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感傷於斯的琉凌子 文 / 鎮山道人
說實話兒，我見過玲兒落淚，卻極少見了琉凌子落淚，而玲兒哭，那是心疼，琉凌子哭，卻是心酸！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心裡只這麼覺著的！
她還在吹哨子，悠揚的曲兒傳了開去，四散而走，繞於空，刮於風，懸於頂，置於松，有道是一曲傷情縱，歎得兩行淚清流！看得我也傷感不已！
在一旁聽了許久，實在按捺不住，就走上前去，只搶她的哨子，卻不讓，死死握著，卻就瞪我，眼裡滿是傷，只是不依，我就勸她說：「一把劍而已，再買一把便是，何必如此傷悼，傷人傷己？」
這話兒鐵定說錯兒了，我自個兒也知道，也明白，可她就是沒打我，也沒罵我，只是搶過哨兒來，推了我去，一場淚眼連連，卻就傷淒淒，只是說道：「你知道什麼，松紋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自小到大，陪我多少次風來雨去，陪我幾多出生入死，便只在睡夢，便也得時刻保護我，一旦失了去，怎不傷痛，諒你這等薄情寡義之人，不通人情之倫，也是不懂！」
我就不舒服了，就衝她說道：「我咋薄情寡義了，我又咋不通人情了，只你說的話來，偏欺負我，你那道劍，靈是靈了，妙也妙了，只就去了，再傷悼，卻也是不回，那你一開始就不該棄了它！」
不知道哪句話兒說錯了，或許也正說她點兒上了，只是抹了把淚，看著我，冷冷說：「你，根本就不懂我心思，再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我問她：「為啥要幾天，現在告訴我，不成嗎？」
琉凌子已經不哭了，卻只是傷感，她定睛看看我，眼睛眨也不眨，只是說：「我瞭解你的苦痛，要不編一首歌謠唱給你聽！」
我楞了楞，卻問她：「啥苦痛，你是說，我家鄉？」
她點頭，整理了下兒心情，把哨子遞了我，往前走了去，一邊兒走，一邊兒唱，我聽她的話兒裡的意思，卻是：我家原住九家窯，山青水綠人情高，天間晚霞茅草坳，一朝雲散作煙消，還得三生年華韶，卻奔黃泉奈何橋！
好傷感的模樣，聲音悅耳，也動聽，更兼梨花一枝春帶雨，楚楚憐人還傷曲，卻還唱，一遍兒一遍兒的，聽的動了情，直把我的淚兒也勾了去，撲撲的，開始一滴一滴，卻又如瀑布一般，滔滔不絕，連綿不斷，只飆的猛了，盡濕了臉去！
我哭，琉凌子也哭，兩個動景傷情，再不顧其他，上去攬了她在懷裡，卻也乖，沒打我，也沒咋說，任我攬著，哭作一團兒！
末了，終是覺察了來，早一把推了我去，只瞪了我，惡狠狠喝道：「你這畜生，幹嘛趁人之危？不是好人樣！」
我也只是抹了把臉，低低聲兒說道：「莫不是你唱了這曲兒，也不得難過，也不得感歎，只哼一遍兒，便把我的情思勾了去，兀自唱它三五遍，怎不得失了控？」
見我這般說，琉凌子只歎氣，眼睛還濕盈盈的，也不擦，只是低了頭，似在思考著啥！
我就上去，攤了那髒兮兮的袍子袖，也給她擦擦！
本是冷靜一般，卻恍然受了刺激似的，全身一個激靈，她見我近在咫尺，卻沒做啥動作，只是冷冷問我：「你又想幹嘛？」
我說：「看你眼角濕了，給你擦擦淚兒！」
一個駭然的表情凝固在琉凌子的臉上，似是壓根兒不信我一般，卻又乖了去，如一隻溫順的小綿羊，只定定的看了我，卻不打話，也沒啥動作，就那麼盯著，偶爾眨巴一下！
我卻是不好意思了，就問她：「你老看我幹啥，臉上有東西？」
她扭了臉去，只說：「不是那般，看你的這些天，我只覺得，你很像一個人，一個對我來說很親密的人，到了現在，本該忘了他，可你，卻讓我，又想起了他！」
我見她似乎跟玲兒一般，不僅知道的多，卻也藏著滿腹秘密和心事，便急問道：「是哪個？」
琉凌子說：「我父親！」
我又問她：「你父親是哪個？」卻搖了頭去，閉口不答。
以為她又想迴避，剛想發話兒，她卻說：「我父親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除魔師，你不會認識的，我身上的符印道法，身家手段，都是傳自於他，他也愛我，也愛護我，只你剛那段兒，卻依稀似曾相識，仔細想來，竟與我父親完全一般！」
我只楞楞，想了會兒，就問她：「剛那段兒，是說我給你擦淚嗎？」
