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一個陰謀 兩次密談 文 / 陳池
「你比料想的回來晚了些!」叔行通依舊是老樣子,捧著一本道德經,坐在自己小屋外的石沿上。
楊玄囂一怔,也不客套,直接問道:「我接下來該怎麼修煉?」
「重修!」叔行通淡淡道:「你的身體和五識已經來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以數倍於從前的靈氣重修谷札潤元術和虎魔破天拳,圓滿之後力量也將數倍於從前!」
「不是吧……」楊玄囂眉頭一皺,訕訕道:「你的意思是……一直修煉這兩門法決,直到渡劫飛昇?」
「做你的春秋大夢!」叔行通翻起眼白,嫌棄道:「就靠這樣的黃級法決,一入啟靈境便再難有所突破,到時最不濟也得用黃級上品的法決修煉才行。不過麼,沒個十年八年你也沒必要考慮這個問題。」
「難怪……」楊玄囂點了點頭,笑著試探道:「師兄可還有別的法門?品級高些的。」
「沒了!」叔行通搖了搖頭:「黃級中品的法門整個四物門也找不出幾本,都掌握在幾大長老手中,只有立下大功的弟子才有機會學到一招半式。我原本有幸能夠獲得一份黃級中品靈修術,可惜……」
「這麼說,我師傅手中總得有一兩本吧……」楊玄囂心中竊喜,開始迅速盤算。
叔行通搖了搖頭:「勸你安分些,陸師叔可不是你能滅口的人!」
「師兄玩笑了!我當然是要立功領賞了!」楊玄囂乾笑兩聲,心中暗暗一驚。
「立功嗎?」叔行通淡淡道:「四物大試之後有一次外出歷練,照老規矩,掌門連同九位長老都得派出兩名有潛質可發掘的弟子參與,如果你能搶得頭功,那一冊秋火心法自是囊中之物!」
「師兄不去?」楊玄囂疑惑道:「那法門應當是師兄的囊中之物!」
「不去了……去年這事便是被我辦砸的!砸得不能再砸!」叔行通搖了搖頭,語氣低沉。
「去年……」楊玄囂一愣,腦中回憶起了那走路時腳跟從不沾地的小姑娘和她那一番義憤填膺的講述。楊玄囂心中暗自打鼓,急忙問道:「會不會丟了小命?」
「我沒死,想來你也不會有事。」叔行通輕歎一聲:「欲求騰達,其險當慮,不當懼!」
「屁勒!黃大將軍說了!任你金山銀山,任你萬里前程,什麼都比不得小命重要!」楊玄囂暗暗腹誹一句,面上卻作認真狀,故作熱血到:「師兄所言極是,我這就回去狠下苦功,定要一鳴驚人!」
談話草草結束,楊玄囂便直接返回西雨山間。手還握有一百五十枚靈石,自不愁無靈氣可用。到了山中沒人叨擾更可以拿野獸練招那才是一舉兩得。
自從進入得蓄靈境,楊玄囂的神海擴張整整一倍,六枚靈石填入才堪堪飽滿。谷札潤元術運轉八十一周天,靈氣消耗小半。他這才停止了下來,抽身離開樹洞的時候,卻已是漆黑深夜。與神海擴大相伴的是他的五識敏銳性地成倍提升。此時此刻,即便是在這幽暗的老林之中,雙眼依舊可以清晰分辨事物。尋著周圍野獸的痕跡,不多時便碰上了三頭魁狼,楊玄囂連動手的念頭都沒起,三兩步便躲開了:「這些狼崽子實在不夠看,得再深入些才是……」
……
「弟子拜見荀曄真人!」夜幕中一名四物門弟子匍匐在地上,語氣謙恭無比。
一名白鬚老道傲然而立,大袖負於背後,雙目輕合,氣定神閒道:「起來說話吧。」
「門中無事,一切都是老樣子……我大哥在四物大試前不會出關!」那弟子站起身來,赫然是換了弟子服的四物門長老陸光漢!
