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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具慧眼朱縣令親迎曹大姐 文 /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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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家被休婦曹氏的身影伴著紛紛大雪消失在汴京人的視野,而汴京城有關這個婦人的傳說卻剛拉開了序幕,不到一天時間,曹花那飲酒悲詞傳遍了大街小巷,很快風靡全城青樓,哪一個待客的姐兒出來不唱一遍,就絕對要被轟出去。

    飄飄揚揚的大雪下了一整日,李家的宅位於地段最繁華的街市上,高門深院疊疊章章,這是買的一犯事官員的舊宅,李家來了後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修,如今的花園還未整修完畢,因大雪停工數日,只待開春,此時那粉壁間湖石上的雪厚厚的堆了起來,不遠處的明廳裡的花團錦簇暖香襲人,設錦帳圍屏,爐安獸炭,擺列酒席,一身白狐貂皮衣的董娟娘一面喫茶,聽著一眾姐妹說話,看到那雪下的委實大了,月娘便說道:「咱們掃雪燒茶吃可好?」一時眾人都應了,幾個侍妾便親自下來,掃了一茶罐,燒了江南鳳團雀舌牙茶圍著吃,正說笑著,就見李蓉披著絨衣,不戴帽,越過花園,也不看她們徑直進了書房。

    眾侍妾見了都眼巴巴的盯著,都有心要過去,但知道李蓉的規矩,又害怕不敢出聲,只得拿話攛掇董氏,說道:「今日好大的雪,娘去請爹來喫茶賞雪不好?」董氏一向是個不惹事的,知道她們的心思,只是笑卻不動,急得侍妾們跺腳咬牙,暗道飽漢不知餓漢饑,爺一個月定期在你房裡睡兩次,俺們十幾個輪著,連著兩個月不見人影也是常有的,一時間都想到李蓉跟前露臉邀寵,也沒心情看那院裡的雪,都往書房裡探著看。

    其中一個叫做金梅的,是新近從外邊抬進來的,如今正受寵,便將袖一甩,笑道:「總在這裡乾等著哪成?我去給爹送一杯雪茶,叫他過來就好了。」說著也不等董氏說話,端起茶搖擺著去了,一眾侍妾在身後翻白眼,有人低笑道:「她還不知道爹的規矩呢,大娘,也該告訴她,當年蓮姐是怎麼被打出去的。」

    董氏與月娘只是帶著笑看雪,不理會眾人的各種心思,不多時聽那書房傳出笑聲,間雜著女的嬌聲,那些沒去的侍妾便紅了眼,原來李蓉今日心情好,暗後悔自己沒去,讓這小蹄討了好,都活動了心思,躊躇要不要過去時,見李蓉在書房門一招手,道:「你們都過來,看看爺得的一副好字。」一時間錦衣亂行,擠倒了桌凳,侍妾們爭先恐後的奔了過去,獨月娘扶著董氏慢慢而來。

    李蓉的書房有間屋大,只用架隔斷著,擺滿了古玩書籍,燒著暖炕,擺著四個黃銅火盆,四面垂著油單絹暖簾,與外界的冰天雪地完全隔絕,屋內擺滿了盛開的艷艷的夾枝桃,各色菊花,臨窗按著清清瘦竹,翠翠幽蘭,桌案上放著筆硯瓶梅,另一邊矮榻上擺著焦桐琴,燃著安神香,眾人進來時,見他正坐在桌案前,將那金梅摟在身前雙頸相交,親的是咂咂有聲,雙手插入金梅衣中,揉的那女站立不穩嬌聲顫顫,眾人習以為常,看著只是笑。

    「姐姐,你認得字,上面寫的什麼?」侍妾們圍在桌案前,見那桌上擺著一張寬幅,上面寫的東倒西歪大大小小不均的滿滿一張紙的字,便叫董氏。

    李蓉鬆開金梅,含笑看著董氏站在桌案前,皺眉看了半日,口中斷斷續續道:「……紅酥手……什麼酒……滿城春色……」終是念不下去,便哈哈笑道:「這種字體,只怕天下認得沒幾個人。」

    金梅倚在他身邊,俏臉緋紅,說道:「那這可是大家的字?我看倒像鬼畫符一樣,哪裡比得上公的字。」

    李蓉笑著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金梅嬌羞不依,眾侍妾看的眼紅心熱,恨不得將那金梅一腳踢出去。

    「算不上大家,可也費了公我不少周折才拿到手,」李蓉說著,看著那字,如同珍寶一般,目光在上巡遊一時才小心的收起來,親自放到架上,才一甩袖,道,「來,讓公寫一遍與你們看。」

