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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風起雲湧生死決(三十四) 文 / 染洛蕁

    綺貴嬪的話自是震煞了宜雨閣中的眾人,還是皇后先回過神來,沉聲問道:「綺貴嬪此話是為何意?」

    「皇上,皇后……」綺貴嬪轉身,撩起裙擺盈盈跪倒在地:「蓉嬪好狠的心,她在送給臣妾的香囊裡塗了烏頭的汁子,這等毒辣之物,害得臣妾……」說著,綺貴嬪便掩面痛哭起來:「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為我們夭折的皇兒做主啊!」

    於楚珩沐而言,嶼箏出現前,綺貴嬪無疑是他最寵愛的女子,她的驟然失子,本就是他痛心之處,如今見她哀慟地哭嚎著有人謀害了他的皇兒,他怎能不氣怒。

    眾妃嬪還在驚訝之時,便聽得皇上厲喝一聲:「簡昱!」

    一側的簡昱慌忙上前,接過綺貴嬪手中的香囊,仔細查看片刻後,便道:「回皇上,雖是氣味淺淡,可這香囊上的確有異……」

    「綺貴嬪!你血口噴人!」蓉嬪見狀厲喝一聲:「你自是做了手腳,此刻卻拿來陷害於我!」

    「陷害?!」綺貴嬪收了悲慼,拭去眼淚,在蒹雲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你自是可以說本宮陷害了你,可當年這香囊也非本宮一人所有,只怕諸位姐妹還有人存留著。大可拿出來叫簡太醫一併瞧瞧。本宮縱然能在自己的香囊上做手腳,卻不能在闔宮的香囊上做了手腳吧!」

    聽到綺貴嬪此言,座中幾人皆是變了臉色,先前得寵的幾個妃嬪急忙吩咐自己的宮婢去尋出蓉嬪送來的香囊。就連一向受制於嘉妃和蓉嬪的玉貴人,也不免顯了幾分焦灼之色。

    「來人……」皇后朗聲吩咐:「去各宮收了蓉嬪所贈的香囊前來……」隨即她微微一頓,看向身側道:「芙沅,本宮記得蓉嬪這份『心意』也送到了清寧宮中,你一併去尋來……」

    「是……」芙沅應著,便往殿外行去。

    卻見跪在正中的妙竹叩首一拜:「回皇上,即便是不尋來香囊,也不會有什麼差池,那些烏頭的汁子,是奴婢和祈月奉了蓉嬪娘娘的命,一點一點塗抹在香囊上的……」

    聽到妙竹這話,隨著蓉嬪跪在一側的祈月再也按捺不住,急急跪走上前急聲道:「皇上明鑒,主子沒有叫奴婢做過此事。」

    說話間,便有人陸陸續續入得宜雨閣來。

    「回皇上,嘉妃娘娘的梓涵殿中並無龍眼蜜……」

    「回皇上,在蓉嬪娘娘的玲瓏閣尋到以青花瓷罐封存的龍眼蜜,只是所餘不多,瞧得出是新用過……」

    楚珩沐冷冷看著蓉嬪道:「蓉嬪,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時,一側的祈月急急護在蓉嬪身前道:「皇上,此事與娘娘無關,是奴婢一人所為!娘娘絲毫不知情啊!」說到這兒,祈月憤憤地看向妙竹,厲聲高叫:「妙竹!你這個賤人,侍奉娘娘不周卻不知悔改。你自以為投了綺貴嬪便能得到好處?陷害了娘娘,她就能保得了你,留你一條性命嗎?癡心妄想!」

    但見跪在殿中的妙竹傷痕瀰漫的臉上波瀾無驚,一雙眼沉若死物,只淡淡說道:「蓉嬪娘娘,你別責怪奴婢,奴婢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無謂攀附於誰亦或留一條性命,娘娘將奴婢送往暴室之時,奴婢便已死了……」