荀曄老道沉聲問:「你何時動手?」
「一切都妥當安置,只等真人下令,計劃便可實施。」陸光漢謙恭道:「低輩弟子挑事,長老惡鬥,隨後由您老人家收拾殘局,然後……」
「然後由你做這四物門的新掌教!」荀曄老道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聲道:「有我龍虎宗庇護,玄真禪寺再不會對你清涼山指手劃腳!」
「有真人這句話,弟子這一年的奔波總算沒有白廢!」陸光漢頓時眉開眼笑,點頭笑道:「同樣上繳歲貢,我自然更願意交給龍虎宗!」
「那邊有隻猴子,你回去時順手弄死……」老道屈指一引,指尖射出一柄三尺青峰劍。長劍有靈,自動浮在了他的腳邊。老道一步踏上劍身,便化作長虹沖天而去。那速度之快,只憑捲起的勁風,便可將一些弱小的草木連根拔起。
陸光漢斂住笑意,轉向了身後的密林,殺氣森森道:「出來吧,爺爺給你個痛快的!」
「師傅!是我!是我!」楊玄囂翻身跳下樹來。他非常清楚逃跑和硬抗都是死路一條,只能主動現身,才有機會再謀出路。
陸光漢摸了摸小指上的儲物戒指,倒是收起了些許殺氣:「你聽到了多少?」
「全聽到了!」楊玄囂故意不加掩飾,臉上非但沒有一絲驚恐,更是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
「那我還能留你?」陸光漢口氣雖然陰沉森冷,但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以他蓄靈境五階的修為,要殺楊玄囂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可楊玄囂的笑容卻讓他心中毛躁,莫名地產生了一絲顧慮。
「您老沒必要殺我啊!您的事我都知道了沒錯!但是這並不表示我會出賣您啊!我入門堪堪三月,在門中的時間更是不足五六日,掌教真人是誰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為了他去破壞師傅的好事?那不是腦袋被驢子踢了嗎?」楊玄囂心平氣靜,說得不卑不亢,倒顯得更加
真實:「再者說,師傅您一旦坐上掌教的位置,那我便是嫡系弟子,不論倒是得到的資源還是地位都無疑要比現在好得多。相反,要是壞了師傅的好事,說不定我還得被當成同黨一併連坐了呢。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打死我也絕不能幹啊!」
「識時務者為俊傑!」陸光漢聽得有理,淡淡道:「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事成之後自不會虧待你!」
「跟在你身邊?嘿嘿……本少爺又要發財咯!」二少爺心中一喜,急忙點頭稱是。
……
清涼山頂,是歷代掌教閉關的禁地所在。倒不似山下的朱紅殿宇琉璃瓦簷,這裡只有一座不大的三層小閣。
小閣居中。
東側高懸一口大鐘,青銅材質,古樸十分。西側放置一尊大鼎,赤銅所鑄,威嚴有餘。南側豎插一柄長劍,形狀特異,寒光逼人。北側卻是一個碗狀大缸,缸口橫了一條紫黑檀木。
這便是數十年前四物門立派祖師引以鎮教的四樣重寶!鍾曰意定,鼎曰方石,各自篆刻有一門地級體修靈修之術。劍曰斬蛟,缸曰灣海,又是兩件威力不俗的特異法寶。可惜的是,這四物本尊早早便隨著那名曾今輝煌一時的年輕祖師銷聲匿跡於天下,眼前的這四件不過是後人仿造而來只用做裝飾的大贗品。
「你總算願跟為師說說了嗎?」閣內傳出一聲沉沉的歎息,正是四物門掌教真人陸諾謀。
而踏足這片禁足之地的人,卻是離了手中書卷的叔行通。少年白淨,頷首而立,雖只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眸中卻儘是洞穿凡俗的睿智。本該是年少稚趣的靈性在他身上卻成了觀之不俗的靈氣。這一份能令市井百姓認定為方外神仙的出塵氣質,比之書卷在手時,相差何止雲泥?
陸諾謀等了一陣,沒等來回應,便自顧自說道:「我這一年傾盡所有拚命閉關,便是在等今日!而今四物門已是內憂外患……非非常之手段不能力挽狂瀾!」
「原來掌教真人已經知道……」叔行通面色如常,語氣平靜:「門派興衰難道比性命重要?您帶上無雙離開,自有另一番出路……」
「你的資質,悟性,心性,乃至於氣運都是百年難得一見!四物門雖然只是這南部一隅的小派系,傳到為師這也不過三代!但我卻知道,四物門如果交到你手,定興盛五百載!」陸諾謀只是一字一頓的說著,字字都流露著期許與興奮:「五百載大興!什麼玄真禪寺……什麼龍虎宗……還不穩穩伏在我四物門腳邊做鷹犬走狗?玄真山三洞九地十二峰盡為我四物門分院雜捨,龍虎山龍壇虎巖大尊殿皆成我四物門山景一隅!那該是一番何等快意的景象?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憧憬?沒有一點想法?」
「弟子願為四物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叔行通眸中寒光流轉,屈膝在地,重重三叩首!
