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鳳雛輕鳴初歸巢(三) 文 / 染洛蕁
白嶼箏,彷彿是白府中最隱蔽最深沉的秘密。
這些年來,她的存在被瞞得嚴嚴實實。雖然江素問口口聲聲說嶼璃幼時曾見過這位所謂的妹妹,然而嶼璃卻沒有絲毫印象。
「那麼她……」嶼璃試探著問道,看著江素問那般心痛難掩的神色,她私心猜測難道這位不曾謀面的妹妹已經夭折?即便再不喜歡江素問,此刻嶼璃的心中也不免對眼前這溫柔的女人有了一絲同情。
然而江素問只是苦笑著道:「出生之後,她便一直被寄養在你江南允光的姑母家……」
嶼璃鬆了一口氣,但旋即一絲怒意在心中升騰。她勾起嘴角,冷笑道:「所以呢?夫人不能親手撫養自己的孩子,便搶了哥哥去嗎?」
「小姐!」青曇在一側慌忙阻止,雖然今日聽到大夫人突然提起白府中從不曾存在的二小姐已讓她頗為吃驚,卻不曾想嶼璃小姐竟連帶著說出另一樁深為忌諱的事來。
嶼璃小姐的娘親紫儀夫人是老爺的寵妾,自青曇入府以來,便知道這位二夫人雖為側室,卻掌管著白府的家權。大夫人江素問雖溫柔貌美,卻似乎並不得老爺歡心。她也曾聽府中老僕們嚼起舌根,說當年老爺與夫人是如何的鶼鰈情深,可是不知為何,自夫人誕下二小姐後,老爺便對大夫人變得十分冷淡。那之後,夫人也似變了性子一般,整日參禪禮佛,身子卻一日不如一日。
青曇也曾旁敲側擊地問起過這位二小姐,然而老僕們卻一臉諱忌莫深的樣子。平日頗幫襯著她的張嬤嬤則厲聲低喝:「今日你不當心聽到了這些,便權作從未聽到過。更不可張揚出去,若是嚼舌根子的事傳到老爺耳中,你我都是要沒命的!」
「這麼嚴重?」青曇不免縮了縮肩膀:「那二小姐是夭折了嗎?」
張嬤嬤伸手在她肩臂重重一拍:「你這死丫頭,都說了別再問,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
青曇吃痛,揉著肩膀,卻隱隱明白了什麼。其實二夫人膝下並不是只有嶼璃小姐一人,還有一個兒子喚作白嶼沁,是白府唯一的男丁。只是這嶼沁少爺自幼被養在大夫人那裡,這件事成了二夫人不可碰觸的傷處,但凡提起這件事,她必是要歇斯底里,還會惹得老爺不高興,久而久之,嶼沁少爺與二夫人之間的關係,便也成了觸不得的隱晦。
只是今日小姐這般怒氣沖沖的提起,若是傳到老爺耳朵裡,不知會盛怒成何般模樣。
江素問似乎沒料到嶼璃會用這般質問的語氣對她說話,然而只是微微一怔,她斂去眼中淚光,柔聲道:「我從未想過搶走嶼沁,終歸,他是你娘親的孩子,是你的親哥哥……」
「可夫人已經搶了不是嗎?在這白府之外,有誰知道他是我的親哥哥?有誰知道他是我娘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才得來的孩子?夫人的孩子不在身邊,難道也要讓我娘受同樣的苦楚嗎?」嶼璃厲聲喝道,江素問在她句句激問中急聲厲咳。
一側的青蘭急急上前替夫人順氣,一邊皺著眉沉聲說道:「夫人尚在病中,卻還一心記掛著小姐,小姐怎能這樣對她?」
嶼璃冷哧一聲:「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丫鬟來教訓我?!夫人是記掛我?還是將我當做那寄養在允光的女兒一般了?搶走哥哥還不夠,非要讓我娘成了孤家寡人才肯罷休嗎?」
「你……」青蘭方要爭辯,卻被江素問伸出手按住:「罷了,青蘭,扶我回去……」
「是……夫人……」青蘭忍著怒氣,小心翼翼攙扶著江素問離開。打開房門的瞬間,北風席捲著雪花衝入屋內,爐中的炭火在風中跳了幾跳,嶼璃感到一絲寒意侵入心骨。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一些……
嶼璃怔怔看著擱在身側的裌襖,突然拿起,一把丟在了炭火上。瞬間,白色風毛被火蛇舔舐,桃色的錦緞在火中逐漸被灼燒成黑色,升騰的煙霧有些瞇眼。然而火卻燒的愈發旺了些……
「只有這樣才暖……不是嗎?」嶼璃輕聲說著,像是對著青曇,又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