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拜訪 文 / 牛小掰
管碧城帶著我去了大興商行,簡單買了幾樣送人的禮品。售貨的夥計三十多歲的精明樣子,似乎認得他,點頭哈腰一臉恭敬,唯恐做錯了什麼得罪他似的,小心翼翼把東西裝好了,末了還送了一些糕點,也都打好了包裝遞過來。管碧城看了一眼,「我們好像沒要糕點,是不是別人的拿錯了?」
夥計連忙賠笑了兩聲,「喲,哪有什麼錯不錯的,不過是孝敬管二爺的罷了。這是我們商行自己從揚州請來回來的師傅,特意烘製的,材料新鮮,味道也算正宗,二爺拿回去嘗嘗,看合不合您的口味,要是喜歡,下次打發個人過來,我們再給您拿最好的送去。」
管碧城微微皺了皺眉,「這不太好吧?」
「二爺難得來一次,這點小東西拿出來都怕您看不上眼,哪還有什麼不好的?」夥計笑說道,「何況您大哥管市長保得是我們江城的一方平安,我們都在他手底下討生活,以後還全仰仗著管家多提攜呢。」
管碧城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那夥計把東西遞了半天,見他就不是接,還在躊躇著是不是東西太薄?正想著再拿些什麼,我已經走上前把東西接在了手裡,「那就謝謝你了,不過這糕點也就算了,其他的東西我們是要正常付錢的。」
「啊?」夥計一愣,「我可不敢收您的錢,回頭東家知道了,是要罵死我的。」
我衝他挑了挑眉,「你不收錢,這東西我們也不能要,就還給你。」說著就把手裡的禮物放到了櫃檯上,轉頭對管碧城說,「咱們再去前面那家商行看看?」
管碧城的眼裡充滿了笑意,輕點了下頭,「也好。」
那夥計一看,急忙叫道,「留步留步!二爺饒命吧!」他飛快從櫃檯裡跑出來攔在我們的面前,「要是讓您就這麼走了,回頭東家可不是罵我那麼簡單,非直接把我扔到江裡喂王八不可!收您的錢,收您的錢還不成嗎?」
管碧城衝他一笑,「那你好好算算,要多少錢?」
夥計見我們停住了步子,這才明顯鬆了口氣,從櫃檯上拿了個算盤,簡單撥弄了幾下,「一共是一百三十七塊,零頭抹了,您給七塊錢就行。」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小聲對管碧城道,「您面子真大,零頭都是這麼抹的。」
管碧城極為無奈的歎了口氣,「這麼多東西只收這麼點錢?回頭東家不會罵你嗎?」
「不會,不會!」那夥計在櫃檯裡見識的人多了,早就練就了一副利落的嘴皮子,聽了管碧城的話,連連搖頭,「東家知道了,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罵我,月底要是不給漲工錢,我還不伺候了呢!」說著一笑,把禮物又遞給了我,大概以為我是管碧城身邊伺候的丫頭,「姑娘以後想買什麼直接來我們商行就行,不是小人吹牛皮,這條街上,我們商行的東西是出了名的好,其他家緊著跑也是追不上的。別人家有的東西,我們大興家准有,我們家有的東西,別人家卻未必有。」笑得極為自豪。
管碧城見他自然的把東西遞給了我,大概也知道他是誤會了,頗為尷尬地伸過了手,「東西給我拿著。」
夥計一愣,細細看了我兩眼,把東西送到了他的手上。管碧城付了兩百塊錢,也不等他說話,領著我腳步飛快的走了。
我笑道,「明明是來買東西的,怎麼最後像是來搶東西似的?何況又不是少給了他錢。」
管碧城看著前方,沒有回話。
我見他臉色沉悶,知道他有些不高興,忍不住勸他說,「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單憑你一己之力是改變不了什麼的。與其掙扎著痛苦,不如就安心處在這樣的環境裡。雖做不到盡善盡美,只要問心無愧也就是了。」我抬起頭,發現他正用一種特別的目光看著我,就悠悠一笑,「剛才的情況,咱們若不受了他的饋贈,他反而心裡不安,以為是東西不值錢,管二爺沒看上,指不定想要拿什麼鎮店之寶送你呢。既如此,不如就拿了糕點,好在東西也不值什麼錢,你也不用覺得虧欠他的。何況……這東西表面上是送你的,其實是送你哥哥的,咱們今天去拜訪的人,和你哥哥也是認識的,那糕點只當是你哥哥送的就好。」
管碧城笑了一聲,「聽了你的話,果然舒暢了不少。」
「人不能總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裡,別人不會因為你的想法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要麼,你去迎合別人,要麼,就為這個世界所不容。兩者相較,好像還是前者好一些,即便自己委屈了點。」我衝他笑笑,看著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流,舒了口氣。
