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文 / 風過葉落
林府深處，一座極為富麗大氣的院落中，賈敏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失神。
鏡中的女子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蜜合色對襟褂子，蔥黃掐金裙子，青絲盤起，梳成簡單的隨月髻，別著一支赤金扁簪，再無花翠，一張比梨花還白的素顏，眉黛遠山，眼顰秋水，妝容清卻不失貴氣，可眉目間卻總能看出幾分憔悴來。
抿了抿鬢角，看著鏡中的自己，賈敏心中有些傷感，自己婆婆為相公納了良妾的事，她已經知道了，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賈敏的眼神黯淡，右手輕輕撫了撫腹部，嫁進來這麼多年，她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她知道婆婆早就對她很是不滿了。是了，便是自己這個當家主母做的再好，只不能給林家傳宗接代這一條，看在別人眼裡就是千般好處也是萬般不是了。
想當初，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也是有過一段幸福日子的，那時相公疼愛，婆婆和善，她一進門就是當家主母，林家又是頂頂的富貴人家，當真是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愁，她每日裡理完家務，便與相公呤詩作對，她精通琴棋書畫，相公亦是學富五車，兩人志趣相投，感情和睦。
可好景不長，她嫁進來多年卻始終不育，頭幾年還好，婆婆還會安慰自己，相公也並不介意，可時間一長，婆婆就容忍不了了，開始往相公房裡一次次的送姬妾送侍婢，個個都年輕貌美，她雖心中酸澀，卻也沒有辦法，畢竟她直到現在都沒有給林家生下一兒半女，她也急啊，可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湯藥，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
漸漸的，她也放下了心思，開始想著便是那些姬妾們能生下庶子也是好的，可以把他記到自己名下，當做自己生的，只要自己把他當做親子，便也不怕他將來不親自己，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解決自己眼下的困境，就算將來也有了依靠，可誰成想那些姬妾們竟也多年不育，這讓她心中的想法一下子落到了空處。
婆婆因此懷疑自己，對自己再不比從前不說，還百般刁難，她卻也只能咬牙硬忍，表面上還得更加孝順婆婆，禮待丈夫，勤勉持家，該有的禮節行事也一樣都不能落下，否則她的日子就更難捱了。
便是這般，她如今得日子也不好過，婆婆刁難，相公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想法，可她能感覺出來他待她也不比從前了。
走到如今這一步，她也不知道應該怪誰，能怪誰呢，她雖恨婆婆刁難，但平心而論，婆婆也只是想要早點抱上孫子而已，相公也是想要個孩子的吧…——
賈敏正顧影自憐，就聽外面傳來一聲輕咳，一個小丫鬟稟道，「太太，老爺來了。」
賈敏連忙用手絹擦掉眼角淚珠，起身相迎。
林如海進來看到的就是賈敏眼角微紅的樣子，他心知，他這個素來敏感多思的妻子定是知道了老太太為他納良妾的事，又在多想了，擺擺手，示意丫環們退下。
他拉著賈敏的手坐在床上，輕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安慰道：「納良妾是老太太的主意，我也沒有辦法，但你放心，就算是良妾，若她能生，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交予你撫養可好」
感受著手心中的溫度，賈敏心中不知是何感想，除了她剛嫁進來的那幾年，林如海已經許久未曾這麼溫柔過了，他對她早已沒有了對妻子的那份疼愛，只剩下敬重了。
「老爺，這些年來我未能給你添個一兒半女，實在是愧對於你，若她真能為老爺，為林家延續香火，便是讓我折壽十年我也是甘願的」賈敏眼角微紅，說的情真意切，讓人動容。
賈敏如此說，林如海自然很是感動，當即把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
賈敏順勢靠在林如海肩上，低垂下的眼簾擋住眼底的深思，想要阻止此事的發生已是不可能了，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藉著此事讓林如海對她多些疼惜罷了——
大約是林老太太想抱孫子的願望太過急切，此事才剛商定沒到兩天，那姑娘的一頂小轎就從林府側門進來了。
