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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絕境逢生君心離(九) 文 / 染洛蕁

    楚珩溪心下一沉,便厲聲喝止雲竹道:「休得胡言!」

    雲竹期期艾艾地看向楚珩溪:「王爺,奴婢怎會拿太后的安危做胡言?」

    「趙風!」楚珩溪厲喝一聲,但見前方不遠處徘徊的一匹黑馬急促上前,一襲兵甲的厲目男子從馬上躍下,抱拳行禮:「王爺!」

    楚珩溪看向趙風,此人與自己年齡相當,卻已跟隨自己征戰沙場多年,是得力助將,沙場之上,楚珩溪信他甚至多過於相信自己手中的長劍。

    微微一頓,楚珩溪低聲吩咐趙風:「本王需即刻回宮一趟,你自帶了人馬趕赴漠城,不得有誤!」

    趙風聞聽此言,自是疑惑不已。但卻也不多嘴詢問,只沉聲道:「末將領命!」

    楚珩溪微微點頭,便攙扶雲竹上馬,自己則利落躍上馬背,調轉馬頭,與雲竹一道往皇城折返而去。

    兩匹快馬疾馳至宮門前,卻不見宮門前守衛。楚珩溪心下生疑,尚來不及細想,胯下坐騎已被雲竹手中的韁繩狠狠一抽,嘶鳴著徑直衝入宮門。楚珩溪瞬間覺出不妥,急忙勒停坐騎,眸色礪刃地看向雲竹:「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竟敢誆我回來?」

    雲竹不答,只從馬上落地,跪在楚珩溪面前,冷聲應道:「方纔入了宮門的那刻,王爺已是退無可退!」雲竹的話語剛剛落定,忽然從四面八方如水般湧來兵將,將二人團團圍住。

    「王爺!」眾人跪倒在地,齊聲厲喝之中,楚珩溪的臉色已是一片煞白。他看向雲竹厲喝一聲道:「大膽奴才!你這是逼本王謀反!」

    雲竹的臉因得方纔的摔傷而紅腫滲血,她仰頭看向王爺道:「奴婢沒有這膽量,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如今宮門的守衛已被盡數斬殺,王爺已無退路!曹將軍和明相的人馬已先行往紫宸殿去,只待王爺順應天命!」

    「順應天命?這是謀逆!」楚珩溪皺眉,厲喝一聲。

    雲竹卻絲毫無懼,只提高了聲音道:「坐在龍椅上的本該是王爺才對,是大皇子謀逆篡位,奪去了屬於王爺的一切,如今曹將軍和明相眾人,不過是期盼天命所歸!這有何錯?!」

    「天命所歸!誓奪皇位!」跪在地上的眾將士舉劍厲喝,隨即紛紛起身,便朝著紫宸殿喊殺而去。

    鋪天的陰雲遮蔽而來,彷彿一塊巨大的穹蓋遮於頭頂。楚珩溪忽然覺得不能呼吸,原來玉慈宮被禁軍所圍皆是謊言,事實卻是,母后與明相聯手,加之曹厲起了反心,竟調動兵馬殺入皇城之內。此時,只怕紫宸殿早已在母后的掌控之中。

    從馬背上躍下,楚珩溪緊緊握住了劍柄,望向前方黑壓壓潮水一般湧動喊殺的人群,所及之處,劍光厲寒,鮮血飛濺,將前來抵抗的禁軍毫不留情地砍殺。滿目皆是猩紅,入鼻盡為血腥。眼前的一切都似虛幻而不真實,可楚珩溪卻真真切切感覺到被推入深淵的崩塌感。

    楚珩溪曾探過皇后的口風,雖未得到明晰的答案,卻也能肯定淳佳的確是死於非命。然而他已不願再去細細探究,即便心中對皇兄有恨意,可他也清楚地知道,皇兄之所以如此忌憚自己,也並非一朝一夕。從當年母后設計害死了先皇后的那刻起,皇兄的恨意便在心中深植。他深知無法去解開皇兄的心結,只能步步退讓。即便是皇兄利用了他所愛的女子,甚至讓那女子香消玉殞,他也願意將這一切埋藏在心中。

    可是,楚珩溪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母后心中的貪慾和執念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她要的不是身為太后的安穩和榮華,她要的是這天下,是這江山。不僅如此,她竟然毫不顧忌地將自己推向了謀逆之流,再無選擇……

    「王爺……」一側的雲竹輕然發聲:「王爺想想淳儀皇貴妃的死,想想如今太后的處境,難道王爺要坐視不理嗎?」

    雲竹的話語滑過耳邊,楚珩溪的眼前忽而滑過一雙清澈的眼眸,他不知道,在這死生攸關的時刻,為何腦海中會浮現良貴嬪那張清麗的容顏。沒有貴冠華服,沒有皇命加身,有的只是在城郊林中,自己救下她的那刻,那雙驚如小鹿的眼眸。

    思及至此,楚珩溪緩緩抽出長劍,劍鋒輕抵地面,摩擦出瘖啞的沉鬱聲響,他步步朝著紫宸殿的方向行去。

    雲竹並不知楚珩溪心中所想,只以為王爺心有所動。暗喜之下,便匆匆跟隨著王爺的步伐,前往紫宸殿。

    此刻的紫宸殿,已被曹厲率兵圍得水洩不通。禁軍都尉付軒帶著僅剩的幾十名侍衛與殿外兵將膠著對峙,情勢一觸即發。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緊迫的情形下,楚珩沐卻依舊端坐於紫宸殿中的龍椅之上,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桌上的奏折。似是對眼前的一切置若罔聞,更是無懼殿外重重圍守的兵將。

