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樹 文 / 即墨涼
眉江影一去就是小一個月，累死累活的。很少能出去玩，考完試回到酒店就睡著了。這樣忙的也沒時間去想君以輕，終於在最後一場考試完後，癱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到當中了，眉江影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了。
眉江影洗漱完出去給家裡打電話。
「喂？小影嗎？」
眉江影愣了一下，沒想到第一個接電話的會是君以輕。
「嗯，是我。」
「怎麼樣？考試累不累？你什麼時候回來？」
君以輕似乎很急切，眉江影失笑，說：「嗯，考完了，還好。我看看今晚的飛機，明天回到家。」
「晚上的飛機會不會太累了？要不明天回來也可以。」
眉江影笑了笑，說：「等下我去訂機票。」
「嗯，好的。我去接你。」君以輕急切的說，好像慢了眉江影會後悔一樣。
眉江影去訂機票，坐在車上沿路看著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裡沒有她認識的人也沒有認識她的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會不會讓以前的事都變成一場夢？
早晨下了飛機，只有君以輕在等著，她說：「給你帶早餐了，天氣冷，你先吃點。」
眉江影沒有看到眉長勝，說不期待，還是有些失落，說：「不太餓。」
「吃點吧，暖暖身體。」
君以輕幫她拉著箱子，問：「考的怎麼樣？什麼時候出結果呢？」
「三月的時候就能知道了。」
「行，那就不考慮了。」
君以輕到家先睡了一覺，眉江影的奶奶醒過來還問她，君以輕說正睡著呢。眉江影的奶奶嘟囔了一句什麼，君以輕沒有全聽見，倒是聽到了什麼浪費錢的話。君以輕很生氣，這就相當於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人心窩上，君以輕很想反駁一句，想到時夏節的處境才忍住的。結果一回頭就看到眉江影站在身後了。
眉江影笑著對奶奶說：「我回來了。」
眉江影的奶奶點了點頭而已。
「怎麼起來了？」君以輕問。
「上廁所。」
衛生間的門關上了，君以輕覺得是眉江影的心門關上了。本來開了一條細縫，現在又緊緊的鎖上了。君以輕這個時候突然期望自己跟眉江影是真正的姐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而不是空有其名的姐姐，說什麼都顯得刻意。
晚飯的時候眉長勝買了蛋糕回來，說來也是可笑，他的女兒這麼大了，他居然都不知道她最愛吃什麼。這蛋糕還是讓秘書去買的。
開門正好是眉江影，因為時夏節和君以輕正在忙著做飯呢。眉江影開門，眉長勝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極不自然的遞過去蛋糕，說：「回來了啊。」
眉江影接過來，也有點驚訝，今天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這是……反正也不會跟她有關係的吧？
「嗯，回來了。」
飯也做的差不多了，很是豐盛，好像眉江影和君以輕都已經考上了大學，大家慶祝的樣子。搞得眉江影有些不適應。
吃飯的時候眉長勝說：「不管你考不考的上，只要你喜歡，多少錢爸爸我都願意給你出。」眉長勝是真的高興，以前以為要給眉江影操心一輩子，多給她攢些錢。是怎麼都沒想到眉江影自己會出息呢。
眉江影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感動了，不管怎麼樣她爸還是沒有忘了她的。這倒弄得她不太想走了。
時夏節說：「不過真的考上了，以後一個人在外面會要幸苦了。可要多照顧自己啊。」
眉江影點頭，「嗯。」
好奇怪，這麼多年的心結居然會因為他們此時的幾句話就鬆動了，眉江影好像是受凍了好多年的人，突然被溫暖，一時間什麼冷都忘記了。
君以輕在桌上什麼話都沒說。
眉江影回來了自然是要去找李最隱的，卻看到李最隱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眉江影好奇的問她是誰，李最隱笑了笑說：「這還用說麼。」
眉江影不懂。
「女朋友。」李最隱說。
「是你說的那個……」
「當然不是了。」
「誒？」
李最隱打發了女朋友去買東西吃，說：「我總要過日子，不可能一直想著一個不可能的人一輩子的。」
「……這也是你要我出去的原因？」
「嗯。現在放不下的，不代表就真的能抱著一輩子。面對一個沒辦法回應自己的人，誰能堅持一輩子呢？去外面看看，說不定就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呢。」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眉江影還是捨不得君以輕，李最隱當然能看的出來，但是她也不再多說什麼了。等她出去看過更廣闊的世界，就能理解了。
李最隱的女朋友回來了，李最隱對她笑的很甜很開心。
眉江影偶爾也在想，她在外面那一段時間，雖然考試很忙，可是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看不到家人，也就沒有家裡那份壓力和不自在，整個人解放了一樣。確實是很舒服，即便她還喜歡著君以輕，卻不必面對她，也不會緊
張。
多麼奇怪，明明是喜歡的，為什麼分開卻是最輕鬆的呢？
眉江影不知道答案。
