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文 / 風過葉落
有些東西聽得時候也許你會有很多感慨,但往往只有真正見到的時候,你才能真正體會到那些你不曾明白的東西。
齊嬤嬤所說的這些,林軒早就已經調查清楚了，在未進這個院子之前，對這裡的現狀他也是知道的很清楚，但直到現在親眼見到他才明白齊嬤嬤能一直堅持到現在是有多不容易。
從紅櫻的院子裡走出來,林軒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午後的陽光永遠是那麼刺眼,即便是秋天也不曾例外，在昏暗的屋子裡呆久了，猛地見到這麼耀眼的陽光，林軒的眼角不由得冒出了點點的淚水。
因為早在賈敏病重的時候就給賈家去了信,所以賈敏的喪事剛辦完沒多久,賈璉就到了。
賈璉這一路上倒真是風塵僕僕地，片刻都不敢耽擱，與他往日裡的荒唐樣子竟都有些不像了。收到賈璉到了的消息後，因為林軒最近一段時間也是忙的狠了，林如海便讓林府的大管家親自去接了。
賈璉雖然平日裡有些荒唐，在賈家也不是太受重視，但他畢竟是賈家大房長子，榮國府的嫡長孫，賈老太君派他來接黛玉，也算是對黛玉比較重視了，而且賈璉是黛玉的姑表兄，由他來接黛玉，這一路上林如海也能放心些。
一行人進了林府，就被一路指引著到了一間致的客房裡休息，等收拾好了行李又喚來丫鬟們服侍著略略洗漱了一番，賈璉便整理好衣物，又由著管家引領著往林如海所在的地方而去。
「我來的晚了，竟沒見上姑母最後一面，也不知道我那兩個表弟表妹現在怎麼樣了」這一路上賈璉也沒閒著，直接了當的就開始打探起了現在林家的情況。
「誒，夫人去了以後，小姐傷心過度，整日裡的把自己悶在屋子裡，任誰勸也不聽，老爺和少爺一直忙著，也沒有什麼時間去勸，您是小姐的表哥，若有閒的時候還請人勸勸小姐，夫人若是還在世的話看到小姐這樣定是要心疼的了」那管家歎了口氣，說道。
賈璉自然是連忙答應下來，他雖然平日裡行事荒唐，卻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賈母為何這般急著讓他來接黛玉，想念外孫女是一回事，但更多的還是怕賈敏過世後，林如海要是有了續娶的念頭，那跟賈家的關係怕是會更加疏遠了，若是賈國公當初還在世的時候，賈家也不一定會太在乎林家這門關係。
可現在賈國公去世好幾年了，賈家看似還與往常一樣，但其實已經有些沒落的跡象了，諾大一個榮國府竟只有一個賈赦襲了一等將軍的爵位，賈政做官做了十幾年了也只是個五品員外郎，而林家這些年卻不一樣，林如海是朝中二品大員，簡在帝心。賈老太君自然是不能讓賈家同林家疏遠了，尤其是現在賈元春進宮這麼多年還只是個小小的女官，正是需要幫襯的時候。
賈璉來之前賈老太君特意叮囑過了，這次來一定要把黛玉順利的接回去，若是有可能的話把林軒也接過去那就更好了，畢竟，黛玉只是個女兒，林如海現在一子二女，黛玉若是長期不在身邊的話，林如海對黛玉的疼愛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都是個未知的數，而林軒就不一樣了，不說他現在是林家唯一的兒子，就算將來林如海有了其他的兒子，在重視子嗣的古代，林如海也是不會忘了林軒的。
只是賈老太君的主意打得雖好，賈璉卻並不太認同，因為現在林如海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想也知道不可能讓他離開的，更何況，他們已經要把黛玉給接走了。
心裡想著見了面以後該怎麼表現才能給林如海留個好印象，面上還是一步不錯的跟著管家繼續往前走，只是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個略帶著些稚氣的聲音。
「管家，這就是璉二哥嗎」林軒慢慢的走了過來，在賈璉前邊站定，笑吟吟的問道。
他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賈璉，只見他一身青色的長袍，想必是得到賈敏的死訊後特地換的，人長得倒是英俊，只是面上施了薄粉，總顯得有些女氣。
林軒打量賈璉的時候，賈璉也在打量著林軒，只見面前的小人一身素色錦衣，許是因為守孝的關係，腰間只懸掛了一塊精緻透雕的碧玉，雖然只有一樣，但那玉的成色極好，便是一象見慣了好東西的賈璉也不得不讚歎，看來外界所傳不錯，林家果然是底蘊深厚。
在看林軒，身姿挺拔，形容俊秀，面如冠玉，五官精緻，卻不帶絲毫女氣，雖然年紀尚幼，身量不足，卻自有一番不能讓人忽視的氣質，不愧是大家公子。
看到林軒，賈璉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裡那被千嬌百寵的弟弟寶玉，雖然是差不多的年紀，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個高低來，當真是不能比啊。賈敏感慨了一番，也跟著拱了拱手，說道:「可是林軒表弟」
聽到賈璉的答覆，林軒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璉二哥，隨我進去吧，父親以等候多時了」
林軒微微躬身，右臂往外側一舒展,做了個「請」的姿勢。
賈璉便跟著他的腳步兒進了林如海的書房，至於管家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便離開了。
