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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緣分 文 / 牛小掰

    大家還在笑著,蕭靖風已經吩咐人泡一壺上好的大紅袍送來。江芳容笑看著他,「今天也不知是沾了誰的光,竟然還能喝到這樣的上等好茶。」眼睛故意往宋星郁那邊瞄了瞄,「我記著咱們的宋大才女是最愛這一口的吧?」

    何書銘與戴克會意的低聲笑了起來。

    宋星郁臉色一紅,「你瞧,剛剛放下的話題,你又扯了出來?怎麼就不肯放過我們兩個?再說了,他這個店裡,能拿得出手的好茶,怕就只有大紅袍了。今天蓉萱第一次來,怎麼也要裝裝樣子嘛。」

    我聽她直接叫我蓉萱,彷彿已經把我當成了小集體中的一員,竟沒半點生分,自然高興,微笑著說道,「我對茶道不精,喝什麼都是一樣的,千萬別因為我破費才是。」

    「這怎麼能算破費?大家都放下手裡的工作,老遠的聚到了老蕭的店裡,使他們家點茶葉,總不至於還會心疼吧?」戴克撇著嘴問。

    「別人喝也就算了,你喝……我還真是心疼。品茶品茶,重點在這個品字上,上什麼好茶到你的嘴邊都是一股腦地喝下去,當真是牛嚼牡丹,根本不會細品。」蕭靖風也找了個位置坐下,大概唯恐這群人繼續嘲弄自己和宋星郁,特意坐得離她稍遠了些。宋星郁看他幾眼,眼神裡滿是讚賞。蕭靖風又為眾人滿上了茶,「老戴,你在報社做事,消息最是靈通,最近有什麼好玩的新聞嗎?」

    戴克臉色稍沉了下來,「好玩的倒沒有,駭人聽聞的卻真有幾件。」

    「怎麼?說來聽聽。」何書銘明顯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些消息還沒報道……」說到這裡,原本明亮的眸子竟然暗了一下,「說不定永遠也不會報道了……」

    林潤成似乎聽出他話裡的深意,蹙著眉問,「怎麼?新聞的主角是個有背景的?」

    戴克點了點頭,極其奇怪的多看了他幾眼,「說給你們聽聽也沒什麼。端午節前我們社裡新招了一批記者,年紀輕,腿腳快,找新聞的感覺也算對路子,整天忙裡忙外的不見影子,要比我們這些老記者好太多。」

    江芳容嗯了一聲,「這事有次聚會你說過的,還說他們找的新聞好,你這個老人反倒要飯碗不保的樣子。」

    「沒錯。」戴克盯著自己面前的茶杯看了看,「這群人裡面有個姓李的,當初就是我帶的他。這小子也算能吃苦,為了個新聞蹲點蹲個幾夜都是正常事。幾個月前他蹲完新聞往家走,路過江海路的時候聽到有女子求救的聲音,他自己雖然瘦得沒二兩肉,偏也不是個袖手旁觀遇事繞路的主,因此趕緊跑過去一看,只見兩個年輕的公子開車追著一個女學生。後來分析,兩個公子哥都喝醉了酒,應該是看到女學生姿色不錯,就想要個電話號碼。那女學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轉身就跑,兩個公子哥覺得有趣,開車在後面追。等小李看到的時候,兩個公子哥還又笑又叫,顯得十分高興。那女生卻一邊哭一邊叫,完全是六神無主了……」

    「真是胡鬧,不成樣子。」江芳容眉頭皺得死緊,「如今這個世道,雖天天打著男女平等的旗號,但又哪兒那麼輕鬆就能平等?女子還是處於弱勢,一時半會兒翻不了身。」

    戴克繼續說道,「你們聽我講完。兩個公子哥酒都喝了不少,本來就意識混亂,又開著車,拐彎的時候一個沒注意,竟然把車撞了出去。女學生已經給他們追的筋疲力盡,躲閃不及,直接給車撞飛出老遠,當場就死了。兩個公子哥見鬧出了人命,也都嚇傻了,開著車頭也不回的跑了。幸好小李當時在場,把車牌號記下了,回頭一查,你們猜是哪個府上的?」

