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南城往事15 文 / 青燈燭淚
陳國雄掛了電話,愣愣地站了半分鐘。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發話。我站在車頂看著皮球那夥人的每一個表情都是不一樣的。有膽怯,有憤怒,更多的還是恐懼。
「細榮,哨牙。你們收隊吧。今晚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話說那時新區派出所的人民警察沒有一個不是陳國雄的人。那會,新區人民把他們這些警察叫做巡狗,新區行蠱惑的人叫他們兄弟。對他們而言,黑道跟警察並不對立。因為他們既是警察也是古惑仔。而他們的所長就是他們的老大,他們很慶幸跟了這麼一個老大,平日有公家的摩托車開,古惑仔見到他們都會分煙給他們。最重要是他們是古惑仔中最高尚的,因為他們不用直接去那些惡貫滿盈的勾當。所以他們也心安理得。
他們的利益直接跟陳國雄掛鉤,他們從來不質疑這位給他們飯吃老大。
村口大榕樹那塊寶地是水泥鋪好的,原來是給村民們用來曬穀種,他們的田地被政府,被笑面虎分別征去了。沒有田地,榕樹底下成了阿公阿婆下棋打牌,乘涼嘮叨家常的地方。皮球大壽就請人來過這片空地電影。而那晚卻暫時充當了一次舞台,這一次是皮球自己親自來演一場好戲。
狗車和八隻巡狗走了,但陳國雄沒走。陳國雄無奈的臉變得冷冰冰,大勇哥大聲地喊起來:「陳三裘,背祖忘宗,貪同村兄弟的錢。沒什麼好說的。念他為村裡做過不少事,禍不及家人。各位兄弟,各位兄弟耕田種地餓不死,但只能貧。大湖新城征了我們的地,分給我們房子!舖位!和錢!我們還能出租給外地佬。住新房收房租不好麼?」「以後讓雄哥帶著我們討生活,好過給皮球條老屁股騙我們的錢啦。雄哥,你講句話啊,你們陳家村的兄弟都看著你點頭為首是瞻的。」
「國雄,你說了算吧」說這話的是剛才在祠堂被彭貓踢桌撞到的叔父。這個人倒是個很會見風使舵的人。不過說句實話,陳家村說話最有份量不是這班爺叔也不是皮球,而是陳國雄。沒有陳國雄,皮球的勢力不會發展的那麼快。那幾個叔父見皮球大勢已去,離死也差不多了,就全力幫著陳國雄。在這也引申一下,為什麼當年上海灘青幫能成為第一幫?是杜月笙牛,確實不假。但沒黃金榮這個法租界華人探長撐腰,杜月笙也不可能順風順水。
「是咯,雄哥,新區是你打回來的,你說了算。」陳家村那群人中的一個人喊了這麼一句。其他人也開始跟著勢頭支持陳國雄一起喊起來。第一個先叫的人是皮球的頭馬,花佛。皮球攤在地上,想爬起來但又無力地倒下去,血在慢慢地流。聽著花佛那句話似乎比被我捅了兩記還難受。
陳國雄沉默了一分鐘,轉過頭跟我說:「後生仔,你跟阿裘的牙齒印,我們陳家村不管,但他出賣兄弟去求財,這應該是我們自己執行家法。我們不會去找陳皮兒子的麻煩。你放心。」
我沒說話,就是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眼裡有**,貪婪,殺機。但他這道殺意不是衝著我,而是躺在地上的皮球。他走到皮球旁邊說了幾句話:「裘,這次你咬的骨頭太硬,要你死的人,我惹不起。你放心,你家裡人我會照做,梓華和阿彪我也不會讓他們有事。逢年過節會給你燒金銀衣紙。你還有什麼要講?」
皮球撐地轉過身,一把抱住陳國雄,用幾乎鬼嚎一般的聲音大笑起來。「陳國雄,你好毒……你好…」一口血水噴在他臉上,撲上去咬下了陳國雄的耳朵,用力地嚼碎。陳國雄淒厲地把皮球身上插著的軍刺拔出來,對著他的胸口猛捅。顯然皮球是聽到了王局長和他的對話。
而在陳家村那夥人中猛然衝出來一個人,手裡拿著刀,這個人滿頭是血。正是陳梓華。
而陳梓華是衝著陳國雄跑過去的。
「砰!」那晚的第三次槍聲響起了。是陳國雄旁邊的大勇哥開的。子彈穿過陳梓華的腦袋。那個夜晚變得很靜,很靜。所有人都聽得見一聲屍體倒地的沉悶聲音。
橫行了新區十來年的皮球那晚死了,他大兒子也死了。而皮球的ど子被守義毀了容,輩子都是厲鬼的模樣,扶了他十來年的黃紙兄弟也永遠少了一隻耳朵。這是那天發生的第三件事。
這是我人生目睹最殘酷的最血腥最真實的一次經歷。當時我在問自己,這就是古惑仔的下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