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夜半話明珠 文 / 金朝麻麻
「你醒了?先不要動,等我給你把個脈。」誠芙擦擦手,撥亮了油燈,坐了過來。
蒙慕躺在床上,只覺四肢無力,心裡好像空空的,提不起精神來,總覺得莫名的失落。
「唉!」
誠芙安慰的笑了笑,心想這也算是一朵奇葩,在清集郡時就發現他靈力渙散,明明是心魂重創,眼見是不能活了。可這位公子居然歡蹦亂跳的一路跑到雪野來,中間貌似還動了一回靈力。
當真是命硬!
「蒙慕少爺,你究竟是怎麼受的傷,公子知道嗎?」
蒙慕懶洋洋的閉上眼睛:「多大個事兒還值得一提?是不是男人了?」
「非也。」誠芙不認同的搖搖頭:「事有輕重緩急。你可知我並非是有意壓制你的靈力?若不這樣做,以你這一刻也閒不住的性子,你那千瘡百孔的修為就再也沒有機會聚合了。」
「會死嗎?」
「那倒是不會,你很有可能失去法力,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
普通人?蒙慕心道誠芙我謝謝你嘴下留情啊,沒有直接說我會變成一個廢人。
他瞇著眼,著實認真的想了一會兒,也明白了為什麼在來雪野的路上,連一個凡人都捉不住。不過說起讓那個小賊跑掉的原因,蒙慕呼啦一下坐起來。
「公子呢?」
看著他雪亮亮的眼睛,誠芙呆了呆:「公子他,他去了秦家,臨走時吩咐我好生照看你,不讓你亂動。」
「啊哈哈,你會幫我保密的是吧?」蒙慕神秘的眨眨眼睛,作勢就要下地。
誠芙嚇了一跳,他不住的看著關閉的房門,和門縫間一道閃爍著清光的,符咒!
蒙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好似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低低的說:「真的把我關起來?」
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緒低落壓抑乃是由於藥力的原因,可是蒙慕就是抑制不住的難過,好似自己活生生的被人拋棄了一般。當下負氣坐回了床上,臉朝著牆壁不再說話。
雖然是面壁,但藥還是得喝。誠芙這個人平常看上去和和氣氣,但一拿出醫者的架子來,那當真是有幾分威嚴,讓人不得不乖乖聽從。
當然這還有他本人法力十分高強的原因。
蒙慕現在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反抗,說不定轉眼就會見識到大夫翻臉變屠夫。保命起見,還是乖乖的讓喝藥就喝藥。
誠芙於是很滿意,放下空空的藥碗,自去取了石臼搗起藥材來。
只見他往石臼裡丟了兩三粒白亮亮的珠子,蒙慕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珍珠。」
「哦?」這雪野地處內陸,並不出產珍珠,像這樣隨隨便便搗碎了入藥的,還真是財大氣粗。他怪聲怪氣的道:「這麼奢侈我真是擔心自己受不起啊。」
「這你就不懂了。」誠芙頭也不抬,解釋道這本就是一味定驚安神的藥材,只不過物盡其用而已。更可況這也不是從天台山帶來的,而是給你診過脈之後現從鎮上藥房買來的。
他想了想,道:「不過說起來金庭的藥房裡還真是沒有這味藥。」
眾所周知天台山東臨大海,統管海上諸島,區區幾顆珍珠怎麼會沒有?
「其實,也不是沒有,而是用不著。」誠芙解釋道:「聽幾位前輩說,尊上曾有一位侍女,乃是千年靈珠所化,但凡配製需要珍珠的藥材,只要請這位侍女略施些靈力就足夠了。因而用不著真正的珍珠。」誠芙抬起了頭,言語間頗為嚮往:「那該是怎樣的場景啊?」
燈芯爆出一聲輕響,蒙慕的眼睛突然綻放出光彩來。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語氣盡量平穩的追問道:「不是上仙的侍女嗎?你怎麼會沒見過?」
誠芙眼光轉了轉,投向懷裡的石臼,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聽說她已經不在金庭了,好像是從前跟著尊上出去辦事,沒有回來。」
蒙慕忽然動了動,好像就要跳下床去,但不知為何又穩住了身形:「她叫什麼?」
「明珠!」
夜闌人靜,誠芙已經在對面床上和衣睡去。蒙慕穿著單薄的裡衣下了床,走到了窗邊。
長空如洗,皎潔的月色毫無保留的灑向人間。都說日月無情,萬千嚮往不過如同誇父逐日。不知為何,蒙慕此刻反倒覺得,這日與月,天與地,不需要有情。無論世事如何,它們往復如常,沒有要求、不計回報的普照萬物、涵養眾生。有了情,便有了歡喜也有了恐懼,還怎能如此堅定執著。
「在想什麼?」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蒙慕猛然回神,只見床邊佇立一個清俏的側影。
「怎麼是你?」
鹿箭轉過身來,調皮的皺了皺鼻子:「不然你以為是誰?四方臉的大頭鬼?」
少女明朗的低笑,讓蒙慕心裡莫名的一暖。他終於從漫無邊際的憂鬱中抽身而出,也跟著無聲的笑了笑。
到底是相識多年,雖然相處的日子並不久,但較之旁人,總歸還是更親近些。鹿箭知道蒙慕的狀況,擔心他病中心情低落。晚上趁著雲大娘睡著,偷偷的溜過來想看他一眼,沒想到還真巧,剛一過來就看到這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床邊,整個人憂鬱的好似一塊雨季長了蘑菇的木頭。
「
放心吧,道靜那邊已經把秦家的事解決啦,以後再也沒有大頭鬼嚇你了。」
「你呀你呀」蒙慕哭笑不得,「我是個大男人,還會怕那個?」
不是嗎?鹿箭歪歪頭,明明看上去就是很怕的呀,不然怎麼連道靜都要在他住的房間設下妖邪退避的符咒呢?