    曹厲深知,眼前的皇帝年少登基,卻頗具心機。如今他這般淡定的神情,不由得讓曹厲心生膽寒,因得摸不準其中情形,曹厲亦是不敢輕舉妄動。一側的副將李修見狀,便低聲請示道:「將軍,此時殿中不過百人,我等闖將進去,定能將這逆賊擒獲……」

    「住口!」曹厲沉聲喝止:「這小兒一向心思縝密,殿中雖是不過百人,可他這般氣定神閒,未知沒有布下天羅地網。如今一切都要謹慎行事,一招行錯,便是萬劫不復!」

    李修聞聽不敢多言,只悄然退至曹厲身後。此時,便聽得殿內傳來皇上沉穩的聲音:「曹厲,朕敬你戰功卓著,封你為泰安將軍。卻不料你今日竟率軍殺入皇城,意欲謀反,實在叫朕心寒吶……」

    曹厲冷哼一聲,負手佯作了一禮道:「皇上是如何登上這龍椅,想必沒有誰比皇上自個兒更清楚!這皇位本該屬於三王爺,如今我等不過是扶正祛邪,順承天

    命罷了!」

    楚珩沐輕然撂下手中的奏折,這才微微抬起眼簾看向曹厲:「曹大將軍如今還稱朕一句『皇上』,可見你也知道如今自己的所作所為實為謀逆!」

    曹厲憤然甩開雙手,沉笑一聲:「臣等眼中,皇上只有一位!」

    「你是說三弟嗎?」楚珩沐淡淡一笑:「可三弟今日已起程前往漠城,想必爾等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

    聞聽此言,曹厲的神色亦是微微一變。他自然清楚王爺心中並無反意,一切皆是太后授意而為。雖然太后口口聲聲應承,三王爺定會率兵殺入皇城。可其中有幾分把握,曹厲卻是不知。只是既然已起兵造反,便斷無回頭的道理。生死之命,無論如何,也要取下如今端坐龍椅之上男子的首級才是。

    就在此時,曹厲突然聽到身後東南方向傳來震天的廝殺之聲,於是唇角露出一絲冷笑:「前往漠城,想必也不盡然吧……」

    曹厲話語落定不久,便見眾人擁著一襲戰袍的三王爺朝著紫宸殿廝殺而來。圍守在紫宸殿前的兵將見狀,紛紛讓出一條道來,但見三王爺臉色沉鬱,手持的長劍上血跡斑斑,就連身上的兵甲戰袍上也四處飛濺著血跡。

    一抹飛濺的鮮血從他的臉頰上橫抹開來,往日玉樹臨風,閒散快意的男子,如今卻是一副沉鬱的殺戮之色。

    在看到楚珩溪的一瞬,端坐龍椅上的男子,神色才顯出一絲慌亂,他從椅中緩緩起身,帶著幾分痛惜沉聲道:「你果然……還是反了……」

    楚珩溪神色沉冷,將手中長劍迅速一甩,劍鋒血跡飛散而出,他的唇角綻出一絲不曾見過的冷笑:「聽皇兄的意思,是一早便知臣弟的意思了……」

    聽到三弟這般說,楚珩沐的心中隱隱作痛,他長歎一口氣道:「朕倒寧願不知……」

    話音剛落,卻見方才曹厲身邊的副將李修厲喝一聲,撥開眾人,看向殿中的皇上道:「逆賊!你瞧瞧這是誰!」

    楚珩沐定睛看去,便見有幾個士兵持刀攜著兩人,一人正是身懷六甲的尉香盈,而另一個則是一臉病容的白嶼箏。

    尉香盈自是嚇得渾身發抖,在見到皇上的一瞬,便用盡全身氣力急聲喚道:「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皇上!救救臣妾和孩子!」聲嘶力竭間,尉香盈已顯崩潰之勢。

    只是一側的白嶼箏卻神情木然,她並未看向皇上,只是帶了幾分不可置信地神情看向身側的王爺楚珩溪。

    楚珩溪在看到白嶼箏的一瞬,自是大吃了一驚,但只是強忍著神色,對她質疑和憤怒地眼神視而不見。

    不料,在尉香盈的急聲哭嚎中,白嶼箏忽然開口,不為求救,卻只是看向楚珩溪道:「未曾料到,王爺竟是此等的亂臣賊子!」

    話音一落,一側的李修甩手而至,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嶼箏的臉頰。嶼箏頓時覺得口中腥鹹無比,鮮血順著唇角緩緩流下。

    「賤人!膽敢對著當今聖上出言不遜!」李修厲聲喝道。

    卻不料這句話喚來的,竟是嶼箏如瘋癲一般的狂笑。這狂笑驚煞了眾人,連一側的尉香盈也被嚇得噤了聲,呆呆看向嶼箏。

    但見嶼箏唇角血跡暈散,癲狂大笑之後,帶著幾分同情地看向楚珩溪:「當今聖上?還是提線木偶?王爺的心裡只怕再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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