管碧城忽然問我,「你年紀比我還小,怎麼總覺得活的要比我明白一些?」
我歪著頭想了片刻,「大概是環境所致吧。」也不和他細說,低頭笑了兩聲。一個外孫女的身份,寄養在白家,自小我所生活的環境,早就讓我不能活得像同齡人那般輕鬆自在了。所以看了白月漪天真懵懂的模樣,才真覺得羨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完全依著自己的性子來。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這些完全都是不屬於我的,整日擔心受怕,唯恐因為自己莽撞連累了母親,再給人趕出白家的大門。大概白家搬遷到省城之後,我在老家才活得稍輕鬆了一些。依著四哥的話來說,沒那麼謹小慎微,夾著尾巴做人了。
管碧城也不多問,領著我穿過長安大街,走到街角的一輛轎車前,司機老胡也是管家的老人了,老遠就看到了他的身影,把車門打開了等著,「二少爺,您回來了?」又看了我兩眼,低著頭沒多問。
管碧城讓我先上車,把東西交給了老胡,自己跟著上車關門。我問他,「我剛才見著你把車開進去了,怎麼沒一會兒的功夫又讓車在這兒等你?」
管碧城輕聲道,「開進去的時候我見人多,怕一個不小心出什麼狀況,所以讓老胡繞了個遠,把車子停到這邊等我了。」
「你這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我衝他一笑。
「不怕不行。」管碧城目光深邃,「人命關天,怎能不怕?」
我知道他還在為女學生的事情感到揪心,因此也不敢多說,老胡把禮物放好,起著了車,「二爺,咱們現在過去嗎?」
管碧城點了點頭,「地方你打聽好了沒有?」
「是。」老胡嗯了一聲,「托人問明白了,地方稍有點偏,但是不會錯的。」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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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江城的次數不多,來這裡的機會更少。
沿著黃陂北路一直向前,屋瓦交錯的房子已經完全沒有一星半點新的氣息,死氣沉沉的排列在小路兩側。沿路上見到的行人不多,偶爾有擦車而過的,不是嚇得連忙閃到一旁,就一臉好奇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小路的盡頭,車子停了下來。
老胡回頭道,「二爺,到了,前面沒路了,咱們得自己走過去,您稍等一下,我領著您去。」
管碧城搖了搖頭,「你留在車裡等著我吧。」
老胡急忙說道,「二爺,這可不行。這家人對咱們管府有成見,雖然二爺好心過來看看,若是他們發起了瘋,不問不說的衝過來動手,真傷了二爺,回頭老爺指不定怎麼處置我呢。二爺還是讓我跟著去吧,真出了事兒,我也能保護二爺。」
管碧城衝他一笑,「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什麼問題。倒是這輛車,是大哥從獅子口裡搶回來的,你若不看好了,那他才真不會放過你。你看看這邊的人,好像都沒見過這東西,一會兒過來毛手毛腳的弄掉了漆,回家也不好說。」
老胡往四週一看,果然見到許多人站在房屋的陰影裡往這邊看,似乎只等著車裡的人走,就立馬衝上來圍觀。
管碧城繼續道,「何況又不是來打架生事的,去那麼多人,反而不好。」他忽然轉過頭,輕聲問我,「你說呢?」
我嗯了一聲,「登門拜訪,本就抱得是真誠之心,若還防備著人家,倒不如不去。」
管碧城贊成地點了點頭,「老胡,你留在車裡吧,我們很快回來。」說著,打開車門,先一步下車了。
我跟著下車,先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像是百年的垃圾沒人收拾,堆積在一起散發出的惡臭。管碧城倒像是失了嗅覺似的,毫不在意的從前面的位置上拿下了禮物,又把地址仔細問了一遍,這才領著我往前走。
我小心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身影在這些斷瓦殘恆中悠閒走過,忍不住笑了笑。正巧他回頭,看到了就問,「你笑什麼?」
我急忙搖頭,「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了別的事。」
管碧城眸子裡的笑意更深,卻不再多問。我們沿著一條窄巷一直向裡走,終於停在了一戶人家的門口。門口的一側擺著幾個泥瓦的花盆,裡面種著茉莉,周圍原本味道刺鼻,但因這幾朵盛開的白色茉莉,反而變得清香四溢。但彷彿失了照拂的人,花已嚴重缺水,卻沒人理會。我心中一沉,大概養花的人,就是那個紅顏早逝的女學生吧?
