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歡幾何(十六) 文 / 狸花
「那麼,」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蘇漠也沒呆下去的理由了,「我就……」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交代完的蘇漠準備離開,口中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闕玉給打斷了。蘇漠微微一愣,莫名的淺笑了起來,此時的他才察覺到自己剛剛和闕玉說了些什麼,微微的低下頭,把自己的表情全部掩藏在陰影之中。
「也許……也許在我並不像你們想像中的那麼公正,心裡一直都偏袒著天界,不然……也不會留在這裡這麼久……」
「漠神?」闕玉往前邁了一步,詫異的眼眸之中帶著一絲驚喜,「就是說……你會一直幫著天界嘍?」
「一直幫著天界?」蘇漠帶著自嘲複述一遍,側了頭,「也許吧,畢竟我並不是帝俊上神認定的執筆官。」
「被帝俊上神認定的執筆官?」像是在玩什麼遊戲一樣,闕玉也復念了一遍蘇漠口中的話語。
「在這個六界曾有一百零九位執筆官,得到天帝認同,得到那個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蘇漠並未再把話說下去,也不明白為什麼闕玉叫住他的時候他會給出解釋,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把魔界也妖界弱點所在告訴闕玉,不過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不能在在吐露絲毫了,畢竟他不想掌控這個六界的走向……
蘇漠做了三萬多年的執筆官,算是早已看透一切的事物,他的五感也像是可以感受這世界的一切,誰皺了皺眉頭,誰悄聲磨拳他都知道在他們身上發生了,和他們將要做什麼……
在闕玉和蘇漠達成的交易之中,蘇漠答應會親自前往魔界記錄,到達天界之中無人能前往的魔城之中。在告訴闕玉魔界現在的狀況,讓他好知道魔界已經做了多少準備,自己又怎麼應對,明明只要做這麼多就足夠了,他卻偏偏多說了幾句……
這幾句話能讓闕玉損耗最少的兵力重握住六界的掌控權,能讓妖魔兩界暫時回歸兩相爭的局面,延緩即將發生在六界之中的戰事,把六界的和平延長……
雖然這場戰爭避不開,躲不掉,可晚總比早來的要好,至少現在的闕玉能有大把的時間去思考可以怎麼做……
蘇漠走出了闕玉的寶殿,微微揚起了頭,輕柔的微風拂了他的面龐,揚起他發。
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天帝那些麼?怎麼可能……
要不是在魔界看到那個人……要不是看到那個人出現在妖界的話……
天界是這個六界最舒適的地方,亦是她呆過最久的地方,他想把她留在這,而不是那個黑暗殘酷的妖界……
蘇漠猛地握起了垂在身側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也猛地爆出了。
這趟魔界之行真是糟糕透了!
「這趟魔界之行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蘇漠放下手中的筆看著眼前的憶兒。
「嗯?這樣啊……」憶兒噘起了嘴,毛筆的頂端抵著自己的下唇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呢,看來魔界也和這個天界一樣無聊的很啊。」
「無聊?」蘇漠整理書卷的手停了下來,「要不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欸?」憶兒顯然被蘇漠的這句話嚇到了,蘇漠可是前日才回天界的啊,「可你不是才回來麼?這就又要出去了?」
「這些記錄整理完也需要半月左右的時間,既不用出門也算是休息了,」蘇漠拍了拍身旁的書案,「而且也答應過你要帶你才出去看看的,也是算學習成為執筆官的一種學習吧……喂喂,你這是在做什麼?」
蘇漠的話才說了一半,憶兒一下從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來,伸手抱住了身側的蘇漠,小臉蛋紅撲撲的,一臉興奮的神情。
「那我們要去哪裡?」憶兒摟著等蘇漠的胳膊,笑吟吟的看著他,沒等蘇漠做出回復,已經開始自己作答了,「是去南海看南海龍王呢,還是去玉瓊山看看?亦或者那座天界邊上的蜀山,對啦!蘇漠我們能去人界看看麼,我來天界這麼久了,都快忘記人界是什麼樣的了,你從那兒把我撿回來,我也未修出了位階來,嚴格意義上來說還算是個凡人吧……」
憶兒多久沒有靠近他了?多久沒有和他這般親暱了?
似乎從瞞著他開始成長的時候,她就在努力想要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想讓他注意到她,不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孩童來看,這麼算來有一百多年了吧。
時隔百年的溫暖啊……
「都好。」蘇漠輕聲道。
「嗯?」
「你想去哪裡都好。」蘇漠抬起了手揉了揉憶兒的腦袋,這幾百年來一直一直呆在天界一定很寂寞吧,「反正我會和你在一起,不用擔心會遇上危險。」
「去哪裡都好麼?!」這一句讓憶兒的眼睛變得更加明亮,卻讓蘇漠心中一驚,有些後悔了。
要是憶兒說要去那裡的話……
「對,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心裡明明不是這樣想的,蘇漠卻還是說出了口,緩緩地顫抖地說出了口。
這像是一場賭博,賭得的是自己在憶兒在季憶心中的位置,賭得是要是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是不是該牢牢地束縛住的她。
「鬼界!」
還沒等蘇漠做好覺悟,答案就從憶兒的嘴巴裡跑了出來。
「蘇漠,我們去鬼界好不好?
