽玉忍著淚，不語，拎著小桶的手微微發抖。
「我娘又來找你了吧？你別聽她的，縱然你想，我也不會同意的，你放心，就算你老了，我也養的你，你別怕，我會陪你一起老下去。」看到那婦人眼中的不捨與絕望，蘇錦南伸出手，輕輕整了整她被風吹亂的頭髮。
「不怕，我養活得了我自己！只怕到時候還要我養你呢！」林賽玉咧嘴一笑，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下來。
一旁的吳寡婦早看的淚流滿面，轉身走開了，口中嗚咽道：「老天爺，作孽呀！」
看著那婦人垂下的眼淚，蘇錦南伸手輕輕幫她擦去，二人就這樣默默看著，耳邊只有山風呼嘯，不聞他聲，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陣噪雜的腳步聲打山下傳來，驚散了二人的凝神。
只見七八個丫鬟僕從擁著蘇老夫人正費力爬山，看到他們都紛紛喊著大官人，大娘，蘇錦南臉色一邊，跟林賽玉拉開距離，沖蘇老婦人走去，口中道：「娘，你非要害大娘於此才罷？」
話沒說完，就見蘇老夫人喘著氣停下腳步，道：「不是，不是，快，快帶大娘下山……」她身再壯終是個上了年紀的，走了這半日喘的說不上話來，幸好旁邊的管家接口道：「快，大官人，接聖旨去！還有大娘！快些，人都已經到了。」
林賽玉一愣，手已被蘇錦南牽起，她被那句人聖旨驚得一愣，苦笑道這次是好事還是壞事？迎面的風夾雜著雪粒打在臉上，林賽玉不由縮了縮脖，看著緊緊牽著自己的手，走在身前蘇錦南，忍不住一笑抹去了眼淚，總是無名無份，此生得此心也足以。
下了山剛走到村口，就見呼啦啦的一大隊官家人馬湧了過來，大多數都是陌生面容，除了成安縣令。
「哎呀，大娘，咱們又見了！」一個奇怪的嗓音猛的想起，讓林賽玉一愣，抬起頭來，不由一陣頭暈，難道她又穿越了？眼前這個人不就是當初召自己進宮見後的那個監？今時今日，他還是那一身紅蟒衣，山帽，依舊是面上含笑，不由掩著胸口想要大口喘氣。
「花兒！」蘇錦南察覺她的異樣，忙低聲喚道。
「大娘，不認得咱家了？」張監笑呵呵的說道，卻見那婦人面上閃過一絲憂傷，他這在宮裡混的人精，旋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忙笑道，「大娘今日好精神！咱家也要認不出來！」
林賽玉回過神，忙上前施禮道：「大人謬讚了！」她可記不得這個監姓什麼。
「哎呀，閒話少說，咱家忙忙的趕，還是誤了大娘的好日！」張監笑道，一面將手裡的聖旨一展，「江寧府蘇氏及蘇錦南接旨。」
香案早已備好，蘇老夫人立刻帶著蘇錦南並林賽玉就在村口跪下，聽那張監慢慢說道：「……你每既效有勤勞，所經過地方，解小民困苦，謙順安行，所為惠民之事，朕查勘明白，又感後心念，妻者，傳家事，承祭祀之重，成安曹氏因貧為奴，非作奸犯科之徒，又多行善事，惠及萬民，擢為蘇家長媳……」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說來也巧，皇帝自從接了王安石的信，一直覺得心有不安，又聽曹後病情加重，便前去探望，看著醫們不確定的眼神和用藥時的小心，心裡更加鬱悶與憂傷，這時候曹後醒了過來，看到皇帝的樣便安慰起來。
說了一些話，曹後突然話鋒一轉，道：「我聽說那曹氏不得為妻？如今尋得良家卻只能為妾？」