    「這怎麼猜得出來,江城如今有車的人家真是不少。」林潤成看了一圈,只咱們在座的,「我家,蕭家,白家也都是有的。」

    白洛彬聽到這,有些緊張地問,「不會是白府吧?」他看了我兩眼,大概是擔心白耀祖酒後鬧事。

    戴克搖了搖頭,「不是,是管府上的。」

    「管府?」林潤成一愣,「我怎麼沒聽說這件事?」

    「你雖然在他們跟前工作,但這件事早就給壓了下去。女學生的家裡人報了警,警察局得了上頭的指示,不過是裝裝樣子,根本沒有往下追查。小李還想在報紙上報道出來,結果沒兩天就給辭退了。」戴刻苦笑著歎了口氣,「這就是咱們生活的城市,官官相護,利益勾結。」

    林潤成還是不解,「這事是真的嗎?我跟著市長幾年,覺得他還算公正,怎麼都覺得……」

    不待他說完,戴克已經冷著臉問,「怎麼?你寧可信他們家的鬼話,也不信我的?你跟著他幾年,但認識我已經快十年了。」

    宋星郁見他動了怒,急忙插嘴道,「這事誰聽了都很生氣,但你別凶潤城,他不過是給人手底下打雜跑腿的秘書罷了,根本說不上什麼話,不知道也不奇怪。」

    蕭靖風歎了口氣,「只是可憐了女學生一家,女兒好好養到了這麼大,還送去念了書,肯定是要培養的,真是……」

    「我從前對這位新上任的市長還頗為看好,覺得他重視教育,年紀也輕,還做了幾件實事,要比之前幾任坐在位置上不肯辦事的老傢伙強多了。不承想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時候,不過也就如此吧……」江芳容忽然拍了下桌子,恨恨道,「星郁,你還記得當初總在校門口堵你的那個流氓嗎?」

    宋星郁瞄了一眼蕭靖風的臉色,皺著柳眉問,「這當口怎麼又說起他來了?」

    江芳容道,「他就是管府的三少爺,真麼看來,管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說不定那兩個公子哥裡面就有他!」

    宋星郁臉色一變,垂下了頭。蕭靖風在一旁問,「什麼情況?

    怎麼忽然又多出了個流氓?這事我從沒聽你們說過。」

    宋星郁衝他一笑,「不和你說,是怕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沒什麼,去年我和芳容去拜訪一位老師,回程的時候給幾個人堵住了,裡面有一位自稱是管府的三公子,說話油腔滑調沒正經,一瞧就不是什麼好人,纏著我和芳容要電話……」

    江芳容連忙搖頭,「沒要我的,人家只問你的電話呢。」

    宋星郁瞪了她一眼,苦笑著繼續說道,「我最初還不想給,但他們圍著又叫又鬧不讓走,路上人看熱鬧的也多,芳容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和他們推推搡搡就要動手似的,我怕影響不好,又怕事情鬧大,就隨便說了個號碼騙他,這才和芳容脫身。原本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哪知道沒過幾天,他們竟然又到校門口堵我們來了,還說電話已經打過了,根本就是不通的……」

    何書銘皺了皺眉,「既然都鬧到了校門口,這事我們怎麼不知道?」

    宋星郁無奈極了,「當時你們幾個全都去北平參加遊行了,人影都見不到,怎麼會知道?後來我和芳容索性請假不上學了,一直等到你們回來才敢再去,好在事情也完了,再沒見到那個人。」

    戴克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說道,「這不就對上了?你們聽星郁的話,那還有差嗎?準是這個登徒子色膽包天,調戲女學生不成,竟然開車追鬧,最後發生了慘事,家裡動用了些關係,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先坐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怎麼生氣頂什麼用?」何書銘抓著他往下壓。