林如海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見賈璉進來了，便一指身前的椅子，說道:「賈賢侄來了，坐吧」
林如海雖如此說，賈璉卻並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神情悲傷，聲音帶著深深的懊悔:「姑母待我一向是最好的，卻沒想到我這個做侄兒的竟沒見到她最後一面，姑父，我來晚了啊」
賈璉的神情不似做假，林如海看著也有些動容，他認真的看了賈璉一眼，歎了口氣說道:「賢侄不必自責，京城與姑蘇本就路途遙遠，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到，已是實屬不易了，足見你的孝心，你姑母若是知道了，想必也是不會怪你的」
「家裡得到姑母病重的消息後，老太太便立刻讓我前來，若不是因為老太太年紀大了
，經不起奔波，怕是老太太就要親自來了，我這一路上緊趕慢趕，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賈璉眼裡泛出了些淚花，聲音顯得格外的真誠，弄得林軒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沒想到他與賈敏的感情竟然會這麼深，要知道，賈敏還在的時候，提得最多的就是賈珠和賈寶玉，對與賈璉可沒提到過幾回啊。
「本來得到姑母病重的消息後，我家老太太就病倒了，現在又得知姑母不治的噩耗，當時就哭的幾乎厥過去了，又掛念著外孫女兒，便急急的催著我把黛玉接過去」賈璉自知想要把林軒和黛玉都接去賈府大概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他連提都沒有提這件事。
賈璉說的真切，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都足以勾起林如海心中的感傷，他與賈敏十幾年的感情到底不是一時間就能忘的掉的，林如海怔了一會，才回答道:「老太君年紀大了，還要為我們這些晚輩操心，想想還真是慚愧啊」頓了頓，又說道:「黛玉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本來我這個做父親的還想要在多留她幾日，可既然老太君這麼急切，你休息幾天便啟程吧」
賈璉長長的鞠了一躬，心裡鬆了口氣，真心的感謝道:「多謝姑父體恤」
得到林如海的應承後，賈璉真是半點都不耽誤，休息了幾日後，就利索的準備啟程離開了，好像對著姑蘇那些難得的風流之地都絲毫不敢興趣的樣子，竟一點都不像那書中描寫的貪花好色。
林軒卻並不覺得奇怪，林如海雖然年少的時候也是一個風流多情的才子，可不知為何對於後輩就是完全的兩個要求了，完全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而且賈敏剛剛過世，賈璉就算留在這裡，也不敢去那種風月場所，否則他留給林如海的好印象就會被完全打破了。
反倒不如見好就收，快點走的好，等回了賈府，想要逍遙快活還不簡單嗎，那個時候絕對不會有人拿著賈敏剛剛過世的話來壓他。
賈璉準備啟程那天，因為林如海不放心黛玉，所以林如海和林軒便一路護送著林黛玉來到了碼頭。
等到了碼頭，林如海又囑咐了賈璉幾句，大意無非就是多勸勸黛玉，不要讓她太過傷心，黛玉身體不好，要賈璉好好照顧她等等。
賈璉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笑著應承了下來，只是他心裡難免有些嘀咕，這林如海好歹也是個二品大員，怎麼行事這麼磨唧呢，就算是關心女兒，也太過了些，就這番話這段時間都說了多少遍了啊。他卻不知道，林如海如此正是因為對賈家太過瞭解，所以才格外的不放心，要不是因為現在江南局勢混亂，他怎麼也不可能答應賈敏讓黛玉去賈家，就算那是賈敏臨終的遺願也不行。
林軒在一旁看著，並沒有發表什麼言語，他對這個妹妹的感情是極為複雜的，這麼多年的相處，不管他一開始是真心還是假意，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可是賈敏做的事情，還有他對賈敏做的事情，都已經成為了他心裡的一個結，面對黛玉的結，不管他怎麼告訴自己，上一輩的恩怨跟他們沒有關係，都沒辦法讓他再像以前那樣去面對黛玉，所以，對林軒來說，黛玉被送走絕對是一件好事。
打量了一下四周，見賈家帶來的那幾座大船裡設施齊全，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準備好了，看起來對黛玉應該是比較重視的樣子，林軒也就放心了，至少黛玉這一路上是不會太難過的，顯然此時的林軒已經選擇性的忽視了賈家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邊林如海千叮萬囑的交代賈璉，那邊黛玉也在丫鬟婆子們的攙扶下下了轎子，輕輕的走到了林如海跟前，微微福了福身，輕聲說道:「父親，女兒這便要走了，父親以後要自己珍重。」
因為守孝的原因，黛玉一身白衣，外面又披了件白色的披風，整個人顯得清冷之極，尤其是黛玉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哀愁之色，更叫人心中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