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疑似故人來 文 / 吳下阿萌
睜開眼睛,一股濃重的藥水味撲鼻而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的床。我熟悉這股味道,因為我兩個姑姑都是醫生,我對醫院並不陌生。
我掙扎的想要起身,發現身體軟弱無力。
兩隻小手微微紅腫,右手還插著針頭,一根細細的導管通向右後方,淡黃色的液體緩緩的順著導管流入我的體內。
「外婆」我輕輕推了推靠在床邊打盹的老人,總覺得外婆的樣子好像又老了幾歲。
外婆一下子就驚醒了,本來她的姿勢就極為不舒服,要不是實在太過疲勞,估計她也睡不著。
「小軒,你醒了。」一句話未說完,外婆就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
「外婆,我怎麼會在這裡,無塵呢?就是老和尚身邊的那個小和尚。」我恍然記起外婆並不知道無塵的法號,就解釋了一下,「他在哪裡?他還好嗎?他是不是已經」
說到這,我再也接不下去,泣不成聲。無塵肯定已經死了,他已經沒有體溫了。
「小軒別哭啊,小法師沒事,他跟他師父前幾天還來看過你。」
「真的嗎?」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拽住外婆,「他還活著嗎?」
「嗯,他好好的。」外婆輕拍了我的手,安慰道。
「那他現在在哪呢?還在土地廟裡嗎?」說完,我一溜煙的從床上坐起來,側過身子就要下床,剛才無力的身子好像瞬息就充滿了力量。
「你別亂動啊,還打著吊針呢。」外婆急急的阻止我,「他們已經走了。」
「什麼意思?」我不解。
「哎,他們雲遊去了,離開村子了。」外婆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兩位法師一起過來看過你,見你不醒,就沒有辦法跟你告別。喏,了緣法師還送給了你一串珠子。」說完,外婆就從我的枕頭下面摸出了一串佛珠,遞給了我。原來無塵的師傅法號是了緣,我點點頭,伸手接過了佛珠。
這串佛珠很眼熟,好像就是那天佈陣時候用的法器。
「了緣法師跟我說了你的事,哎,你這個孩子怎麼那麼不讓人省心啊,招惹這些個東西。」說完,又是一陣歎息。
我癟癟嘴,「劉可不是我招惹的,是她招惹我。」但是看到外婆如此憔悴的模樣,我也只好默默接受了外婆的數落,不敢頂嘴。
「法師臨走前再三叮囑,以後你一定要隨身帶著這串佛珠,睡覺也不要摘下來。你不是天生能夠看到這些髒東西的,只要你帶著佛珠,就看不到它們,它們也就不能近你的身。」
外婆見我盯著佛珠發愣,不由的又嘮叨起來:「你這孩子,聽到了嗎?以後千萬不要拿下來。」
我點點頭,細細看起了手上的珠子。佛珠好像跟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略有不同,更具光澤,拿在手上的氣息也更為祥和。突然,我在佛珠上看到了一顆白色的骨頭,十分突兀,好像就是無塵收劉時候祭起的舍利子。
「怪不得,原來又加了一件寶貝。」我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外婆似乎沒有聽清。
「我說我知道了,以後會貼身帶著這串珠子的。」我隨口敷衍著,「對了外婆,你知道兩個和尚去哪裡了嗎?」
「你這孩子,什麼和尚和尚,沒大沒小。」外婆呵斥了一聲,隨即又無不遺憾的歎了口氣:「他們說了,四海為家,走到哪算哪,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我黯然的點點頭。以後我再也見不到無塵了,那個溫柔似水,又捨身救我的小和尚。不過,至少我知道他是安全的,他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一想到這,我心情便略微舒暢了一點。
接下來在外婆的絮絮叨叨中,我便大概知道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當初我在劉寡婦家暈倒,被她的煞氣侵體,導致我越來越虛弱,差點死掉。了緣法師幫我驅走了煞氣救了我,但是沒想到因為我年紀小,陰氣已經沉積入體。
我想無塵肯定是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跟他師父說了,所以他師父給了我這串佛珠來克制我的陰氣。只要我戴著佛珠,就與常人無異。
至於這家醫院,我已經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因為昏睡太久,無法進食,所以只能通過輸液維持基本的生理機能,兩隻腫脹的小手就是被針頭紮的。
