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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種子 文 / 即墨涼

    眉長勝跟欒芮夕離婚了,從民政局出來,兩個人就分道揚鑣,沒有像電視劇裡還來段依依惜別的戲碼。欒芮夕離開那姿態更像是解放了一樣,眉長勝也是,真真是長歎一口氣——解脫了!恨不得從此就不再相見。

    但是唯一無法解決的就是家裡的孩子。

    眉江影那年八歲,剛上小學,小小的年紀就已經面露憂色了。少紅軍問她:「你怎麼了?」

    眉江影低頭慢步磨蹭,少紅軍從兜裡掏出沒吃完的大白兔奶糖給她,說:「喏,給你。」

    眉江影也沒有接,少紅軍就擅自放在她的書包裡了。

    眉江影之前半夜總是能聽到父母的吵架聲,還聽到了什麼「離婚」的,雖然她還不太明白離婚是什麼意思,但是打心底就明白肯定不會是好事的。

    少紅軍被叫走了,一群男孩子在馬路邊踢球往家走。那個時候汽車還沒有很多,小小的城鎮上,最多的就是自行車。眉江影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充斥在耳邊的叫罵聲和孩子們的大笑聲,似乎全世界都把她摒除在外。

    眉江影就算千萬般不樂意,還是走到家裡了。她身上有鑰匙,但是欒芮夕會在家,她敲門,欒芮夕就開門了。

    眉江影敲了半個多小時的門,也沒有人來開門。最後自己用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把門打開了。

    「媽媽,我回來了。」眉江影放下書包,看了一眼乾淨整齊的廚房,然後去臥室,「媽媽,我回來了。」

    沒有人。

    「媽媽,我餓了。」自己的房間也沒有人。

    眉江影站在寂靜的房間裡,心裡害怕,哇的一聲就哭了。

    隔壁鄰居下班回來,看到眉家的門沒有鎖,還聽到了眉江影的哭聲,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就趕緊的進屋。然後看到眉江影站在臥室裡哭。

    「小影不哭了,出了什麼事了嗎?快告訴阿姨。」

    眉江影哭的打嗝,說:「媽媽,找不到我媽媽了。」

    鄰居一聽,心裡也是酸了,抱著眉江影說:「媽媽工作忙還沒有回來呢,小影不哭。來阿姨家裡,阿姨做好吃的好不好?」

    鄰居把門鎖好,在門上貼了張字條,把眉江影領到自己家。鄰居進廚房的時候咕嚕了一句:「怎麼說還有孩子在,怎麼就不為孩子多想想。」

    眉江影沒聽懂,阿姨幫她洗了臉,她自己擦擦臉,然後坐在桌子前,阿姨讓她寫作業。眉江影還在打嗝。

    眉長勝回來的時候,眉江影已經睡著了。

    鄰居搖頭歎氣。

    後來眉江影問眉長勝說:「媽媽呢?」

    眉長勝說:「媽媽去很遠的地方出差了,以後小影要跟爸爸一起生活哦。」

    眉江影心裡就知道,媽媽已經走了。可是她對這個「走」的概念不是很明確。眉長勝有一回出差,眉江影只能托給奶奶,眉江影忍不住問奶奶,奶奶很嫌惡的說:「你媽媽已經死了!」

    眉江影嚇了一跳,愣在那裡。奶奶說:「還不去寫作業!」

    眉江影在憋著眼淚,邊寫作業邊說:「媽媽才沒有死呢。」

    眉長勝離婚的第三年,經人介紹與時夏節結婚了。

    時夏節的老公是車禍去世的,因為肇事者逃逸,她傾覆所有給丈夫治病,但最後還是沒有救回來。所以君以輕從小就沒有父親,她不知道有父親是什麼滋味,看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來接,有爸爸寵著,她也只能羨慕。

    她沒有問過有關父親的事,她知道她媽媽很不容易了,有時候半夜會看到時夏節偷偷的哭,所以君以輕很懂事,很貼心,一切能揭開時夏節傷口的話都不說。

    關於時夏節的再婚,君以輕也給予支持。

    然後,君以輕就有了一個比她小三個月的妹妹。

    時夏節沒有要婚禮,領證之後,她就住進了眉長勝的家裡。

    眉江影第一次見到時夏節和君以輕是在門後,她在自己的房間裡,門只開了一個小縫隙。時夏節長的很漂亮,一種柔和的美,不像欒芮夕是張揚帶點侵犯的美。

    眉江影也只掃了君以輕一眼,然後彭得把門摔的很響。

    眉長勝想吼她兩句,被時夏節拉住了,說:「算了,你也要理解她家裡突然出現了兩個陌生人的心情。」然後對著心裡忐忑的君以輕說:「輕輕,以後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跟她好好相處哦。」