「我們這些天在外面忙,沒有帶著你,你在這裡很悶吧?」
說起這個,鹿箭還是有一點不開心的,她低頭擺弄著手指,小小聲的說:「也沒有覺得悶,就是總覺得自己好沒用。」
不僅不會法術,甚至連大字也不識一個,白天收到了端木償揚的信,自個兒翻來覆去看了好久,總覺得這些個橫橫豎豎的道道在笑自己。就連雲大娘還能繡花做衣服呢,自己除了吃吃睡睡玩玩,好像還真沒幹過別的。
「丫頭啊,你要是一直像這樣長不大,該多好。」蒙慕由衷的感歎,隔著窗欞接過了小小的字條。
不對!
端木償揚不過是個普通凡人,略學過些法術而已。千里之遙,他是怎麼傳信來此的?況且與眾人分別之時,並不知道眾人以後的安排,即便是傳信也該傳到天台山。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會有來到雪野的一天,他是從何得知的?
「蛟龍曾傳信與我……」道靜的話迴響在耳邊,蛟龍護送端木償揚回鄉,從那之後就沒有回來。道靜派他過去,也許是有意打探端木償揚的底細。這本是無可厚非。蒙慕雖然心驚於道靜不動聲色的手段,但以他的立場也能理解。
蛟龍在暗中調查端木償揚,只怕他暗地裡也在觀察著蛟龍的動向。
今日他只是利用蛟龍得知鹿箭的行蹤,難保他日不會利用鹿箭……
蒙慕的腦海中突然響起許久之前的一段對話這端木,不簡單啊……
來信沒說什麼,只不過是表示對鹿箭的關心,順便提起了緱山上最近常能聽見一個女子的歌聲,但卻無法靠近,鄉民都以為是神仙降臨,但他推測不過是精靈作怪而已。
讀完了信,蒙慕卻沒有交還,而是拿著往燈火旁靠了靠,他看著鹿箭正色道:「你可知端木兄弟的來歷嗎?」
鹿箭點頭,我去過他家,見過他的妹妹,他有很多兄弟姐妹,還有父親母親,叔叔嬸嬸,還有……
「停停停,打住!」蒙慕趕緊制止了她背家譜的行為,被她這麼一打岔,突然想不起來剛才要說什麼了。
索性把字條就著火光點燃:「這封信留在身邊只怕引人誤會,還是燒了乾淨。」
鹿箭雖然不明白一封問候的信有什麼可讓人誤會的,但是話說回來自己還真看不懂,留著也沒大用,燒了就燒了吧。
不過,她扒著窗子,小聲的問道:「蒙慕,你能不能幫我給他寫一封回信呀?」
蒙慕就有點不太高興了,這小子有什麼好的?愣頭青一個,啥用沒有,鹿箭這麼上心。當下悶悶:「想寫些什麼?」
這下輪到鹿箭傻眼了,說什麼呢?說我挺好的,雲大娘做的飯特別好吃,那還要解釋雲大娘是誰。要不就說雪野挺熱的,那還要解釋為什麼來雪野。
好煩。
「還是不寫了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著窗前的身影矮下去,蒙慕突然叫住了她:「誒?別走啊,我幫你寫。」
鹿箭靠牆蹲著,望著天上的繁星道:「我是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像道靜你們做的事也沒什麼可跟他說的。」
想不到這小丫頭倒還很懂得分寸,蒙慕心裡大讚。
又怕她走開,趕忙改口道:「端木不是說緱山有精靈嘛,你也是緱山精靈,就不想問問?」
鹿箭四下裡望望,轉身站起來趴回窗邊小小聲道:「我想我知道那個唱歌的是誰,山羊理解錯了,緱山上沒有能修成的精靈,那是個人!」
「嗯?!」
這緱山歷來為真脈之地,地氣厚重,令萬妖沉伏。因此山上的百獸及草木固然能借靈氣輕身延命,但因仙宗帝氣凜冽,壓制靈力而不能修成。像鹿箭這般走出了緱山的,實在是絕無僅有。
「這是李樹姐姐說的,至於她聽誰說的,我就不知道了。」
蒙慕看起來並不關心這個,反倒是對那唱歌的女子更好奇:「端木說他上不了山,那個女子是怎麼上去的?」
鹿箭有些心不在焉,隨口答道:「玄逸哥哥帶她去的吧。」
「?!」蒙慕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她是……」
「嗯,玄逸哥哥好像叫她,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