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文 / 沉琴絕酒
胤禔聽了這話,眸中閃過得意,哂笑一聲,不再言語了。
胤禔正經在那裡站著,心裡卻在嘲笑胤礽的迂腐不通,外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皇阿瑪哪裡還顧得上查看他們的功課!
胤礽也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卻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裡頭,他能隱約聽見康熙在裡頭跟人說話,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想著胤禔比他早來,或許知道康熙此刻見的是誰,便湊過去低聲問道:「大哥,你可知現今是什麼人在見駕?」
胤礽問的是胤禔,門口守著的小太監聽見了也沒敢插口回答,胤禔隔了一會兒才低聲答道:「聽說皇阿瑪一回來就召了戶部和工部的人來。」
戶部和工部,那應當就是為了賑災銀兩的事情了。
胤礽垂眸想了想,到底還是慢騰騰的挪動腳步湊近那窗格前,想聽清裡頭的說話聲。
守門的小太監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大跳,又不敢去扯,胤禔瞧見胤礽湊近窗格去偷聽,輕輕哼了一聲,站著沒動。
胤礽聽見裡頭戶部的人正在報對無力修葺倒塌房屋和無法棺殮死亡人口的給銀數目以及此次所有的賑災銀兩數目讓康熙知道,而康熙聽完後的一句話,倒是讓他驚訝的暗暗咂舌。
「這銀子撥少了。這樣吧,朕再令內務府撥十萬兩帑銀出來賑濟災民。」
康熙的聲音沙啞卻很平穩,「朕現在最為關注的是平叛在外的將士家眷及其住房的受災情形。現今還不能亂,你們要替朕多用點心,好好兒把這個差事辦好。」
胤礽退回了原處站著,心裡卻從驚訝中回不過神來,他發愁了這些日子的事情,康熙一句話就搞定了。
十萬兩內庫帑銀,是他們捐助銀兩的數十倍。
胤礽知道他們的銀子拿出來也是杯水車薪,不足以幫助災民渡過難關。戶部給的那些銀子,那天索額圖走前也給他交了底了,說是發放到各個災民手裡,也不會有很多,度日尚可,但若想要恢復往昔一定會很艱難。
可如今康熙發放十萬兩帑銀出來,京城這些災民就有救了。就像是顧氏說的,災民手裡有了銀子,這日子就能繼續過下去了。而只要穩住災民,京中情形自然也會穩定下來。
胤礽心中感慨,退回原處之後也沒有聽見旁邊的胤禔悄悄向他喊話,胤禔低聲問他聽見了什麼,胤礽也只顧著自己琢磨自己的心事並沒有回答他。
胤禔有點惱了,剛決定自己竄過去聽,裡頭就有人出來傳他們進去了。
戶部尚書伊桑阿和工部尚書瑪喇出來的時候正巧遇見胤禔和胤礽進去,兩位大人忙給二人行了禮,胤禔叫了起,兩個人也沒起來,胤礽倒是此時回過神來,才知道這兩個人還拘著禮是在等著自己叫起,他多少有點尷尬,但也連忙叫起了。
待兩位大人走遠後,胤礽仍是默默的繼續往裡走,倒是沒有看見旁邊胤禔投過去的複雜卻又含著恨意的目光。
康熙見胤礽和胤禔來了,便是一臉的笑:「快過來讓阿瑪瞧一瞧,看看你們長高了沒有!」
胤禔個子躥得快,比康熙走時長高了些,兩兄弟並排走過來,胤禔很明顯的比胤礽高過一個頭去。
康熙慈愛的目光從自己長子身上掠過去,落在次子身上時,很快就發現了胤礽右手上包紮的紗布,當下皺了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皇阿瑪,兒子練習射箭時不小心被弓弦崩裂了手,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如今傷口也已好了,」
練騎射哪有不受傷的,胤礽也沒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他瞧康熙風塵僕僕的樣子,眉宇間皆是掩飾不住的疲累,也不忍讓康熙再累著,便輕聲道,「阿瑪還沒有休息吧?不如歇一歇再說話?」
胤禔在旁邊忍不住瞪了胤礽一眼,歇什麼歇!他還等著皇阿瑪表揚褒獎他呢,這一歇,他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胤禔瞥了一眼胤礽右手上的傷口,見康熙的注意力全在胤礽身上,他心裡忍不住就有些酸。
「既是技藝不純熟受的傷,那二弟就更該好好練練騎射功夫了,咱們滿人就是馬上功夫了得才奪了這天下的,二弟是太子,將來要做皇上的人,自然更不可懈怠了!」
胤禔怕康熙真要歇著,心一橫乾脆告了狀,「我聽說二弟自從手傷了就沒再練過騎射了,前些日子更是日日悶在帳篷裡寫字讀書,都沒碰過弓箭了!我倒是比不得二弟拿手傷躲懶,這些日子日日都不敢歇著,天天都有跟諳達們練騎射的。」
胤礽不理會胤禔話裡的陰陽怪氣,只微微笑道:「論弓馬騎射,我自然是不及大哥的。」
他當然知道胤禔前些日子天天拉著諳達們跑馬射箭的,準確的說,是自從宮裡往外頭髮了銀子,胤禔就開始這麼折騰了。他心裡明白的很,胤禔哪是為了練習什麼騎射功夫,他根本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標榜他的志在必得。
康熙奔波一路,一回來連休息都顧不上,傳了戶部工部的尚書來見時,就明白指明還要大阿哥和太子過來見他,雖說與他們的往來書信裡,他都已知悉兩個孩子安好無虞,但還是想親眼看看兩個孩子好不好。