    妙竹話還未說完,祈月便瘋了一般地起身,衝上來廝打著妙竹,見此情形,侍候的太監們急急上前,將祈月壓制住。祈月厲聲高喝:「妙竹!你不得好死!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看不慣綺貴嬪得寵,就是為了替主子出口氣!主子什麼都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楚珩沐皺眉,看向殿中發了瘋般的女子,只沉聲道:「叫她閉嘴!」

    壓制著祈月的太監們便心領神會地將祈月往殿外拖去。蓉嬪見狀,急忙厲喝一聲,上前攔擋著祈月,高聲哀求:「皇上,祈月她是臣妾的陪嫁丫鬟,自幼時便跟在臣妾身邊,猶如姐妹一般!求皇上念在臣妾服侍多年的情分上,饒祈月一命吧!」

    太監看向皇上,卻見皇上撇過頭不耐煩地擺擺手,故而又施了力將祈月往殿外拖去。一時間,蓉嬪和祈月的厲叫聲便響徹宜雨閣。

    妙竹見狀,便朗聲道:「皇上,奴婢懇請留祈月一命……」

    見妙竹求情,眾人不免驚訝,皆定神看向她,卻見她冷冷說道:「皇上該叫祈月說出淳儀皇貴妃的死,再發落她也不遲……」

    眾人聞聽,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歹妙竹是蓉嬪宮裡的人,今日樁樁件件的事卻分明是不置蓉嬪於死地,誓不罷休。也可想妙竹定是在暴室受了非人的折磨,否則也不會反咬主子一口到這等地步。

    皇后聽到妙竹的話,自然也是吃了一驚,便厲聲道:「淳儀皇貴妃乃病重而逝,容不得你在此處造謠生事!」

    「皇后娘娘明鑒!」妙竹重重叩下頭去:「淳儀皇貴妃當年雖是病重,卻也是纏綿病榻,尚不至薨逝。是娘娘叫祈月買通了錦香殿的宮婢心喬,在淳儀皇貴妃的藥中下了猛藥。當日皇上尚在慶山祭天,太后亦是鳳體欠安,皇后娘娘盡心料理後宮,自然沒有疑心淳儀皇貴妃的貼身宮婢。」

    「心喬……」皇上聞聽低喃一聲,便聽得妙竹繼而說道:「不錯,淳儀皇貴妃薨逝時,心喬便在自己屋中自縊殉主。實則卻是奴婢和祈月所為!」

    聽到這話,皇后緊扣扶手的素白手指緩緩一鬆,便道:「斯人已逝,如今再去細究淳儀皇貴妃的死因,只怕亦是沒有對證。」

    不料皇上卻冷冷打斷皇后道:「無論能不能坐實此事,但憑蓉嬪三番五次謀害龍嗣,便足以治她的罪!」

    蓉嬪聞聽,終是癱坐在地:「皇上,你寧可聽信一個賤婢

    的話,也不信臣妾嗎?」

    「信?」楚珩沐冷笑一聲:「你叫朕如何信你,朕信得是妙竹這張臉,信得是你對她行蹤的刻意隱瞞……」

    說著,他看向妙竹道:「你可知你同蓉嬪一樣罪不可赦?」

    「奴婢知道……」妙竹輕聲應道:「奴婢不求活,但求一死,惟願死的心安,不必夜夜夢到冤魂索命……」

    楚珩沐冷哼一聲,拂袖起身,但見謹德帶著數人匆匆入內:「皇上,闔宮裡蓉嬪所制的香囊盡在此處……」楚珩沐瞥了一眼便道:「拿給簡太醫……」謹德應著,便吩咐太監們將香囊呈給簡太醫,自己則捧了一襲錦裙,緩緩走上前來。