皇帝忙說了原委，見曹後皺起眉頭，不由心裡更是難過，曹後沉默一刻，便說道：「官家，哀家沒求過你什麼，縱是你要用那變祖宗之法的王安石，哀家也沒有強求你不用，只是這一件事，哀家必要你答應。」
皇帝一愣，已經知道曹後要說什麼，不由有些意外，曹後對只見過一面
並且獎過也罰過的婦人竟然如此上心？口中忙答應了，曹後果然求得是這個事，皇帝原本就動了心思，此時自然應了。
「娘娘，你如何對那曹氏如此上心？」皇帝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好奇。
曹後微微一笑，這笑裡卻帶著幾分苦澀，歎了口氣，道：「哀家一時衝動，毀了曹氏的因緣，也是害了那劉家。」
說的皇帝更加糊塗，曹後便拍著他的手，將原委道來，原來也是巧了，皇帝的二妹舒國長公主聽說曹後身不好，便進宮來看，這位公主也是愛好關撲，在一次內宅婦人集會上，與那宋玉樓撲了幾把，結果那天公主手氣不好，輸得比較慘，按理說關撲輸贏各憑天命，不該怨人，偏著公主撲風不好，贏了高興，輸了不願認，更巧的是宋玉樓最近輸了幾場，手頭吃緊，也忘了照顧公主面，也沒客氣，公主輸了心情自然就不好。
偏有一個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在一旁見了，笑嘻嘻的說了些話，什麼這個宋玉樓最為奸詐，在家虐待婆母啊，在外與有家室的男人來往啦，說的公主十分舒服，怪不得輸呢，這個婦人原來使詐！於是記在心裡，到宮裡跟後說話，當逸事講了。
曹後最不喜這樣的人，便問是誰，待聽說是鬧的曹氏被休而娶進門的宋玉樓，曹後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她這次小心了，吩咐宮人出去打聽，看情況是否屬實，宮人打聽了幾天，別的倒沒證實，但劉氏的確在家病著，而宋玉樓當初的說的話也被印證了，曹後這趟犯病也不沾這件事的光！
「可惡！竟有此等惡婦，當初不是說溫順賢良？怎麼如此行徑！來呀，傳劉彥章覲見！」皇帝當時就氣的變了臉，站起來喊道。
曹後拉住，歎了口氣道：「官家，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如不是哀家多事，那劉家何至於此？官家，你稍安勿躁。」
說的皇帝歎了口氣，暫且按下此事，便傳下這聖旨，說是補償曹氏，其實也算是給自己尋個心裡安慰。
這些事林賽玉可不知道，雲裡霧裡的只聽懂了最後一句，尚自有些發蒙，就見蘇老夫人與蘇錦南已經大叩接旨謝恩，也忙跟著叩下去，張監早命人扶他們起來，笑呵呵的道：「恭喜大官人，恭喜夫人。」說著身後的小侍從捧上一托盤，放著一塊玉玨，道，「咱家窮，略備薄禮，還望大官人與夫人笑納。」
慌得蘇錦南忙接了，道謝不已，聖旨的話已經傳了出去，不知道誰放炮仗去了，不多時整個十方村連響成一片，在蘇管家的號召下響起一片謝後謝皇上皇上聖明後聖明的頌歌聲，讓這張監心花怒放。
臘月初，十方村年味中增加了更多的喜氣，一身大紅遍地金袍的盧氏叉著腰站在院中央，指揮著掛花布燈擺桌椅，院裡刷鍋洗碗洗菜的人亂走，一擔擔肉菜被抬到後院，派出去的清一色馬拉車陸續回來，下來的不管遠近的親戚們各各都著新衣，臉上帶著惶恐而又驚羨的神情，畏畏縮縮的進了劉家的大門，待看到堂屋正中擺著貼著御賜兩字，滿滿當當高高大大的十台嫁妝，有些膽小的就軟了下去，被連拉帶扶的進了待客房，扒著窗戶，看到挑不斷進來，具是用紅綵帶紮著的紅漆大木箱，伴著這些挑，十方村嗓最亮的貨郎就會喊道：「冠氏縣殷老爺及夫人送大娘賀禮，綢緞八匹，翡翠飾六盒……」「成安縣……」「京城司農寺吳大人……」「京城舊僕阿沅……」「……侍郎大人……」「江寧半山老……」……聲音綿綿不絕，穿過嘈雜的前院中堂，一直到後院。