君以輕還是那句話，眉江影走的太遠了，如果能近一點，哪怕是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能及時趕過去。
然後……就沒再說什麼了。
高考的最後階段，大家似乎是約好了一樣的都安靜了，靜默的等著高考的到來。也似乎是在等待分別的日子來臨。
三月份的時候，眉江影收到了m城的美院成績，錄取了。接下來就看化課的考試了。
眉江影只能認為這就是老天安排的好的吧，真的要她離開這裡。君以輕跟她笑，可是心裡也是別的滋味。
高考如期而至。出了考場，李墨周第一個找到君以輕，問她考的怎麼樣，想要確保兩個人也會在同一個城市。君以輕說一切正常發揮，應該沒有問題。時夏節聽了也算放心了，眉江影也不用太擔心，藝考生的化課不需要很高的分數。
兩個月的時間給他們玩，君以輕不想出去玩，因為眉江影也在家。
眉江影考完試也就開始收拾她的東西，似乎是一種急不可耐的樣子，君以輕只能在一旁看她收拾東西。
眉江影說：「以後不能經常在家裡，收拾出一些地方給你用。」
君以輕站了一會兒就坐到床上了，看著坐在地上擺弄自己東西的眉江影的背影，說：「早晚也要回來的，收拾了也白收拾。我到時候也要去學校住，家裡用不到多少地方。」
「你離家近啊，可以經常回來的。」
「……你呢？好像不打算回來的樣子了。」
眉江影笑了笑，笑聲很乾癟，一點笑意都沒有。
「怎麼可能。」
眉江影打算聽從李最隱的話，不忘了君以輕就不回來。
李最隱也好，林永然也好，眉江影很佩服他們，起碼他們的喜歡不會去打亂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不會給別人帶來不便。李最隱當初酒後告白，也沒有糾纏過那個人，甚至躲的很遠。不論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只要對方不喜歡你，就不要去攪亂人家的生活，這是起碼的尊重。
眉江影又很慶幸自己認識了他們，群裡的人說他們這樣的人大部分私生活亂的不行，可是她都認識了一些好人，沒有教她亂七八糟的東西。既然有這份好運，她也打算脫離一段不可能的戀愛，重新過自己的生活。
眉江影突然抬頭說：「啊……我們明天去吃小吃吧？」
「嗯，好啊。」
那個時候是帶著分別的心，跟君以輕相處每一天。以後回憶起來不會只有暗戀的苦澀，也算是對她的初戀一種慰藉吧。
君以輕吃東西的時候，嘴角沾了醬汁，眉江影給她紙巾。君以輕對她笑著，很開心的樣子。
在那一刻，眉江影真心認同李最隱說的沒錯。為了這種笑容，她們之間的關係就不能打破，打破之後君以輕還會這樣心無芥蒂的對她笑了嗎？任誰都會覺得自己是個變態吧，不僅喜歡同性，還喜歡上了名義上的姐姐。
挺好，那就這樣吧。
讓這段暗戀就爛在自己的肚子裡。反正李墨周那個人是不會說出來一個字的。
因為眉江影的學校很遠，她提前兩個星期就走了。走的那天眉長勝時夏節和君以輕都去送她了，眉長勝說：「錢不夠了就說。」
眉江影點頭，說：「嗯，好的。我要過安檢了，你們都回去吧。」
時夏節看了看手錶說：「這麼早？」
眉江影沒說什麼。
君以輕一直站在外圍，默然的看著她。眉江影總感覺她有話要說，可是她不說眉江影也不能問。
眉江影過安檢的時候，回頭跟他們擺手。因為距離有點遠，她看不清君以輕的眼睛，然後就走了。
看到眉江影走了，君以輕對時夏節說：「我去趟洗手間。」
君以輕進了衛生間，鎖上門，抽出紙巾捂在眼睛上，一會兒就濕透了。
她好害怕。她害怕眉江影留下，也害怕眉江影遠走，無所適從之下也只能旁觀。或許眉江影不知道，她有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想多看看眉江影。
那天眉江影和李墨周在學校後的對話她聽到了，當時被嚇的一動不動。她一直拿眉江影當妹妹，卻不知道眉江影根本沒拿自己當姐姐，而是當成了暗戀的對象。
君以輕一點都不覺得噁心，相反，君以輕覺得很心疼。眉江影從小就沒得到什麼關愛，她只是對她好點，就拿出自己的心來相待。
君以輕感覺自己配不上眉江影。可是……別人會真心對待小影嗎？會不會欺負她？當她看到李最隱的時候，君以輕有醋意，那個時候她只覺得是自己的東西被搶了，可這裡有沒有愛意的存在，君以輕拿不準。
君以輕不知道自己對眉江影的感情究竟是什麼，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不知道，分辨不出來。她對眉江影又憐又愛，卻沒有眉江影那麼強烈的純粹的愛意，她只能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在得知眉江影要考外省的美院，君以輕就知道眉江影是真的要打算離開她了。
要留下她嗎？可是自己又無法給眉江影一個確定的未來，這樣做太自私了。眉江影為了自己遠走他
他鄉，她又怎麼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感情強留她下來，讓她身陷在這個悖德的泥沼中呢？
君以輕以為自己也能忍住，她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可是君以輕也知道，等再回來的眉江影，就不再是喜歡她的眉江影了。
未來的眉江影，是屬於一個陌生人的。
君以輕壓著聲音不讓別人聽到自己的哭聲。
好像聽到了那天哭嚎的眉江影說：「我一個字都不會說！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扣在君以輕的心上——原來，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