    蕭靖風還看著宋星郁問,「發生這樣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宋星郁笑道,「於我來說,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什麼可說的?何況都過去幾年了……這事也都怪你,當初去北平遊行,我和芳容也是極力要去的,論思想,論積極,我們自認為不比你們差,可你們偏不讓,說什麼還要分心照顧我倆,硬把我們留下來的。」

    蕭靖風一臉苦笑,「幸好你們沒去,當年參與遊行的人差不多有幾萬人,我們坐的地方都沒有,有時候就在路上站一夜,你們兩個去了,非要累垮了不可。老戴的鞋子都給踩丟了,最後光著腳回來的,你們又不是沒見著?」

    江芳容拍手笑道,「這個我可記著,當初因為要去北平,特意省吃儉用買了一雙新鞋,回來的時候竟然光著腳,我還納悶,怎麼遊行一次思想就徹底變了?硬是把資本家生產的皮鞋留在那兒當紀念品了!」

    「哈哈哈哈!」幾個人一同笑了起來。

    戴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們試試看幾晚上不睡,早就迷瞪了,前面忽然來了信,說還要繼續走,我一睜眼就給人推著往前走,鞋子當時就踩沒了一隻……」

    宋星郁笑了兩聲,忽然看了看我,「哎喲,你們可真是,請了客人來,還只顧著自己說話。都怪老戴,非要說出個讓人聽了義憤填膺的新聞,就沒有好玩有趣的嗎?」

    戴克尷尬地看了看我,「你容我想想。」

    我笑著抿了口茶,「你們不用顧慮我,只管繼續說就是了,我在一旁聽得也可有趣呢。何況這種事情也並非只在大城市才有,我們老家那邊也是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呢。」我看了白洛彬一眼,笑著說道,「年前我聽人說,老家那邊一戶農家人裡的姑娘長得水嫩標緻,給王家相中了,也不管人家姑娘有沒有定親,安排人來搶,姑娘因為不願意,跳河自盡了……」

    「啊?」戴克張大了嘴巴,「真是無法無天,沒人管嗎?」

    白洛彬也問我,「王家?是老家那邊的大地主嗎?」

    我點點頭,「就是他家。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姑娘雖跳了河,但沒死成,還給人救了上來。你們猜,救她的是什麼人?」

    幾個人面面相覷,江芳容道,「總不會是個路過的大俠吧?」

    宋星郁看了看我的臉色,笑問道,「難不成是個平日裡就愛慕她的小伙子?」

    「沒錯呢,就是這樣。小伙子踏實能幹,早就中意這位姑娘了,見著姑娘失魂落魄的往河邊走,趕緊就跟了上去。也幸虧跟去了,姑娘救上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沒出兩日,姑娘就嫁給了他。王地主家一看,姑娘已經成了親,又不是黃花大姑娘了,也沒了興趣,又忙著找別人去了。故事雖然開始不好,好在有個不錯的結局。」

    「嗯。」蕭靖風點了點頭。

    我繼續說,「剛才芳容小姐說,管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此話也說得不全對。人吃五穀雜糧,共飲一江之水,但到底能長成什麼樣,受外界影響,還是有區別的。這個世界上有好人,自然就有惡人,不能因為一人的惡,就抹黑了一家人,有句俗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戴克在一旁笑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江芳容連連點頭,「是,是我說錯了。」她也當真爽利,察覺自己失言,一點都不辯解,立刻就起身道歉。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聽說人家姓管,一下子就想到了管碧城。想到他溫暖的胸膛和好聽的聲音,就覺得姓管的人中,也是有一個極好的人的。就因為如此,才忍不住想要出言袒護……