破舊的木門已經掉了漆,上面貼著一個新年時用的福字,已經給一夏的雨水澆得褪了色。管碧城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門。
不一會兒裡面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是誰?」
「您好,我是管府……」他話還沒說完,門已經給人從裡面大力的拉開了,一個年紀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衝了出來,手裡拿著門栓,「你們欺人太甚,我二姐已經給你們害死了,你還敢來我們家門口欺負人,怎麼?不把我們家裡人都逼死,你們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嗎?我和你拼了!」高高舉起了門栓,就要往管碧城的腦袋上砸。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撲上去攔在管碧城的身前。管碧城飛快地扯了下我的手腕,把我死死按在懷裡……
「小山,別胡鬧!」一個銳利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小山手裡的門栓硬是停在了半空不敢砸下來,瞪著赤紅的眼含著淚問,「大姐,他們……他們……」
「把東西放下來。」那女子衝他喊了一聲,小山才不情願地把門栓撇在了一邊,背過身子抹了抹眼淚。說話間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女子,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面容姣美,落落大方。她走過來看了兩眼,衝著管碧城笑道,「我在屋子裡聽著像是管先生的口音,仔細一想,能到這種窮酸地方拜訪我們的管家人,大概也只有您了。」聲音微頓,「您還記得我嗎?咱們在令兄的辦公室裡見過一次面,我叫舒薇。」
「舒小姐。」管碧城點了點頭,「當日見面,原以為對令妹的事情會有個交代,沒想到是那樣的一番結果。我一直覺得抱歉,總想找個機會當面向你致歉,沒想到竟然一直拖到今天才登門拜訪,請您見諒。」
舒薇垂下頭淺笑了一聲,「伊人已逝,一聲道歉也於事無補,更何況事情本就與你無關,又何來致歉一說?您對我們舒家的幫助已經是仁至義盡,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聽說您還因為舍妹的事情與家裡鬧了矛盾,跑去鄉下了,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管碧城苦笑一聲,「近幾日才回來。」
舒薇把門打開,笑著說,「我們別在門口說話,請進屋子吧,寒舍簡陋,兩位可別見怪。」
小山恨恨轉回了身,
,「大姐,他們是殺二姐的兇手,是兇手啊!你還請他們進屋?」
舒薇笑看了他兩眼,「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懂,別在這裡裝大人,去隔壁家借點茶葉回來,就說咱們家來客人了,回頭還他們。」
小山對這個姐姐似乎極為懼怕,雖不情願,還是咬著牙走了。見他跑遠了,管碧城才放開了手,讓我從他溫暖的懷抱中掙脫。我大為尷尬,看了舒薇兩眼,她衝我柔柔一笑,也沒說別的。
屋子極小,統共才有一間房,角落裡的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中年婦人,病得臉色蠟黃,神智也不清了,聽到人聲,緩緩睜開了眼,「小薇啊,家裡來了什麼人啊?」
舒薇小聲回答道,「是我的朋友來看我了。」
中年婦人藉著微光往外一看,頓時一驚,「是……是沫沫回來了嗎?是沫沫……」看著我伸出了手,似乎錯把我當成了別人。
舒薇一愣,回頭看了我一眼,眼圈也濕了,「舒沫是我的妹妹……」
我頓時反應過來,看來自舒沫離世之後,她母親憶女成疾,意識也不清楚了。
她母親見我站在原地不動,急得哭了出來,「沫沫,你快到媽跟前來,這些天你都去哪兒了?我找不見你,都要急死了!」
舒薇歎了口氣,「媽,她不是……」
未等她說完,我已經走到床前,笑著說道,「沒去哪兒呀,媽你想我了?」
中年婦人連連點頭,眼淚也掉了下來,「怎麼不想,我最近總夢見你呢,一刻看不見你都不成,你別亂走了,這幾天就安心待在家裡吧,媽一會兒起來給你包餃子,好不好?」
我點點頭,看著她虛弱的身子,竟然想到了老家的母親,眼圈也濕了,「好,我最喜歡吃您包的餃子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別太累了。」
「嗯。」中年婦人點了點頭,聽話地閉上了眼,嘴裡還不住嘀咕,「你可不許走,媽就瞇一會兒,馬上就起來和面。」
沒一會兒她呼吸平穩,真睡著了。我這才站起身,舒薇大為感激,過來拉著我走到桌子前,笑著抹了抹眼淚,「多謝你了,她幾天沒睡過好覺了。」
「這有什麼可謝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舒薇請我和管碧城坐下,低頭說道,「她本來身子就不好,自打沫沫出事之後,人就徹底完了,請了幾個大夫,都說油盡燈枯,該預備後事了。」她說這話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傷心。昏暗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臉上,投射出一種格外堅定的光影。像是一種無堅不摧的壁壘,顯得那麼堅強。
管碧城聽到這裡,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放到桌子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用得是當教師賺的一點錢。錢也不多,你先拿著用吧。」
舒薇看了信封一眼,也沒多推辭,笑著說道,「若是錦上添花也就算了,偏還是雪中送炭。我知道你考慮周詳,唯恐我介懷,還沒用管家的錢。眼下舒家日子的確不好過,我也不和你客氣,就收下了。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您不必再過來,也不用送錢來了。」她四下看看,顯得極為不捨,「我們也要搬家了。」