「妙極!妙極!」陸諾謀放聲大笑了一陣,暢快道:「快快進來!」
叔行通稍稍一滯,邁步走入了只有歷代掌教真人可以涉足的三層小閣之內。整整三月之後,才走出來。此一時,他身上那股靈秀氣質越發出塵,只是臉上的神色稍稍有些黯然。
十歲那年,一襲清羽仙衣頭戴紫金玉冠的陸諾謀駕鶴而來,縣城三千戶百姓皆為叔家幼子的這份仙緣由衷欣喜!十一歲,修到蓄靈境三階,陸諾謀把女兒苦求數次不得的坐下靈鶴贈與了他。十二歲蓄靈境五階,陸諾謀親自帶他去北國一覽雪景,重金購得霜二賜下!十三歲蓄靈境六階修到瓶頸,陸諾謀賣掉自己珍藏多年的大參參,換得五千靈石,全部送來助他一舉突破蓄靈境七階!十四歲順利修到蓄靈境八階,陸諾謀隨他去到南荒,斬了一頭啟靈境火蜥,取魔核靈骨鑄造成另一柄長劍炎一!十五歲便以門中弟子魁首的身份,帶領十八名新弟子外出歷練,最後卻只有他肚自一人安然返回,本該大罪難脫,卻又陸諾謀頂著天大的壓力,讓此事不了了之。
彼時似海之恩猶自歷歷在目。可那青須玉面如今卻已成了白髯雞皮!
六十載道行一朝喪盡,陸諾謀大限已至。
「去叫我那兄弟過來!關於那個寶藏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一些線索,我先幫你穩住他,有朝一日務必查出,切莫落入旁人之手!」小閣內,陸諾謀的聲音蒼老沉重,與從前判若兩人。
「我會好好照顧無雙師姐。」叔行通沉沉許下諾言,這才慢慢退下山去。
……
小閣之內,陸光漢圓瞪著眼珠,富態的臉頰上汗珠滾滾。任他絞盡腦汁也想像不到,眼前這位油盡燈枯,隨時可能嚥氣而去的老人,竟是自己畢生都難以逾越的那座大山:「掌教真人!找我到此所為何事?」
「我練功出了岔子……四物門今後只能交託給你了。」陸諾謀氣息衰弱,語速也十分緩慢,倒多了幾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
陸光漢故作急態道:「可不行!我如何擔得起如此重任!掌教真人莫胡言,召集幾位長老共舉賢德才是!」
陸諾謀輕輕閉上雙眼,沉沉歎息道:「唉……年輕時那些事……總覺得對不住你,而今我不介意再獨斷專橫一次!也算是與你的些許補償。」
「不可!不可!」陸諾謀越是誠摯,陸光漢思緒愈發混亂,心中所想脫口道:「大長老劉愈德年紀最長,德高望重,當由他做首選!三長老杜熏,蓄靈八階,黃級中品體修術斬山劍已是圓滿,修為最高,次選之亦可服眾人。其餘五位長老都各有所長,誰肯服我?」
「逆者斬盡!」陸諾謀嘴角微微一揚,翻手從自己的儲物戒指內取出了一柄長劍。
「這……這……這是斬蛟神劍?」陸光漢語氣有些顫抖,卻不敢伸手去觸碰
那柄通體青綠的狹長古劍。
「還不肯叫我一聲大哥嗎?」陸諾謀有些哽咽,氣息越發虛弱下去。
「大……大哥!」陸光漢瞥了一眼成名已久了四物之首斬蛟神劍,卻沒有去碰,只是將陸諾謀倒下的身子扶在了自己懷中。
老人雙眼緩緩閉起,就這麼斷絕了生機。
「我會好好照顧無雙!你安心去吧……」陸光漢沉聲一歎,思緒如江河奔湧,久久不得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