那天之後大約又過了半年,我就離開村子跟隨爸媽去了城裡讀書。而之後,就如所有的孩子一樣,平淡而幸福的讀書、高考,然後離家上大學。
一切的一切,恍如一場夢,如果不是手上戴的佛珠提醒我,我也許真的會以為無塵不過是我童年杜撰出來的人物,如此俊秀,如此神秘。
「鈴鈴鈴」一陣歡快的上課鈴聲把我的思緒從遙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懶懶的抬起腦袋。
嘖嘖,教室裡已經坐了差不多200多人,算是佈滿了整個教室,這對一門上課時間是上午8點的選修課來說已經十分難得。
在座的學生依然是女生居多,這種情況以我不算太笨的腦子很快就想到了,一定是有朵鮮花在吸引著狂蜂浪蝶。
驀地一下,我睡意全無,立刻精神抖擻。雖說我沒興趣倒追帥哥,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帥哥在面前我還是非常樂意故作矜持的偷偷瞥上兩眼,飽個眼福。
&nb
sp;可惜看了半天只有滿眼的後腦勺。我暗暗盤算,等到課間休息,一定要換個位於中間的位子,方便全方位觀察。
正在我無力的癱軟在桌子上,對這個不利的地理位置長吁短歎的時候,原本絲毫沒有因為上課鈴聲而有所收斂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抬頭,只一眼,便心下瞭然。
一個身穿白色t恤,深藍色休閒牛仔褲的頎長男生從門口緩步走了進來。
說實話,長那麼大,俊美的男人我也見過不少,雖說日常生活中所遇不多,但至少可以看電視,上網絡。可是,從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打動我,純淨的彷彿不食人間煙火。這是我自無塵以來,第二次如此評價一個男人。
他一進門,就吸引了絕大多數目光。
我出神的看著他,想知道他最後坐到哪個位置,至少我挪窩也有個目標不是?
但是下一秒,他就打消了我這個念頭。因為他轉了個身,直徑走向了講台。
蒼天,這樣的男人居然是個老師,他看上去至多比我大一兩歲。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那麼早來上課了,這跟上課佔位的道理是一樣的,可憐我那麼早起,居然坐到了最後。我頓時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同學們好。」他淡淡的朝教室看了一眼,「現在開始上課,今天我們繼續聊一聊佛教傳入中國的歷史」
隨即性感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連綿不絕的傳入我耳中,我不禁感概上帝的不公,給了他如此一張俊臉,還額外贈送了那麼一副嗓音,這讓廣大人民群眾情何以堪?
他的聲音有一種安人心神的作用,我因昨晚的夢而興奮的神經漸漸平息下來,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甚至一連錯過了兩次鈴聲,直到第三次鈴聲響起才慢慢轉醒,隨即就聽到了一句:「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謝謝大家。」
汗顏,居然睡過了兩節課。
跟著大家一起鼓了鼓掌,我就拎起包,隨著人流走向大門。行至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講台一眼。此時美男老師正被一群女生圍在中間,回答她們提出的各種人神共憤的問題。
「老師,這世上有多少個佛?」
「老師,觀世音是男的女的,我聽說觀音是雌雄同體的?」
「老師,國外的佛跟中國的佛是同一批人嗎?」
「老師你多大了,你有女朋友了嗎?」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噗嗤」我忍不住樂出了聲,相信我,如果有水,我一定噴個滿地都是,我竟不知我們學校的女生那麼有才。
下一秒,我就為自己的行為深深的懺悔。因為頃刻間我便接收了無數憤怒的目光。
我尷尬的朝大家笑了笑,立刻想夾著尾巴溜之大吉。就在我準備奪門而出的時候,美男老師淡定的看了過來。
只一眼,我的心臟驀地停止了跳動。
一抹久遠的回憶,彷彿要掙脫時間的束縛,從我塵封的記憶深處掙扎而出。
清澈、柔和,不染一絲雜質,擁有如此目光的男人我生命中只遇到過一個。
猶豫了片刻,實在是忍受不了周圍姑娘們如狼似虎的目光,我只好悻悻的出了門。然後一個人在教室外面漫無目的的徘徊了一會兒,確保沒有人再注意到我,便又偷偷溜進了教室。