管碧城忽然問道,「對了,上次見你的時候,聽說還沒找到工作,我正好托人問了一下,有個小學缺數算的老師,不知道舒小姐有沒有興趣?」
舒薇搖了搖頭,「您有心了,不過我已經找到工作了。自打家裡出事,母親病倒之後,親戚朋友也救濟了不少,總不能一直指著別人的救助過日子。」
「哦?」管碧城稍有些意外,「那就太好了。」
小山不一會兒拿著一點茶葉走了回來,不冷不熱地說道,「隔壁說咱們家都快借他一盒子茶葉了,問什麼時候還呢。」臉色不大好看,大概借東西給人數落了幾句。
舒薇冷冷一笑,瞥了一眼管碧城送來的禮物,伸手從裡面摸出一盒毛尖,「去把這個送過去,就說是還他們家的。咱們有借有還,有恩必報。」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舒薇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她和我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彷彿只在夜間盛開的曇花,美得神秘,讓人好奇,又因為不瞭解,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小山拿著茶葉盒走了。
舒薇看了我和管碧城一眼,「我母親還在病中,家裡也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就不留二位晚飯了……」
管碧城一聽,急忙站起了身,「是,我們也該告辭了。」他頓了頓,又說,「若是今後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不妨過來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會盡心幫你。」
舒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求人不如求己,盡可能還是靠自己吧。」她笑得極有深意,送我們到門口,「管先生,你們管家和我們舒家的恩怨、是非,都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挽回抹平的。但我感激你青囊相助,是真心真意幫我們。咱們日後肯定還有機會再見,我到時候再報你的大恩吧。」
管碧城給她說得莫名其妙,點了點頭。
舒薇又笑看了我兩眼,「再見。」
我連忙笑了笑,「是,您好好保重。」
入秋後白晝縮短,天也漸漸暗了下去,管碧城和我並肩沿著小巷原路折返。走出老遠聽見小山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大概是趾高氣昂的還了東西,出了剛才的怨氣,顯得尤為高興。
只聽舒薇吩咐他,「把門口的******都扔了吧。」
「為什麼?這是二姐最喜歡的。」
舒薇聲音淡淡的,「人都沒
了,喜歡或是不喜歡,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扔了……」
後來舒薇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幾乎讓整個管家沒落。直到那時,我才恍然想起初見時她給我的那種奇妙感覺,現在的我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有朝一日會成為管家最大的敵人。
我甚至能想到她的話,有借有還有恩必報……有恩必報的下一句是,有仇必復。
有仇必復。
幽靜的小巷在我和管碧城走後不久,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舒小姐,時候到了,老闆叫我接您過去。咱們麗都會也馬上就開門做生意了……」
舒薇緩緩打開了門,已經換上了一套妖嬈奪目的旗袍,一頭青絲在黃昏燦爛的夕照下,顯得格外奪目,她臉上也施了脂粉,本就美艷的臉上更是顧盼生姿,她看了一眼來人,扯著唇角笑了下。
管家的人,江城沒多大,路也不多。咱們慢慢走,總能在下一個路口再遇見。
到時候,誰強誰弱,再見分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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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管碧城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似有所思。我看了看他的臉色,小聲問,「你是不是也覺得舒薇有點古怪?」
管碧城輕輕一笑,沒有答話。
車子緩緩開過一個街角,前面一塊巨大的霓虹牌匾寫著『麗都會』三個字。我好奇地張望了幾眼,老胡見了,笑著解釋道,「這是咱們江城眼下最紅火的地方了,連報紙上都說這裡歌舞笙平,是個讓人忘卻人間煩惱的仙境呢……」
管碧城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不過就是個舞廳,怎麼形容得如此誇大?報紙收了他們多少好處?」
老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我只是聽大少爺說的,他沒公差的時候最喜歡來這裡坐一會兒。」
管碧城有些煩躁地轉過了臉。
老胡趕緊聰明地閉上了嘴。
天色漸暗,沿著江畔路一直走,道路一側的漓江江水滾滾,江面上幾艘漁船點著星星燈火,似乎還在忙著生意。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站在路邊吆喝著,「好吃的酸菜魚咯,漁船上品嚐正宗的酸菜魚咯……」
管碧城突然叫了聲停車,等車停穩了才問我,「你要不要陪我吃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