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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風起雲湧生死決(二十三) 文 / 染洛蕁

    楚珩溪將手置於身後,微微握拳:「皇嫂說笑了……」

    這樣的稱呼不免讓皇后眼中的眸光暗沉。

    但聽得他繼續說道:「臣弟與良貴嬪素未謀面,何有此說?不過是皇嫂說良貴嬪動了胎氣,想必皇兄擔憂不已,臣弟隨口問問罷了……」

    一側的芙沅淺笑,接口應道:「王爺怎能說與良貴嬪素未謀面?這位良貴嬪,便是在順德行宮時,王爺從棕熊掌下救出的箏順常吶……」

    皇后目不轉睛盯著王爺,試圖從他面上尋出一絲異樣的神情,卻見他波瀾無驚,只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不過當日救下良貴嬪的人是皇兄,而非本王……」

    聽到這話,芙沅面色一凜忙道:「奴婢失言……」

    皇后看了芙沅一眼,芙沅知趣的將眾人遣退幾步。皇后這才看向楚珩溪道:

    「今日皇上怕是要留在飛霜殿了……」

    但見楚珩溪淡淡一笑:「可見良貴嬪深得聖心……」可隨即,他又很快噤聲,略帶歉意的看向眼前華服鳳釵的女子,他到底是忽略了,她是他的皇后,別人的盛寵於她而言,卻該是剜心之痛。

    察覺到他神色中的歉意,皇后的心卻如春日裡綻放的花瓣,緩緩舒展開來,他忽略她的身份,可即便是短短一瞬,也讓她覺得歡喜。

    「王爺不必介懷,能得皇上寵愛是良貴嬪的福氣,眼下良貴嬪為皇上綿延子嗣,身為皇后,自然也該高興才是……」皇后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卻真真切切的笑意來:「一如當年淳儀皇貴妃,說起來到底是良貴嬪更福澤深厚些……」

    聽到皇后說起淳佳,楚珩溪怔在了原地,腦海中不斷回想著的是太后的聲音:「當日此事,皇后亦是知曉。以你與落蘭幼時的情誼,她可會騙你?」

    沉思片刻,他終是不甘心地抬起頭,看向皇后,眸色深沉:「皇貴妃薨逝之時,可有何異樣?」

    皇后的笑意僵在臉上,稍縱即逝的不安被灼熱的風帶去,只換了一副禮數周盡的端莊容儀:「皇上最忌諱在宮裡提起淳儀皇貴妃,斯人已逝,何必徒惹傷心?」

    楚珩溪冷冷一笑,如今皇兄香軟入懷,何曾在意過逝去的淳佳,即便是她的忌日,皇兄也盡數忘了吧……

    思及至此,侵入心肺的痛楚襲來,他的心口似有萬千怒火中燒,終是顫抖著聲音問道:「淳佳得寵,到底是因得皇兄鍾愛,還是因得她……曾是我心愛之人?」

    雖然皇后亦是知道王爺待淳佳之心,可他從未如此明晰的表露,即便是他中意淳佳在先,可無論怎麼說,淳佳成了皇上的妃嬪,而王爺這話,無疑是犯上的大罪了!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慌張,隨即四下張望。好在侍候的奴才們離得遠,聽不清晰。

    她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語帶鄭重:「王爺可知自己失言了……」

    楚珩溪淒涼的搖搖頭,逼近皇后:「落蘭……我只要一句真話,我知,你不會騙我……」

    聽到楚珩溪喚出自己的閨名,皇后已是難以抑制的微微顫抖。楚珩溪再度逼近她,直視著她的雙眸:「告訴我,是不是因皇兄忌憚我,淳佳才會被毀了一生……」

    皇后看著眼前的男子宛如受傷的獸,那般痛徹心扉卻仍然隱忍的表情,她的心中亦是翻湧如潮,然而到了唇邊,卻只化作一句:「王爺多慮了……淳儀皇貴妃她深得皇上寵愛,只可惜……久病纏身……」

    「罷了!」楚珩溪突然粗暴的打斷她:「終究……你是皇兄的人……我想知道的事,即便你不說,也總會有法子知曉……」說著,他負手行了一禮:「皇嫂……臣弟先行告退!」

    看著楚珩溪決絕離去的背影,皇后身形一晃,便踉蹌著退去幾步,幸而被芙沅攙扶,才不至跌倒。

    「娘娘……」芙沅疼惜地看著皇后,但見她面色蒼白,朱唇輕顫:「芙沅……本宮如何是好……他突然問起淳佳之事,本宮進不得,退不得……因為本宮知道,無論怎樣,都會將他逼上絕路啊……」

    「娘娘別這麼想……王爺這是一時糊塗……」芙沅勸慰,可隨即她像是回過神來:「王爺為何突然……?難道是聽到了什麼……」

    但見皇后緩緩點點頭:「芙沅……瞧他那般痛心的神情,本宮有些懊悔……如果當日……」

    「娘娘……」芙沅果決地打斷了皇后的話:「沒有如果……何況娘娘並沒有錯……」

    「可是眼下……」皇后的臉上泛起一絲愁緒,卻聽得芙沅在耳邊道:「娘娘若有所擔憂,眼下不正巧有了可用之人?」

    「你是說……良貴嬪?」皇后疑惑。

    「娘娘明鑒……瞧得出皇上對良貴嬪十分用心,可娘娘細細想想,若是如此,玉慈宮那位又如何不知?可良貴嬪既能全身而退,想必的確有過人之處。如今,她不正好能為娘娘所用?」芙沅謹慎應道。