心中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異樣感覺,強烈的使我挪不開腳步。他會是他嗎?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女生們終於心滿意足的陸續離開。我內心裡對美男老師的印象又提升了一個檔次,畢竟在這樣一個天雷陣陣的環境中能一直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樣子,實在不容易。
美男老師見沒有人再提問題,就簡單的收拾了下東西出了教室,我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一路上,無數個搭訕的方法在我腦中盤旋。
「老師,我們是不是認識?」這個念頭一出,就立刻被我否決了,惡俗無比,他肯定以為我跟那些個花癡少女一樣。
或者我大喊一聲「無塵」,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看他反應?也不行,周圍的人肯定以為我大概腦子有點毛病。
要不就直接上去開門見山的問他好了:「老師,你以前是不是個和尚?」但是萬一我認錯人了呢,他肯定會把我的問題當成一種拙劣的搭訕手法,到時候就丟人丟大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低著頭看著美男的腳後跟,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腳步突然停了。
「你要跟我上樓嗎?」
我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我說話。
抬頭一看,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居然不知不覺的跟他走到了教師生活區。美男老師正站在一棟樓齡頗大的老房子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心裡那個懊悔,直罵自己是豬,跟的那麼近,肯定一早就被發現了,平時的港劇都白看了,居然連一點跟蹤技巧都沒有學會。
我全身發燙,雖然只穿了一條青綠色的歐根紗連衣裙,但是額頭的汗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誰跟著你了,我就住前面。」我大義凜然的看著他的眼睛,雙手不自覺的交叉放在胸前。心理學家說過,這是人類面臨外部威脅時典型的自我防禦動作,我心裡深以為然。此時,我已經不想去探究他到底是不
是無塵了,只盼望前面某棟樓的防盜門沒有上鎖,我好順勢溜上去,使我這個劣質的借口逼真一些。
「哦。」他頗有些玩味的笑了一下。
我的臉倏地更紅了,「哼」了一聲,昂首挺胸朝我所說的「前面」走去,心裡對美男的好感一落千丈:「臭男人,自以為是,以為誰都喜歡你啊。」我嘀咕著。喜歡,喜歡我的。討厭,討厭我的,這是我一貫的宗旨。
就在我心裡打定主意以後不再去上課的時候,左手胳膊猛然被人一拽,我一個踉蹌,順勢就倒了過去,天知道,我穿的可是9厘米的高跟鞋啊。
出於本能,我右手胡亂抓了一把,終於沒有跌的四腳朝天。瞬間一團白花花的胸脯肉就赫然進入了我的視線。
「皮膚真好。」我嘖嘖稱歎。
「你沒事吧?」柔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心下涼了一截。「這回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不會以為我是藉機揩油吧?」看著美男被我拽的微微前傾,整個衣領承載著我全部的體重,我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趕忙站直身子,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就想道歉,卻發現拽住我胳膊的正是美男。
「你拽我幹嗎?」儘管依然臉紅心跳,但是氣場立刻就強大了起來,我從小就是這樣,一旦心虛,就會故作強勢。
倒是美男,根本就沒有看我挑釁的目光,只怔怔的盯著我手上的佛珠發呆。
「這佛珠」他遲疑了半天,喃喃開口。
「十幾年前的故人所贈。」看他的樣子,我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期待。
我心下早有計較,如果他是無塵,那麼他一定會認出我來,畢竟如此有靈性的佛珠加上舍利子,也不是隨便就能找到一樣的。如果他不是無塵,那麼最多我也不過答非所問罷了。
「小軒?」他看我的目光終於變了,不再是那麼淡定和疏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思議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