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蒼老 文 / 牛小掰
江城的黎明像金子，和煦的晨光緩緩灑落，從窗稜裡射進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這一夜因為白洛彬的話我睡得格外安心。
「蓉萱，你只要記得，這個世界上任何人與你為敵的時候，我都回和你站在一邊。因為……我一直都是你的六哥！」
他話裡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最動聽的樂曲，讓人身心舒暢。因為睡得好，所以早晨起來精神也很不錯。身側的白月漪騎著棉被，以一個十分不觀的姿勢睡得正香，我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找了件衣服披著。
院子裡已經有了輕微的動靜，這一夜的秋風肆虐，院子裡最後幾片頑強拚搏的枯葉也放棄了抵抗，緩緩地垂落下來，小丫鬟們細心地拿著掃帚將他們清掃起來。迴廊下還有年紀稍大的丫鬟拿著細長的竹竿，將亮了一夜的燈籠取下來，小心地吹滅了裡面的蠟燭。
新的一天來了……想到晚上的舞會，再想到白月珊也會參加，我不禁有些擔心。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和管碧城是什麼關係，但我心裡明白，她對我的敵意，已經從之前的討厭升級為嫉恨。這樣的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真是我無法猜想的……事實上我一直都不想與她正面衝突，但每一次又都事與願違，仔細想想，或許這就是我和白月珊的孽緣？
廊下的丫鬟看到我，急忙走了過來，「姑娘怎麼起得這麼早？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因為桂園裡也沒有外人，我就隨心所欲的披著衣服下了台階，沿著清晨的石板小路轉了一圈。
桂園修繕的很好，雖然入了秋，景致大多蕭瑟，但依然能看出園子設計者的用心。細小的溪水貫穿整個園區，拱橋從中連接，溪水中還能看到鮮艷的錦鯉緩緩游動，水流中金黃色的樹葉緩緩從眼前飄過，當真是落葉隨風，流水無情了。
忽然想到白洛彬昨晚的話，他特意提起了此次進城所住的桂園。雖然之前隱隱覺得奇怪，但他若不提，我永遠也不會細琢磨。如今想來，每次入住的梅園雖說是在維修，但也稱不上不能住的地步，外公為什麼要一反常態的安排我和白月漪住進這裡呢？
我一個人胡思亂想，穿過金燦燦的花園，繞回到了所住的屋子門口。未央剛好經過，看到我就停在那裡對我悠悠一笑，「姑娘醒得好早，是不是外面丫頭打掃的時候弄出了聲響，吵到你了？」
「沒有。」我搖了搖頭，「我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和她們沒一點關係。」
未央笑道，「姑娘真是善良，擔心丫頭們受罰呢。」她認真看著我，繼續說道，「昨晚上我被叫到老太爺那裡，也沒來得及回來伺候姑娘，姑娘可別怪我。」
「不會。」我衝她笑了笑，「外公如今年紀大了，多虧身邊有你們這些懂他脾氣的人伺候著，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你呢？」
未央微笑著點了點頭，「姑娘既然起來了，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去後廚給你安排。」
我想了想，笑著說道，「外公這個時候起來了沒有？若是方便，我想陪他吃一次早飯，不知道可不可以？」
未央微微一怔，似乎完全沒想到我會說這個，愣了一下之後，笑著說道，「那有什麼不可以的？姑娘去陪老太爺，他一定很高興的。不過……」她為難地看了屋子裡一眼，「九小姐怎麼辦？她肯定是不願意的。」
我認真想了想，「我自己去，回頭月漪起來了，你安排人給她做吃的就行了。」說做就做，我回屋子換了件衣服，又洗乾淨了臉，清清爽爽的出了門。未央因為擔心我走錯路，還特意送我去了霖園。外公果然早早的醒了，正在院子裡打拳，他看到我，很是意外地停下了動作，詫異地看著我，「蓉萱，你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情嗎？」
未央在我身後道，「蓉萱姑娘今天起得早，掛念著老太爺，要來陪您一起吃早飯呢！」
「哦？」外公不解地看著我，「難得你還惦記著我這個糟老頭子，你來得正好，我剛吩咐廚房準備，我一個人無聊，正好有你陪著聊聊天。」
未央笑道，「那我去後廚房看看，有什麼幫忙的沒有。老太爺想吃點什麼？」
外公搖了搖頭，「有外孫女陪著，吃什麼都格外香甜。只不過我最近胃口不好，因此別太油膩就好。」
未央會意地點了點頭，「奴婢明白的。」轉身奔著後廚去了。
外公深深吸了口氣，「難得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蓉萱，我們進屋。」我笑著答應了，上前攙扶住他。他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顯得很是感動，「蓉萱，難為你還惦記我，真是有心了。」