    「這是……」皇上略一沉吟,便認出了錦裙正是淳儀皇貴妃當年之物。

    而璃容華在看到錦裙的時候,亦是微微一驚,只察覺到身後的林凜輕輕扶住她的背脊。這裙子她識得,正是當日嶼箏入宮時,命林凜尋去的那件,之後嶼箏曾在琴月軒中宣稱要讓此物,物盡其用,如今看來,的確是盡其用了。

    只是璃容華也看出,今日之事,只怕是藉機扳倒蓉嬪。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綺貴嬪竟會與被皇上最晚寵幸的嶼箏聯手。可這事做的天衣無縫,除了她,不會有誰瞧得出,而她自然也不能貿然認了那件錦裙,惹火焚身……故而心悸,卻也一句話也說不得。

    但聽得謹德沉聲道:「皇上可記得,當日太醫說起淳儀皇貴妃似有中毒之狀,可苦於捉摸不透又尋不到毒源,便也依著本有的病根醫治著,如今看來,只怕都在此處了……」

    輕紗抖落處,白色的斑跡星星點點暈散開來。

    跪在一旁的徐守陽,此時方才回過神,急急湊上前,略一看,便躲避開來。

    簡昱見狀,擱下手中的香囊也上前查驗,片刻之後,他皺著眉頭道:「皇上,這些香囊內外的確塗有烏頭汁,而這錦裙則是將一品紅的莖葉碾碎,又取其白色汁液混合,塗抹在上面,實乃傷膚侵肺之毒物也……」

    聽聞此言,皇后亦是聲色俱厲:「蓉嬪,你膽敢毒害本宮與諸位嬪妃,該當何罪?」

    皇后話音剛落,卻聽得殿外一聲厲喝之後,一個修長的身影拎著一個纖瘦的女子,重重丟擲在地上。

    眾人皆注目,唯有嶼箏輕不可察的顫抖著,那修長的身影分明是顏冰,但見銀面遮去傷眼,倒顯得另外一面臉頰,愈發剛毅。

    嶼箏強忍著淚水,只將頭微微瞥去一側。便聽得顏冰沉穩的聲音緩緩響起:「皇上,微臣方才在殿外見此女鬼鬼祟祟,特將她捉拿,靜候皇上發落……」

    雪卉定睛一看,便驚叫道:「淺碧……」

    卻聽得一側的綺貴嬪冷笑一聲:「本宮沒記錯的話,這丫頭本是蓉嬪宮裡的吧?如今卻又侍奉在宜雨閣,怎麼?是瞧著主子吩咐的事沒辦好,故而要逃嗎?」

    淺碧何曾見過此等架勢,一時間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難出一言。

    見此情形,蓉嬪自知今日在劫難逃,何況連嘉妃都對自己萌生棄意。妙竹意料之外的存活,更是將她往日罪責一併供出。即便是掙扎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唯獨……唯獨有祈月奮不顧身地保護著她。宮內如此涼薄,數載的恩寵眨眼傾塌。留在身邊的,卻只剩多年的主僕情意。

    拭去了淚水,惶恐驚然也是瞬間退去,蓉嬪忽然直起身,冷眸冽冽地看向皇上,微微頷首,字字冰涼:「是臣妾所為,一切皆是臣妾所為!祈月不過是受臣妾所迫,才會鑄成大錯,求皇上看著臣妾侍奉多年的情分上,饒她一命……」

    綺貴嬪憤憤看向蓉嬪,心知今日必是要報仇雪恨,整個人也不免鬆懈下來,略顯癱軟。被蒹雲攙扶著落座,便聽得皇上沉聲道:「蓉嬪恃寵而驕,膽大妄為,毒害妃嬪龍嗣,著貶為庶人,棄入冷宮!宮婢祈月……」皇上淡淡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杖斃!」

    「皇上!皇上!」蓉嬪聞聽厲聲高呼,卻見皇上擺擺手,示意將她主僕二人拖下。

    但聽得皇后厲聲道:「好生看著蓉嬪,莫叫她尋了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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