哪知道人一叫來,卻瞧見胤礽傷了手,他這心裡就心疼起來,胤礽回寫給他的書信裡,可從沒有提到說他手傷之事。他這裡正心疼著,胤禔不安慰也就罷了,竟也不愛護幼弟,反倒是說了那麼一大通沒所謂的話,這便叫康熙心頭不悅了起來,指著胤禔的鼻子就開始罵他。
「胤礽手傷了,如何練得騎射!上回
你不過腳崴了一下,也是養了三個月的,朕可曾逼你去練過騎射!」
胤禔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講話,康熙覺得自己若認真跟兒子計較起來,簡直要被他的話給氣死,當下擺擺手不再多說,又讓胤礽近前來,小心翼翼的揭開他虎口上的紗布看裡頭的傷口,見傷口果然如胤礽所說的已經癒合了,康熙這才放下心來,給他用紗布將傷口原樣包紮好,才輕聲囑咐道,「這傷結疤了,你別碰它,癢也別碰。等到裡頭的肉長好了,這疤自然就掉了。騎射就暫且先不要練了,等傷好了,再練也不遲。」
康熙說完這些,又瞟了一旁垂著頭的胤禔一眼,才慢慢的道:「胤礽比你小兩歲,騎射不比你好是應當的。你比他年長,又是大哥,不說關心他也就罷了,怎麼還好意思在他跟前炫耀你的騎射好!天底下,有你這麼做大哥的麼!」
胤禔實在太得意,以至於失了分寸口無遮攔,遭了康熙訓斥後,正自悔自己失言了,他再傻也知道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是不能夠在康熙跟前說出來的。見今看康熙這般小心翼翼的查探胤礽的傷口,心中仍舊不爽,卻不敢再輕狂多言了,只能垂著頭擺出一副深深知錯的樣子。
「阿瑪說的是,兒子知錯了。」
康熙將近一個月沒瞧見自己倆兒子了,見了面也不忍太過苛責,只隨意擺了擺手不再計較,一旁的胤礽倒是在此時開了口:「大哥是好意,皇阿瑪別怪他。兒子雖然耽擱了騎射,其他的功課卻不敢耽擱,俱都是按照阿瑪的要求做完了的。」
「你手都傷了,還能寫字?」康熙大奇,胤礽傷的是右手,騎射練不成,字自然也是不能寫的了。
半刻後,康熙卻又想起胤礽每回給他的回信都很及時,他不能寫字,想來回信應是找人寫的,便笑道:「你這些字,不是找人代筆的吧?」
胤礽一笑,不答康熙的話,只將立在門邊的掃琴招過來,從托盤裡將他這些日子所寫的字一併呈給康熙看:「阿瑪看看就知道了。手傷不練騎射說得過去,若是字也不寫,那兒子就真是懈怠貪懶了,兒子是萬不敢如此的。只不過,數量上雖完成了,但質量卻不好。阿瑪怪我,我也不敢說什麼。」
康熙見他這樣說,也不再問,只耐著性子將那些字拿過來,一張一張仔細看過,先前的字還很端正,然從七月二十八日開始,胤礽的字就開始歪歪扭扭的,簡直不像個字,只能勉強看出字形來。後頭的雖好些,但始終不及前頭的端正。
康熙看了半刻,又倒回去看七月二十八日那天的字,他想起來了,那一日正好是京城開始地震的日子,他指著那日子問胤礽:「你的手是那一天傷的?」
胤礽點點頭:「是。」
那一日他被胤禔的話刺激的心神不寧,是以才會被弓弦崩裂了虎口的。
康熙不知道這些,他想到另一方面去了,既是地震,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會受傷了,當下便歎道:「那也就難怪了。」
他盯著那字瞧了一會兒,想著胤礽始終沒有說這字是別人代寫的,且細瞧筆勢走向,這一端正一歪斜兩種字應都是出自胤礽之手,康熙蹙眉:「這字…是你用左手寫的?」
他見胤礽笑著點頭,心中也想明白了,他原先想胤礽回信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還以為是旁人代筆,眼前這事倒是將這疑惑給解了,原來胤礽書信上的字並非他人代筆,而是他用左手寫的。
康熙眸中有讚許有心疼,望著胤礽歎道:「寫得好!好啊!」
他說不出別的話來,只覺得自己這個太子是極好的。這樣刻苦上進,何愁將來不可大成呢?
胤礽笑道:「兒子寫的不好,左手的字還需要練。」
康熙點點頭,確實需要再練,他拿著胤礽的字沒鬆手,轉頭就去看胤禔:「你的功課呢?」
胤禔愣愣的看著康熙,就像不明白康熙的意思似的,康熙看見他這傻樣就來氣,方纔還能說會道的,一問起功課來就裝傻充愣,他一時沒忍住怒意,吼道:「朕問你的功課呢?!」
胤禔被這一吼給嚇住了:「兒子…兒子沒帶來。」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就為了說幾句酸話嗎?!」康熙瞪著胤禔,「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回去給朕拿來!」
胤礽瞧著胤禔飛奔出乾清宮的身影,唇角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索額圖說得沒錯,大阿哥是不聰明啊。
他當然知道康熙心裡惦記著宮中捐銀之事,召他兩個來多半也是為了問這件事。他也知道胤禔就是衝著這個來的,他若是也不拿功課來,康熙定會一開口就問這個,那樣就正中胤禔下懷了。
他知道,胤禔情急之下是絕不會帶了功課過來分散康熙的注意力。所以,他才會帶了功課前來。
康熙確實沒有時間問他們功課的事情,但是在康熙心中,他們的功課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只要他將功課帶來,康熙看見後定必問功課之事,胤禔沒帶功課沒法交差,肯定得被康熙支回去拿。
這樣一來,乾清宮只剩下他與康熙獨處,康熙要問宮中捐銀事,只能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