    早有侍妾忙焚了古龍涎,鋪展大紙,李蓉取過筆,在口中低聲默念,深吸一口氣下筆書寫,一氣呵成,董氏站在中間,隨著他的字緩緩念道:「……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錯、錯、錯……」待念道「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忽地禁聲不語,眾侍妾正聽得入神,不由催她姐姐快念啊,就見董氏雙眉緊鎖,眼眶微紅,看著那紙上寫完的字,喃喃道:「這詞,奴家讀來覺得難受。」

    聽了她的話,眾侍妾面面相覷,那金梅也是認得幾個字的,便探過頭來,接著念了下去,讀完眾人各自默想,頓時心有所感,一時間書房內悄然無聲。

    「到底是如此傷心,」李蓉歎了口氣,將筆拋下,負手走到窗邊,望著外邊那紛紛如亂瓊堆砌的雪景,忍不住擔憂,「這大的雪天,行多辛苦。」心裡生出那濃濃思憂,想著我就此時趕過去,不拘哪處莊安置了她,也省的如此夜夜念時時想,心裡想著抬腳就往外走,慌得眾人問不急,再看人影都沒了。

    「這又是讓哪家的人牽絆住了,連大絨衣也不穿!」金梅跺腳道,引來眾人白眼,獨曹氏恍然道:「哦,原來這是那曹氏寫的?天耶,倒看走了眼。」

    且不說李蓉家這花團錦簇似喜似愁的場面,將目光轉向劉家的大門前,穿著綠絨襖,戴著貂鼠帽的阿沅一腳踢在禁閉的大門上,連踢了好幾下,才有人咯吱開了門。

    「姐兒這大雪天的來了?」張四忙讓了進來,阿沅哼了聲,也不進門道:「老爹,麻煩你去問問,我替曹大姐稍了封信來,你們家老夫人並少爺可肯讓我進來?」

    張四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姐兒,何苦說那賭氣的話?針尖對麥芒,能有個什麼結果?你就讓了半步,到底有什麼難的?」

    說的阿沅怔了怔,似笑非笑道:「劉家還有個明白人。」說著便抬腳進去,見那院裡掃出一條,此時又鋪上層雪,沿著一走過去,剛要打簾,英兒迎頭出來了,見是她喜得驚叫一聲,撲過來抱住胳膊,哭道:「夫人哪裡去了?怎麼不帶上我?」

    r/>阿沅還沒說話,就聽屋內咕咚一聲,接著就是劉氏似驚似喜的聲音問道:「……誰?……誰來了?可是……」

    阿沅便拉著英兒掀簾進去,正遇上劉氏從地上爬起來,見是她滿臉的驚喜頓消,有些尷尬的側臉拍了幾下身上的土,道:「阿沅來了啊?」

    英兒依舊抓著阿沅的手,哭著問夫人,劉氏啪的拍在桌上,讓她滾出去,英兒便哭著跑了出去。

    「老夫人,可該收拾房了,出了正月也能迎新人了,到時候用得著阿沅,可要說一聲啊。」阿沅笑嘻嘻的打量這屋,見這裡似是幾天沒打掃,大年下的也沒個喜慶氣氛,撇著嘴道。

    劉氏臉色僵了僵,轉過身也不看她道:「聽說姐兒到宰相府高就了,今日怎地有空來我們這?」

    阿沅哼了聲,從袖裡拿出一封信,扔給劉氏道:「曹大姐托我給劉大人的,我今日正好得閒,給你們送過來,」末了加了一句,「你以為我願意來啊?」只把劉氏氣的咳嗽,就要一手揉爛那信,卻又是捨不得,想要即可拆了看,當著阿沅的面又拉不下臉,只得僵在那裡。

    「劉大人還躺著呢?早些找好醫官看,莫耽誤娶新人,老夫人,要是忙不過來,我閒了給你搭把手可好?」阿沅甩著手裡的帕,不陰不陽的笑道,劉氏再也忍不住了,冷臉送客,阿沅鼻一擰,扭頭走了,那英兒自是追著到了門邊,哭的什麼似的。

    劉氏被這兩丫頭氣的喘了半日才緩過來,看著那信,眼淚啪啪的掉下來,怔神中似乎看到林賽玉在地下叩頭,說道:「我曹花一叩,謝過娘待我真心。」便伸手去扶,口中道:「媳婦,你要疼殺為娘……」一扶成空,差點栽在地上,這才回過神,拿起那信走到後院。

    「二郎,二郎。」劉氏拍著門,聽裡面半日無聲,便推門進去,陰著天,屋裡光線昏暗,地上的火盆燃的沒一點火星了,屋內透著寒氣,劉小虎裹著被躺在床上,額頭上纏著一圈的白布,瞪著眼望著帳頂發呆。