    正想著,何書銘已經點了點頭,「這個看法我是極贊成的,管府的這位三公子雖然有些不成事,但好在上面兩位哥哥都算正氣。大公子管碧卿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市長,看能力就知道絕不是繡花枕頭,這幾年也算為江城做了幾件好事。二公子管碧城更是好評一片,自大學畢業,政府就已經爭著要的人才了……」

    「咦?那不就是管碧城?」林潤成忽然對著窗外的一

    個身影叫了一聲。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就愣住了。

    炫目的日光下,一個高瘦的身影緩緩從車上走下。他今日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和火車上那個溫潤的氣質已有些不同,顯得格外凌厲,彷彿經過千錘百煉的寶劍,鋒芒畢露。路人見了,自發避開了他的周圍,硬是空出一塊地方來。

    或許,這個他,才是最真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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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洛康與白月漪走走停停,用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到了仁愛醫院。白月漪眉頭一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哥,白洛楓怎麼突然跟著來了?我聽他說什麼不請自來,感覺不像是六哥請的。」

    白洛康臉色被沐浴在一片柔和的日光上,他淺淺搖了搖頭,「的確不是。六哥安排的人過來通知我時,他剛好就在身邊,聽了之後說要與我一起來,我也不好拒絕,只能答應了。」

    「這人臉皮真厚。」白月漪撇撇嘴。

    白洛康笑看著她,「好在你也不是個省心的,在飯桌上也沒給他留情面,辟里啪啦的直接說了他一頓。不過下不為例,以後不許這麼胡鬧了。」

    白月漪嗯了一聲,她雖然有些無法無天,但對於白洛康這個哥哥還是很懼怕的,「我原本想忍氣吞聲的吃頓飯就算了,沒想到他先出言欺負蓉萱姐,那我就忍不了了。」

    白洛康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這次我不說你,但下次就不要這樣了,畢竟是上面的哥哥,你這麼胡鬧,沒心的人說你天真可愛不理世事,有心的人就該說你沒規矩爹媽不會教育孩子了。」

    白月漪和他對視了幾眼,「知道了,下次再不敢了。」

    到了仁愛醫院的門口,進進出出不少穿戴整齊的人。白月漪伸著脖子往裡看了兩眼,只覺得陰沉沉的,還有一股子嗆人的味道,立刻停住了腳步,「哥,你自己進去買藥,我在外面等你。」

    白洛康看出她害怕,「也好,醫院到底不是什麼好地方,裡面好多病菌什麼的,你就在門口等我,一步都不許離開,我上去買完藥立刻就下來。」

    白月漪嗯了一聲。

    白洛康走進醫院,沒走幾步回頭一看,果然見白月漪還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等著,這才放心,快步奔著售藥的窗口走了過去。

    白月漪在暖洋洋的陽光下等得正無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叫聲,「小野貓,你怎麼在這裡?」

    白月漪回頭一看,一張俏臉頓時黑了下來,「臭流氓,你怎麼在這兒?」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地說道,「你生病了嗎?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吧?」

    「呸呸呸!」葉世寧啜了好幾口,「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白月漪捂著嘴偷笑。

    葉世寧瞪了她一眼,「我來探望個病人,倒是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白月漪哼了一聲,「我和你很熟嗎?幹嘛告訴你理由?你這是探視完了?那就趕緊走吧,別堵在門口,後面還有人要出來呢。」

    葉世寧往她的身邊靠了靠,「火車上分手的時候我說什麼來著?咱們總是要再見面的。你還說江城大,不容易見著。怎麼樣,是你對還是我對?」

    白月漪翻了個白眼,「虧你天天把好男不和女斗掛嘴邊上,卻總是要和我分出高低來。你這樣的壞男人見一百次也覺得討厭,快走開……」

    葉世寧一臉壞笑,還想再說幾句逗弄她,身後已經傳來白洛康的聲音,「月漪,你在和誰說話?」對上葉世寧的俊臉,頓時一怔,「葉大哥,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白月漪眨眨眼,「哥?你認得這個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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