    君以輕不安的看了看緊關的房門,然後點點頭。

    眉長勝摸了摸她的頭說:「還是輕輕聽話。」

    君以輕是四月二十的生日,眉江影是七月初七的生日。

    眉長勝早就想到眉江影不會共享她的房間,所以他把書房重新裝修了一下,給君以輕當做臥室。

    眉長勝的母親說,就算沒有婚禮也該擺幾桌,讓親朋們知道,他們眉家娶媳婦可不能不聲不響的。

    君以輕那個時候還沒有辦轉學,那天她以為能看到眉江影,但是眉江影根本就沒有出現。眉江影的班主任說她放學就跑了,眉長勝到處找不到人急得汗水直流。

    時夏節說:「要不,我也去找找吧。親戚那邊有我爸媽和你媽在,應該沒事的。」

    眉長勝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擦著汗說:「

    那也好,你跟爸媽說一聲,我接著去找找看。」

    「嗯,你找到她千萬別打她啊。」時夏節囑咐道。

    眉長勝咕嚕了一句話,擺擺手就走了。

    時夏節也歎了口氣,何止後媽難當,孩子也是一樣的難。

    家裡的人知道後都很能理解,讓他們趕緊去找,他們就回家了。時夏節說,吃一頓飯吧,怎麼也是來了一趟,不能空著肚子就走了。然後叮囑君以輕好好吃飯,吃完飯自己去寫作業。

    君以輕很懂事的點頭。她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覺得大人們都很著急。她吃完飯跟姥姥說了一聲,就去旁邊的小公園玩。這麼巧的就碰上了大家都在找的眉江影。

    眉江影餓的肚子疼,可是再疼也比不上自己家別人搶走的委屈大。她不喜歡時夏節和君以輕,她們是搶走自己爸爸的壞人,也是趕走媽媽的惡人。她才不要跟那些壞人吃飯呢!

    眉江影坐在石桌上已經哭了好一陣兒了,她好想媽媽,她媽媽會給她打扮的很漂亮,讓同學都羨慕。媽媽會捏著她的臉說小丫頭。

    可是現在她媽媽不見了。

    君以輕看到她後有點侷促,她們已經住在一起兩個星期了,可是她從來不出面,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時夏節告訴她一定要對妹妹好,君以輕也不知道要怎麼才叫好。看她哭,是不是該給她擦擦眼淚呢?

    君以輕從包裡翻出來手絹,然後走過去,說:「你擦擦吧。」

    眉江影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後仇視她,把她的手絹搶過來,狠狠地捏扭,然後扔到地上踩了好幾腳。

    君以輕也嚇到了。眉江影抓起書包就要走,君以輕說:「妹妹,你不去吃飯嗎?」

    眉江影一邊流眼淚一邊說:「誰是你妹妹啊?吃粑粑吧你!」這是她第一次說粗話。

    君以輕被罵了,她覺得這個妹妹難相處,可是為了不給媽媽添麻煩,她也只能忍受了。然後跟在眉江影身後。

    眉江影抹了一把臉,衝她說:「別跟著我!你煩不煩人啊!」

    君以輕嘟起嘴,說:「可是,你不去酒店吃飯嗎?大家都在。」

    眉江影擰著眉,兩眼哭的通紅,然後撿起路邊的小石子丟向她,說:「吃去吧!你們都去吃吧!」越說越生氣,眼淚就止不住了。

    君以輕真的被她嚇到了,愣在那裡,心裡慌張,四處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的人。眉江影哭的太厲害了,有陌生人停下來好心問,君以輕擺手說:「她是我妹妹。」

    眉江影已經哭的什麼都聽不見了,也沒辦法去反駁君以輕。

    那人說:「那你們快回家吧。」

    君以輕拉著眉江影往酒店的方向走,走著走著被眉江影的哭聲傳染,想到很早就去世的爸爸,也跟著哭了。

    後來時夏節說,當時看到兩個哭到打嗝的孩子,感覺莫名其妙又心酸。時夏節能體會眉江影的感受。大人的原因,卻讓孩子受委屈了。所以後來時夏節更加的寵愛眉江影。

    即便時夏節和君以輕對眉江影很好,終也是比不上欒芮夕在眉江影心裡的位置。眉江影還是很討厭很討厭這對母女,但是眉江影拿時夏節沒辦法,對君以輕卻是沒問題,更何況後來君以輕還轉校來到她的班級。

    君以輕的成績很好,剛來到班級就倍受老是的喜愛。小孩子抱團可是很嚴重的,君以輕剛來,誰都不熟,也只能跟著眉江影了。

    眉江影不愛搭理她,討厭兩個字都寫在臉上了。

    少紅軍問:「她就是你姐姐?」

    「我沒有姐姐!」

    少紅軍說:「對不起嘛。」

    「哼!」眉江影睨著君以輕,對少紅軍說:「我討厭她!告訴你啊,你們要是誰敢跟她一起玩,我就不搭理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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