和人界的關係最為密切,卻又和天界全然不同,我們去那裡看看好不好!」
「鬼界?」過於驚喜的情感湧入蘇漠的全身,讓他不能很好的思考,「你真的要去鬼界麼?」
「嗯,蘇漠的書樓裡記錄了不少凡界的故事吧,故事再精彩也只能結束在死亡時,他們、故事裡的那些人死去之後魂魄到鬼界,再重新轉世輪迴開始新一輪傳奇是吧,」憶兒抬眼看著高處,「我最初回來天界,是想知道在這個世間為什麼會有戰爭,人又為什麼一定要死呢?我來天界這麼多年了,學了很多的東西,可還是不能白這個問題……不對,蘇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也知道的很多東西,明明應該是在這樣的,可當初讓我困惑的問題卻變得更加難懂了。人界為什麼總有殺伐,如果說是*和野心的話,那麼仙神和妖魔呢?他們的壽命和力量都比凡人多上太多太多了,亦都說看透生死了,為什麼還要征戰?」
「憶兒……」柔柔的一聲呼喚。
蘇漠幾乎都要忘了眼前的人兒最初是為什麼會和他來天界,為什麼會想成為執筆官的了。
這麼些年來他悉心教導著憶兒,告知他帝俊上神曾近告知他的一切,為了讓她成為執筆官教導她,蘇漠都要忘了,那一年人間戰亂,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那個小小的聲音詢問他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是啊,她是因為有想知道的事情才成為執筆官的……
「要是不行的話……我們就換個地方……」憶兒瞧不出蘇漠此刻的表情算是什麼意思,亦讀不出抿成一線的唇表明還是不同意,只是蘇漠並未向以往一樣用沉默的方式表示認同,便當做蘇漠是不允了。
「就去鬼界吧。」看著憶兒有些失望又小心翼翼斟酌用詞的模樣很是可愛,「剛剛也說了,憶兒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看看。」
就算他不久前才和鬼溟說過自己不會再去了。
崑崙之巔。
「……所以,蠻頡上神打算做天帝麼?」一個老態龍鍾的老頭撫著自己的長鬚,打量著眼前的棋局。
「怎麼可能?」蠻頡笑了起來,落下了手中的白子,抬眼看著眼前的老仙君嘴角勾起一抹笑,「贏了。」
「……」老仙人盯著才下了一半的棋面,好一會才歎了口氣,「老生服氣。」
「若是箬竹仙君只把心思放在棋局上大概還能多下了一會。」蠻頡端起面前的茶碗,小小抿了一口,語氣裡帶著嘲諷。
「上神說笑,」箬竹低下了頭,「老身的棋藝怎是能可上神帶相比的,若不是在被鎖在這狹小之地,上神也不會這麼打發時間的。」
「你這老東西還好意思說啊,」蠻頡單撐住腦袋,看著眼前的老仙君,「若不是你急忙忙的去和天帝說,我能活動的地方會變得這麼狹小麼?」
「可若不是天帝派我來此,蠻頡上神一人在此處不是更加無趣?」
箬竹仙君便在天帝酒宴上因蠻頡出現察覺出異樣的仙君,他在蠻頡離去之後就急匆匆的和天帝說了次,闕玉心下一驚,讓他帶著鎮壓寶器前往崑崙之巔,說是只要蠻頡還在崑崙之巔,不管狀況如何,都用法器把他能活動的區域縮到最小,他這才會出現在這。
「若要和你這一個老頭呆在一起我到寧可無趣,」蠻頡搖了搖頭,「更何況漠神的封印牢靠的很,根本不需要你來此看守,就算不縮小我能行動的範圍我也是出不去的。」
「只是出不去而已,」箬竹笑了道:「天帝防的是蠻頡上神心裡的想出去。」
「……」蠻頡沒有說話,手中的水杯也被放了下來,眼睛看著眼下早已分出勝負的棋面。
「蠻頡上神會再出去的吧?」箬竹仙君饒有興趣的看著蠻頡。
「是必須要出去。」蠻頡低頭看著配在自己腰間的玉珮,眼裡難得的正經。
「那麼老身就有繼續呆在這裡的必要了。」箬竹伸手把眼前的黑子一顆顆拿了回來,「直到我……死在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