一身大紅新衣的林賽玉端坐在鏡台前，幾個喜娘正在為她梳頭，口念著祝詞，因為不斷聽到前院的吆喝聲，而不自覺的發出嘖嘖聲，忽看到已上妝的新婦滑下一行淚，嚇得忙拿帕擦了。
「大姐兒，這般排場，咱當一輩喜娘也沒見過……」喜娘撿著話，小心的勸慰道，一面拿粉細細的給她掩了淚痕，「大姐兒，等會離家再哭，現在可別哭。」
林賽玉便是一笑，晃了晃有些發酸的脖，道：「我沒想到會有這些禮來……我是高興的。」一面說，眼睛又發酸，聽得外邊鑼鼓齊鳴，知道是盧氏請來的戲班開唱了。
這場婚禮既然驚動了朝廷，再加上後的賞賜，成安縣一心要討好，蘇家為了補償先前受的驚嚇，盧氏吐了一口氣再者也不是花自己的錢，就可著勁糟去了。
蘇家迎親的隊伍跟著的是兩套嗩吶班，光散發喜錢喜糖的僕從就有十幾個，沿著成安縣城足足走了兩圈，途中炮仗接天響個不停，讓觀禮的人耳朵都要被震聾了，看熱鬧的搶錢的，那一天蘇家光錢就撒出去了幾千個，糖果撒了幾袋，這一場婚事，引得全城人出動，成了成安縣民眾一輩都忘不了的盛事。
老兒村的蘇家宅裡外裝飾一新，門外炮仗聲震天，再加上絡繹不絕的賀禮隊伍，只引得四鄰八村的人都來看，來往不斷的親朋好友個個衣著鮮亮出手大方，按照蘇老夫人原本的意思，這婚事將來是要在江寧大辦的，但出了這檔事，蘇老夫人為了出氣，將遠在江寧的各親戚全部召來，就在成安大辦了！
搞得蘇家的親戚們倉皇趕有的是幾夜不眠趕來的，其中不乏官員，蘇家包下了一座酒樓，專用來招待遠方來客，見多識廣的成安縣令，甚至大名府知事都看的砸舌，原來蘇家有錢到如此地步！
到了堂前，與那蘇錦南並立，蘇老夫人笑哈哈的拿著機杼挑開她的蓋頭，讓眾人好好再重新看一遍，林賽玉忍著笑，這一次儀式就複雜多了，在司儀的引導下，一一參拜了蘇家的祖宗排位以及擠了滿滿一屋的親戚，禮畢之後，林賽玉覺得自己的腰都要斷了，接著倒行手執同心結，牽引著滿臉笑意的蘇錦南回房去了。
「你知足吧，這已經不錯了，要不還有你更累的。」蘇錦南看到她的倦色，低聲笑道，讓林賽玉也笑了，原來欣喜若狂的蘇老夫人本打算要讓他們繞城圈才罷的，嚇得蘇錦南與林賽玉忙說了好話才打消了她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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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好，今日你們也累了，那等會江寧後再走一遍。」蘇老夫人笑哈哈的說道，讓在場的親戚們臉如土灰。
到了房內，又是一番熱鬧，撤帳，合髻，合巹酒，摘了花，解了綠拋紐，扔了一仰一復的酒杯，洞房裡終於只剩這對新人了。
「媽呀，可是累死我了！」林賽玉第一時間癱坐在床上，話音剛落，身旁多了一人，聽那蘇錦南清朗的笑，頓時又緊張起來，接下來，要洞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