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正懷 文 / 牛小掰
自從白洛軒打小染了那場風寒之後,身子一直不見好,四舅母每年都會選一個特別的日子去寺裡為他上香祈福。小時候我和白月漪也不懂事,以為這是外出旅行,跟著去了兩次,每次都是四舅母虔誠地跪在佛像面前跪拜,而我和白月漪在外面瘋鬧的不成樣子。後來年紀大了,才懂得四舅母的心意,因此也不怎麼吵著非要去了。即便真跟著去了,也一定會一同跪拜,真心實意地祈禱四哥的身子能夠快點好起來……
只不過四哥的病情一直沒什麼進展,我和白月漪一年灰心一年,等白月漪上學後,她對這種行為只有『迷信』這兩個字的評價。但四舅母卻一直堅持著,有次和琉青說起來,琉青道,「其實太太怕是也知道沒什麼用,但做一點,安心一點,因此已經養成了習慣,不去卻是不可能了。」我一想琉青說的也對,想到母親對我的點點滴滴,更是無比的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作為父母,為了子女,又有什麼不能付出的呢?
我一算日子,離三月初九還有好長的一段日子,就笑著說,「到時候我若是沒什麼事兒,和你一起去為四哥祈福。」
四舅母緊緊抓著我的手,動情地點了點頭,「行,那時候月漪已經上學了,我也正愁沒人作伴呢,你願意和我一同去,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她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我送她到門口,看著她的背影離去。這時候琉青已經徹底收拾完屋子,把我之前看完的書也都仔仔細細的收起來了。王媽出去張羅晚飯,我極其無聊地說道,「現在可真成個閒人了,過的也算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琉青衝我一笑,指著母親的那個小箱子問,「姑娘,夫人的這個箱子怎麼處理,也要一起收起來嗎?」
我聞聲順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見母親留給我的那個木箱還放在不起的角落。自從母親離開之後,我再也沒有勇氣打開過,這會兒也不知怎麼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叫琉青搬過來放到桌子上。
用母親留給我的小鑰匙打開上面的鎖,掀開箱蓋,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就擺在裡面。一串碧綠的玉珠,幾封發黃的信,還有一枚枯萎的干花……
琉青伸著脖子看了幾眼,一臉納悶,「我見夫人一直把這個箱子擺到梳妝台上,有事沒事的就要看上幾眼,原來裡面裝的就是這些東西嗎?」
我點了點頭,恰時王媽叫人把晚飯端了進來,看到桌子上的東西後竟是一愣,「這……這箱子怎麼會打開?」
我抬頭看著她,「母親留了鑰匙給我。」
「夫人?」王媽相當意外,「我跟著夫人多年,還從沒見過這個箱子打開過呢……有一次我問起箱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夫人對我說,裡面裝了她最最最寶貝的回憶……夫人讀書多,說話也縐縐的,我聽不大懂,也就沒敢多問。」
我想了想,忍不住問,「王媽,你是什麼時候跟著母親的?」
王媽回想了一番,認真地說道,「很早了。欸,說起來還要感謝夫人呢……小時候家裡窮,父母又死的早,哥哥和嫂子嫌我是個拖累,就把我賣給了人牙子,轉手賣進了白府。不過那時候我年紀小,也做不了什麼事兒,一直都在花房做事,後來長大了一點,機緣巧合就被送到了夫人的院子。那時候夫人身邊有貼身的丫鬟,聰明又伶俐,年頭久了,我也記不太清,依稀記得別人都叫她秋姐……後來夫人出嫁,秋姐卻忽然離開了,夫人身邊缺了人,單總管見我這些年勤勤懇懇,做事還算穩重,沒出過什麼大錯,就特別提拔了我,讓我跟著夫人。」
琉青看著她問,「那麼王媽當初也跟著夫人去了陸府?」
「那是當然了。」王媽歎了口氣,「原本就是要我做陪嫁丫頭的,跟著夫人去了陸府之後,起初日子還算不錯,但後來也不知怎麼了,氣氛越來越奇怪,我幾次問夫人,她都搖頭不說,我怕她生氣,後來就不敢問了。陸家雖然沒什麼好人,但姑爺……哦不……陸二爺還是很好很體貼的,只可惜他當時還沒當家,說了也不算,否則依著他的意思,準不會休了夫人……」
琉青在一旁適時地咳了一聲,唯恐王媽再說下去,觸及到我的傷心往事。王媽立刻會意,張羅著擺菜,不肯往下說了。
看來王媽也不知道太多母親的往事,母親臨終事前對我說的那些事,想來知道的人並不太多。而那個原本伺候母親叫『秋姐』的人,一定知道誰才是我真正的父親,也正因為這個,她才會在母親出嫁之前,匆匆離開。
我想了想,也沒多說,如常地吃過了晚飯,又和王媽、琉青說了一小會兒話,沒多久琉青將王媽送回到房間裡,轉回來時,我吩咐她再把箱子搬過來,然後點了通亮的蠟燭,將箱子裡的信打開了。
統共有九封信,信紙泛黃,有幾張甚至還被水漬染污了,有些字跡已經無法辨認。
我展開第一封信,只見上面寫著:
之言親啟:
見字如面,吾一切安好。如今初到北平,事事艱難,但不願讓你失望,因此咬牙堅持。希望難關過後,會有新的轉機。另你隨信送來的錢也一併收到,真是雪中送炭。雖知你的錢也來之不易,受之有愧,但眼下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舉步維艱,若非你的錢來的及時,只怕要露宿街頭。之言,我定要發憤圖強,爭取早日有一番成就,將你接到北平,要你無時無刻都陪在身邊。
正懷於丁丑年九月九日於北平。
信紙上的字跡頗為挺拔,有一種男子特有的豪邁之感。再看字裡行間的意思,這個人對母親應該相當有感情。
難不成,這個叫正懷的,就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