我倒沒有阿諛奉承他的意思，只是覺得他是真老了，這樣的見面的機會真不知道還有幾回。因此趁著眼下有機會，所以想多陪陪他，盡量少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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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碧城幾乎一夜沒睡，眼見著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就乾脆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換好衣服，找了條毛巾擰濕了擦了擦臉，輕輕打開了門。原本以為時間還早，葉家的人大概都不會起來，沒想到剛走到一樓的客廳，就看到陸羽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發現是他，輕輕笑了一聲。
管碧城很是意外地看著她，「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不是起得早，是一夜沒睡。」陸羽湄笑著歎了口氣，「你也一樣吧？」
「嗯！」管碧城坦白道，「惹出了這麼多事，還害你受傷，心裡不安，怎麼能睡著呢？」
陸羽湄顛怪地白了他一眼，
「怎麼又說起這個來了？都說是小傷了，你還要一直記在心裡嗎？」
管碧城搖了搖頭，挨著她的身邊坐下來了，「羽湄，我該怎麼辦？我有點找不到方向了。」
陸羽湄放下報紙，認真地看著他，「方向一直都在前面，你只要抬頭就能看到了。碧城，不要迷失了自己。走你認為正確的路就對了……」
管碧城悠悠歎了口氣，「哪條路是對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有時候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力。不是我想逃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看著陸羽湄，無奈地說道，「羽湄，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自己會誤入歧途。」
「你不會的。」陸羽湄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我和世寧在你身邊，我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走錯路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只要你需要，我們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的。無論世寧在哪，無論我在哪。」
「謝謝。」管碧城看著她笑了笑，「所以說，有朋友在，是一件非常令人開心的事情。」
「所以古語才會說，知音難求。」陸羽湄剛說完話，就看到葉世寧光著腳從樓上跑了下來，「羽湄……碧城那小子……」看到管碧城好好坐在沙發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嚇了我一跳，推開門看不到你在床上，以為你又跑了呢。」
管碧城覺得溫暖無比，笑著說道，「放心吧，我這輩子，大概給友情捆住了手腳，再也不會逃跑了。」
葉世寧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還像話，我這一夜幾乎都沒怎麼睡，耳朵一直豎著，唯恐你又走掉了。」
陸羽湄拍手一笑，「我們還真是患難知己呢，何止你沒睡，我和碧城也一夜沒睡。」
三個人熱絡地坐在一起說了會話，就見到葉父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他們三個，明顯愣了一下，「碧城？羽湄？你們兩個怎麼都在？是我看花眼了嗎？」
陸羽湄站起身來，因為膝蓋上有傷，只能緩慢地走到他的面前，「伯父，您沒眼花呢，是我。」
葉父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女大十八變，比小時候好看多了。你們怎麼坐在這裡？吃過早飯了沒有？」
葉世寧不想讓管碧城覺得太尷尬，就攬著他的肩膀說，「此事說來話長，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您先回房間，回頭我和您細說。」
葉父哼了一聲，「準沒什麼好事。碧城，羽湄，我在醫院忙了一夜，一身的汗味，我先回房換件衣服，一會兒再出來陪你們。」
「伯父您累了一夜，趕緊休息吧，不用照顧我們了。如今天亮了，我們在府上叨擾了一夜，也該告辭了。」陸羽湄優地說道。
葉父看了看葉世寧的臉色，見他衝自己擠眉弄眼的，知道是真有情況，就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我也不強留你們，回頭我讓世寧請你們過來做客，咱們再好好說會兒話。」
「行。」陸羽湄答應下來。
葉父這才拎著公包進了臥室，葉世寧鬆了口氣，「要是和他聊起來，今天一天都不用做別的事了。人老了，就變得格外囉嗦起來。」
正說著，門外已經有聽差進來通稟，「大少爺，管府的車來了，說是來接碧城少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