    「二郎,可別凍壞了,也沒人看著火。」劉氏摸到兒冰涼的手,心疼的又要哭,想到如今家裡只有一個英兒,還是個生了外心總想跑了的,便道,「你如今病著,身邊沒人怎麼成?不如,讓玉樓進門吧。」

    劉小虎聽了乍得回過神,嗓裡猛地吼道:「不要!我誰也不要!」翻身向裡把頭埋在被裡,似乎隱隱哭泣。

    劉氏手忍不住哆嗦,指著道:「你……你……那你這又是為何?」說著心裡憋悶,靠在床頭喘氣,靜了半日才將那封信扔給他道,「你媳婦……曹氏給你的信。」

    劉小虎一個翻身過來,似乎不相信,待看到那信皮的字,忙坐起來,手抖了幾下也撕不開口,急得一扯,將裡面的信紙扯成兩截,慌得忙拼起來看,見一張白紙寫了寥寥數語,「二郎,開春看雲苔葉,長勢足則追少肥,不足則多追肥,雲苔實為搾油良,切勿早摘食,適當間苗食用,返青水晚澆,開花水勤澆,灌漿水小澆,黃八成收十成,切忌晚收,待花盛期,滿眼金黃,必是京郊一景,大人可攜妻前往賞玩,曹氏敬上。」

    劉小虎不待看完,手就抖成一片,劉氏看他神色不對,連聲問著:「寫的什麼?寫的什麼?二郎,她若認錯,你,你,就服個軟……」

    話沒說完,就見劉小虎將信扯碎,不顧頭上的傷,雙手捶去,口中暴喝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嚇得劉氏忙抱住哭道:「二郎,二郎,娘知道你難受,別打自己,你打娘,你別打自己。」說的泣不成聲,劉小虎倚在劉氏懷裡,再忍不住埋頭哭起來,劉氏抱著喃喃安慰。

    這京城中發生的一切,對林賽玉來說都無關緊要了,雖然遇上大雪天,但他們歸家心切,驢不停蹄,連著趕了幾天,這一日天展晴,驢車沿著官道樂顛顛的奔跑著,顛的林賽玉東倒西歪,盧氏低著頭抱著身前那一堆包袱,原先那愁眉苦臉的樣一掃而光,一行說道:「這些夫人們真是大方,那些鐲飾布料竟然能換這麼多錢,姐兒,你不討婆家的喜,在外倒很有人緣嘛。」

    林賽玉幾乎要被顛的嘔吐起來,也沒心情接她的話,有氣沒力的問道:「還有多遠啊,快到了沒?」

    金蛋扒著窗往外看,喊道:「到了到了,我看到城門了,好多人呢。」

    林賽玉聽了鬆了口氣,而盧氏也收好那些包裹,拍著衣裳道:「進了城,到王婆店買些吃的,給姐和你姥娘帶回去。」正說著話,驢車猛的一停,林賽玉一頭栽倒,盧氏便掀車簾就罵,卻見車外站著一溜官家的人,登時嚇得噤聲。

    「曹娘,一辛苦了。」縣令朱清含笑道,林賽玉忙從車上跳下來,有些不知所措,難道他們聽到自己的事,為了討好皇家來阻止自己回家?畢竟踩低就高在古今都是通行的事。

    她的目光放到朱清的身後,依稀認的其中有些人是當地的鄉紳大戶,當年來看過她的大棚,還買了豐產的水稻種,看到她臉上閃過的疑惑以及幾分惶恐,朱清暗自歎了口氣,這孩被嚇壞了吧?

    「得知曹娘歸來,吾等再次等候多時,特在翠豐樓為曹娘備宴接風洗塵。」朱清撫著長鬚呵呵笑道,一句話說的林賽玉越發摸不著頭腦,忙擺著手道:「那怎麼使得?我可擔不起……」

    而那些鄉紳們都笑著湧上來,連說道:「使得使得,得知曹娘歸來,吾等甚喜啊!」林賽玉被這意外的熱情弄得一頭惘然,她,有這麼受歡迎?

    但只是一瞬間就明白其中的因由,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看來,劉小虎前妻這個身份也是很有用的,對於如今的人們來說,農事大與天,那麼對這些親眼看到她林賽玉種了大棚,種了水稻,創造出豐產價值的人來說,一個悍婦的惡名算什麼?最多不娶她進門當媳婦就好了,行動上討好一些總不會有什麼壞處,只

    怕還有十足的好處。

    這個道理,原來是如此的淺顯,只不過對於身在廬山中的人來說,看清廬山的真面目實在是很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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