    皇后聽聞,唇角忽然溢出一絲釋然的笑意:「以其之道,還施彼身……只是芙沅……若真有此為,只怕皇后這位子……」

    「娘娘……」芙沅看向她:「奴婢知道,娘娘擔心的並非自己,可是娘娘放心……刀山火海,奴婢也不怕,惟願娘娘遂意……」

    「芙沅……」皇后握緊芙沅的手,二人立於紫宸殿前,天幕漸漸暗沉……

    當嶼箏從沉睡中轉醒,但見飛霜殿內已是明光一片。細碎的微塵繞著穿透窗欞的光線,打著旋,緩緩落地。

    「小主醒了……」迎上桃音擔

    憂卻欣喜的視線,嶼箏用略顯嘶啞的聲音開口問道:「什麼時辰了?」

    「辰時三刻了……」桃音輕然回道。

    但見芷宛執了茶盞緩緩上前:「小主喝點水吧……」

    桃音攙扶嶼箏坐起身來,見嶼箏四下打量,芷宛便淺笑道:「皇上去早朝了……昨兒守了小主一夜,連眼都沒合過。晨時宣了謹德用冷水敷了面,便走了……奴婢以前只覺得皇上疼愛小主,如今才真真兒覺得,這份恩寵,闔宮之內也無人能比了……」

    嶼箏看向芷宛,淡淡吩咐道:「說話可別沒了分寸……」

    芷宛頑皮一笑,便止了聲。看著她的笑意,嶼箏微微有些愣神,此時的芷宛倒讓她想起尚在允光時的桃音,也時常露出這樣的笑容。可如今,她只是默默地在她身邊忙碌著,臉上早已褪去往日的俏皮伶俐,剩下的只有隱忍和沉默。

    「桃音……」嶼箏輕聲喚她:「叫你擔心了吧……」

    話語一落,便見桃音紅了眼眶:「昨兒奴婢回到邀月軒,左右不見小主回來,後來還是德公公派人來知會,才知道小主被那蓉嬪……奴婢匆匆趕到飛霜殿,小主已用了藥安歇了……」

    嶼箏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了,這不是好好的?」

    桃音點點頭,便道:「奴婢服侍小主洗漱用膳吧……」

    芷宛輕輕拍了拍桃音的手:「我去就好,你在這兒陪著小主說說話……」

    嶼箏知芷宛貼心,盈盈一笑,看她離去,便執了桃音的手道:「顏冰哥哥如何了?」

    桃音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料到嶼箏會如此之快的詢問起顏冰少爺的事來,只得別過頭輕聲道:「小主身子還很虛弱,顏冰少爺的事,奴婢日後再向小主稟告……」

    嶼箏緊緊抓住桃音的手,急聲問道:「怎麼?顏冰哥哥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受的傷沒能好好醫治?告訴皇上了嗎?皇上派哪個太醫前去的?」

    見嶼箏這般模樣,桃音自是嚇壞了:「小主莫急,會動了胎氣的……」

    嶼箏眼淚直流:「你不肯說,我自是心急,怎會不動胎氣?」

    聽聞此言,桃音也忍不住低泣起來:「顏冰少爺的傷,皇上已派了太醫好好醫治。傷口雖是癒合了,可顏冰少爺他傷了一隻眼,只怕那隻眼日後再也……再也看不到了……」說罷,桃音便掩面痛哭起來。

    嶼箏怔怔鬆開捏的發白的指骨,心中有什麼轟然倒塌。她的顏冰哥哥……最疼愛她的哥哥……為了她,竟落得如此!

    恨意從心中蔓延,她終於看清,玉慈宮中,那張看似慈愛的面容下,隱匿著怎樣一副歹毒的心腸!

    「桃音,不許哭!」嶼箏冷若冰霜的聲音在殿內緩緩響起:「這一切,我發誓,定會討要回來!」

    被嶼箏的神情嚇到,桃音輕聲低喚:「小主……」卻聽得青蘭匆匆入內稟報:「小主,穆貴人來了……」

    話音一落,便見雪卉攙扶著穆心越緩緩入內,穆心越著了艾綠雲紋立水裙,樣式簡單的髮髻上只簪著一支點翠梅花釵,因得一夜未曾安睡,面容盡顯憔悴之色。臉頰上的紅腫還未褪去,卻帶著一雙紅腫如桃的眼撲了過來:「箏姐姐……」

    嶼箏看向穆心越,訝異問道:「怎麼不在宜雨閣裡養傷,卻跑到這兒來了?」隨即嶼箏柔聲責備雪卉:「不知道你家小主這傷見不得風嗎?盛夏裡太陽毒辣,面上浮出了汗,傷處是要潰爛的……」

    雪卉聞聽,急急俯身行禮:「我家小主擔憂著貴嬪娘娘的身子,一夜不曾安睡,非要來看望貴嬪娘娘,奴婢怎麼勸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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