林老太太看重她，親自給挑了院子，那院子本是一開始想著給林府的嫡子居住的，可現在別說是嫡子了，就連庶子也是沒有的，所以這院子便一直空著。因是原先預備給嫡子居住的，所以這院子裡各種的用品擺設都是極好的，院子裡還種滿了桃花，微風吹過，桃花瓣紛紛揚揚的，說不出的好看。
林老太太想著，反正這院子也是給林如海將來的孩子住的，讓孩子她娘先住進去不是正好，省的以後還得搬院子。
當天晚上，林如海便歇在了那姑娘的房間，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那姑娘長的極好，生的是楚楚動人，渾身上下也沒有一點小戶人家出來的那股畏縮勁，反而看著玲瓏剔透，如水晶一般通透的人兒，如此冰清玉潔的解語花，誰能不喜歡，就連並不偏好女色的林如海也對她刮目相看。
林如海走到她身前，拉著她在桌邊坐下，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倒也不害怕，看了看林如海，微微側過身子，聲音清脆悅耳：「我小名紅櫻，老爺叫我紅櫻就是了」
說著，又偷偷瞄了眼林如海，林如海如今雖然已經而立過半，近不惑之年，但這個年紀不得不說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林如海五官清俊，眼眸清亮，身著一件天青色長衫，衣擺領口處用同樣青色的絲線繡著幾隻翠竹，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書卷儒之氣。
微微低下頭去，紅櫻臉上浮現兩朵紅暈，顯得整個人越發地嬌俏可愛。
林如海心中一動，聲音越發柔和：「今天折騰了一天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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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紅櫻卻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抬頭，一雙柔媚的眼睛卻含著清澈的柔光，讓人情不自禁想將這水做的人揉進懷裡。
林如海的目光幽深了一些，手已不自覺的扶上了紅櫻的肩，一把將她抱起，走近了床帳，放下了她的身子，不等她掙扎，便低下了頭去。
一件件衣服從床帳的紗幔中掉落出來，只見著紅燭滴落，屋中一片漣漪溫存。
一夜風流，自是不提——
那邊*苦短，卻不知這邊輾轉難眠，林府一精緻的院落中，賈敏站在門口，望著新進府的沈姨娘的院落，怔怔出神，她身後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
沒過一會，從院裡走過來一個面容慈善的老嬤嬤，手裡拿著一件青色的斗篷，她快步朝賈敏走來，低聲勸道：「太太怎麼站在這裡，您身子不好，哪裡經得起風吹？快快與我回房去。」她將手上的青色斗篷一抖，往賈敏身上一合。又摸了摸賈敏的手，感到一陣冰涼，便又接著勸道：「太太快進屋去吧，夜裡風涼，您要注意點身子」
賈敏望著遠處，眉宇間透漏著幾縷愁思「嬤嬤，我今天見到那沈姨娘了，長得真是好啊，就算比我當年也不遜色了，老太太真會挑人啊」
「太太您不必擔心，她就算長得再好也沒用，就算是良妾，那也是妾，不還得聽您的，林家是書香世家，最重嫡庶，萬萬不會讓她越了您去的」
這嬤嬤乃是賈敏的奶嬤嬤，當初因不放心賈敏獨自一人嫁過來，便也跟了過來，賈敏這些年的心事和所受的委屈她也是知道的，此時見她這般落寞，不免心中一痛，連忙低聲勸慰道。
「我自是知道老爺敬重我，斷然不會讓她越過我，可那又如何呢，為人妻子，我想要不只是相公的敬重啊，那沈姨娘生的那般貌美，老爺的心思不知道會移過去多少」說著說著，賈敏不由得落下淚來。
還未成婚之時，每次聽人說起，探花郎是如何的采風流，如何的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她都會默默的在心中一點點的勾勒著他的樣子，飽含著少女的期待。
新婚之時，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便覺得清清的，說不出的好聽，等到他揭開她的蓋頭，她才真正看清他的樣子，與她想像中的一樣，甚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完美，還要讓人心動。他穿著一身寓意富貴的吉服，襯得整個人瀟灑貴氣，他眼神溫柔中透著銳利，五官深刻俊朗，嘴角微微勾起，帶著笑意。她知道，從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已經完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在她心裡，他不只是她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