琉凌子點頭，繼續說道：「小時候的琉凌子，本來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兒，也愛玩，也貪玩，可母親便去了，我真是親眼見著她在我眼前死去，那個場景，歷歷在目，到現在都記得，終日沒了歡顏，只是以淚洗面，單只父親護我，一遍遍的流，便只一次次的擦，他時常對我說，好好學本事兒，好好修手段，只長大了，便能去報仇！」
這個話兒，說的好淒涼一般，聽得我也是唏噓不已，敢情琉凌子跟我一般，自小便失了母親，而家人……想到這兒，我又問她：「你父親呢，你其他家人呢，他們去哪兒了，也不在了嗎？」
一說到這兒，她又沉默了，眼神變得迷離，目光深邃而悠遠，只是輕聲說：「死了，都死了，死了，他們都死了……」
本來還想問她來著的，見她這樣兒，突覺得挺可怕，只得上去拍了拍她的肩，勸她道：「別想了，真別想了，想多了，一點兒不好！」看她神色平復了些，我也鬆口氣兒，卻又想到了別的事兒，就說：「怪不得你一直這麼想報仇來著，是那個啥血山鬼害了你一家嗎，別擔心，我們一起去，我現在就在這兒發誓了，不給你報了仇，不讓你過的好好兒
的，我以後就不叫黑娃子！」一邊兒說著，自舉了右手來，做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兒！
琉凌子居然笑了一下，還有點兒開心的樣子，她只兩個字，卻讓我至今難忘，因為她說的是：「謝謝！」
我那時也不懂，看她這樣兒的冷艷女娃竟然也說出這般溫情的話，也是不解，還急急的問她，纏她，想搗個究竟來，卻被她一句催促，直把我一切情緒都打亂了，她只說；「你若真想給我報仇，也給你自己報仇，就快去取恭城鎖和雙辰符，有了這兩個，我們不一定能贏，可沒這兩個東西，完全沒勝算！」
見她這般說，實是覺著浪費了時間，也不再多問，只是說：「那我們快去吧，別再耽擱時間了，只早一步，便是一步，可是你得答應我，等一切事情都到了最後關頭的時候，必須得告訴我所有的真相，因為，我真的需要！」
她很認真的聽完了我說的話，只是點頭，又很溫柔的說：「我答應你，會有那一天的……」
聽她說完，相視一笑，琉凌子手指前方一陣幽深黑林，召喚我一聲兒，幾步上前，便先去了，我也緊隨其後！
一路上，都沒說話兒，也沒看對方，但我的心裡，愈是澎湃，也是激動，那種感覺，我說不出口兒，卻自是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可惜，後來才知道，一切的美好事物，原來恁的短暫，原來如此虛無縹緲，直傷過世，也礙人心，有道是：曇花遙指一揮間，蜉蝣也似夢中現，自古情義不兩全，後生再續前世緣，碑刻銘志於始懸，冥紙一撒盡漫天！
話不多說，當時只奔了進林，不知道是什麼樹，儘是黑漫漫的，老了去，爛了去，枯葉兒一片片，隨著風，刮刮下，內中瀰漫著一種味兒，不香，也不臭，只是奇異，從沒聞過，也不知道是啥。
琉凌子停了來，我也停了！
她在前邊兒扒扒樹皮，一脫手，即掉了，爛糟糟的，看上去，卻又是微微濕，整個樹林都是，好似被水淹過似的！
我看她還在前邊兒動作著，也趕緊上去，兩邊兒瞅瞅，東張西望，也開始動手摸摸，果真是濕了的，連地面兒也是，一團泥，稀稀拉拉，鞋子也髒了！
我就走琉凌子身邊兒，問她：「這是哪兒啊，這都是些啥，咋這奇怪？」
她搖頭，只跟我說：「我也沒來過，不知道！」
我疑惑了，就問她：「你咋也有不知道的事兒啊，我以為你以前來過很多次呢，看你好似很嫻熟的模樣！」
她只看我，有點兒想發火兒，只是忍了，語氣正常了些，只是說：「上次來，只到虛靈鬼那兒，啥也沒得到，反而送了父親……」
一聽她說到了自個兒傷心的事兒，心裡也明白了，我也不再多說兒，趕緊閉了口，只看著她自個兒弄著！
我走了一邊兒去，想坐坐，地面兒卻濕的，又起身兒，想起琉凌子哼的那曲兒，卻也不錯兒，又拿著哨兒，模仿著吹了吹，不嫻熟，也比較渣，自己覺得差，琉凌子卻轉過身兒，只衝我笑笑！
心裡居然很開心！
吹了會兒，重把哨子放了脖子上，正待走去琉凌子那兒，突聽背後一聲兒響，狂風大作，內藏多物嘶嚎，好是凶狠一般，卻待回頭，早到跟前，急扭一扭身兒，不知道啥東西擦著耳根過了去，登時鮮血淋漓，直痛了去，再待回頭，見得對面兒時，早喝一聲兒道：「什麼妖孽，敢背後偷襲，你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