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子世無雙 文 / 臨曉未央
方南被三師姐趕了出來，有史以來頭一遭，聽說是偷看了三師姐洗澡。
大家都這麼說。
方南走過，大家都以一種極度鄙夷的眼神避開他。
向來不太與這些師兄弟交流的方南選擇了無視，他不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議論，他是聽見了，也聽清了，只是他一回頭他們就都散了。
如果是別的事情，方南是不會與他們多作解釋的，可事關三師姐的名譽，方南覺得，他有必要澄清一下，這也他是一大早不修煉反而跑出來的原因。
方南要去找五師兄。
五師兄雖然平日裡頑劣了些，但在正事上，五師兄一向是不遑多讓的好手，方南這樣以為。
方南以為，他想要做的事是挺要緊的正事。
看著眼前的逐風院，方南毫不猶豫地抬腳跨進去。
穿過一片長長的竹林，五師兄的院子終於能看見了，但要過去還得花些力氣，因為五師兄在竹林盡頭挖了一個小池塘，用竹子在水上建了座小屋。
望著水上的磨得光滑的竹樁子，方南皺了眉，五師兄應該是知道了自己要來的，這水塘的陣，又換了。
方南喚了聲五師兄，無人回應，他便知曉他不闖過這陣去是見不到五師兄的。
方南深吸口氣，下一刻，只見水塘竹樁上青影綽綽，定睛再看，人已至水中竹屋之上。
「呀，是小十三來了啊。怎麼不喊師兄一聲，非要自己費力氣呢，真是。小十三啊，不要有點本事就拿出來顯擺，要藏著知道不？」
看著面前一把畫扇搖得風姿卓著的白衣男子，方南抱拳行了一禮，道：「五師兄。」
「小十三還真是見外，跟五師兄還行什麼禮呀，下次別了啊。」五師兄收扇，在方南頭上敲了一記，麻利的轉身回屋。
見竹門沒有關上，方南鬆了口氣，五師兄願意讓自己進門就好。至於五師兄的最後的那句話，他一定會當作沒聽見的。
五師兄從來都這麼說，但你要真這麼做了，那……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五師兄會教會你何為「禮」，何為禮不可廢。
「五師兄，昨日……」
「小晴帆出浴是不是很有味道呀？」
看著幾乎湊到自己臉上的五師兄，方南不得不承認，他是費了些力氣才忍住沒有被嚇到後退，沒有把五師兄當妖孽給收了的。
在五師兄的注視下，方南尷尬的縮回拔劍的手，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五師兄。
「五師兄，君子之風。」
五師兄向來以君子自居，提到戚柯城，大家會自然的想到靈川府，但提到靈川府的弟子，大家第一個想到絕對是風度翩翩的五師兄。
五師兄在外有個響亮的名號——無雙公子。方南剛知道的時候雖然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那時候的方南天真的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比五師兄更配得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十個字。
五師兄一擺手，「在小十三眼裡，五師兄很沒有君子之風麼？」
五師兄的表情有點無辜，有點憂傷，有點子說不清的曖昧……
方南不敢往深了研究五師兄的表情。
「五師兄是君子，自然有君子之風。」
「小十三的嘴就是甜。」五師兄搖著扇子，儀態萬千的坐下來，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不要懷疑，那真的是茶，上好的茶！
方南不敢多說什麼，怕五師兄又將話扯遠了，只能等五師兄喝完了茶再說。
只是，五師兄的那杯茶都喝了有兩刻鐘了，怎麼還在喝？
方南忍不住瞥了好幾眼，那杯茶……還有麼？
在方南看來，那茶還不如水好喝，又苦又澀，可五師兄既然喜歡，那它可能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面對那麼一小杯喝了這麼許久的茶，方南覺得，他果然還是不瞭解身為君子的五師兄的。
「五師兄……」方南覺得必須要打斷五師兄的喝茶行為，不然五師兄可能不會理他。
「嗯，五師兄在聽呢。小十三~~」
上揚的語調，方南禁不住抖了抖。
「五師兄，昨日之事，可否請五師兄為我澄清一下？」方南有些忐忑，他覺得五師兄肯定會幫他，但他現在又不確定了。
「昨天的事嗎？你偷看小晴帆洗澡的事？」
說到偷看的事情，五師兄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五師兄，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我明知道什麼呀？我怎麼不知道我知道？」
望著分明耍無賴的五師兄，方南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小十三啊，你說說你，怎麼能偷看小晴帆洗澡呢？」五師兄的眼睛上下掃視，將方南仔仔細細瞧了個遍，「還真看不出來，原來小十三你好這口。」
「五師兄！你明知道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怎麼還……」
「非也，非也。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說完還一臉的可惜。
「昨天明明是五師兄讓我將那隻狐狸送給晴帆師姐的！」
方南說得擲地有聲，讓人無法產生懷疑，可是……
「嗯，是我讓你送的。」
可是五師兄根本就沒想過要否認……
方南語塞。
「我只是讓你把狐狸送過去，又沒讓你偷看小晴帆洗澡。」五師兄一派閒適的看著方南著急。
「我沒有！五師兄你……你怎麼也亂說啊。」
「你沒有？」五師兄一下子站起來，睜大了眼睛，「你真沒有？」
「沒有！」方南也站了起來，萬分篤定。
「得了吧，你沒有大家能這麼說你。」五師兄淡然的坐下，喝茶。
「我真沒有！」
「小十三，做人要敢作敢當啊。」繼續喝茶。
「五師兄！」
「幹嘛？你五師兄我耳朵還沒聾，用不著這麼叫喚，我聽得見。」
方南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坐下，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杯五師兄上好的茶水，壓一壓，冷靜冷靜。
「我想請五師兄出面為我澄清……」方南頓了一下，「澄清有關我偷窺的流言。」
方南垂眸，仔細思索了一番，嗯，並無甚錯處。
五師兄細細的品完一口茶，「小十三啊，澄清流言這事，你是不是找錯人了啊？你不該是去找小晴帆麼？」
「我……」
「是不是…小晴帆不理你了？」五師兄把玩著扇子，斜眼瞧方南。
「嗯…」正苦惱的方南沒有注意到五師兄眼裡一閃而過的狡黠。
「唉~」
「五師兄？」
「啪！」五師兄的寶貝扇子毫不客氣的敲到方南頭上。
「五師兄為何打我？」方南不解。
「小十三，五師兄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五師兄瞬間威嚴值爆滿。
方南想了好一會，仍是沒敢答話。五師兄認真起來的時候，還是不說話的好，亂說會讓後果更加嚴重。眼下，方南完全不知道五師兄問的是什麼。
「啪！」
「人無信不立。」
方南茫然。
「你怎可欺瞞於五師兄？」
更加茫然。
五師兄甩袖而去。「你呀…唉……」
依舊茫然。但是，不能繼續茫然下去了，五師兄要走掉了啊。
「五師兄！」方南急忙喚住離開的五師兄。
五師兄停住腳步，負手而立，「十三師弟。」
「是！」面對這樣的五師兄，方南十分敬畏。
「你可知錯？」五師兄背對著方南，連一貫喜歡搖的扇子也不搖了。
方南顯然被五師兄的樣子嚇到了，但他並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請五師兄示下！」方南恭敬的行禮。
「先且不論你為何要做那不堪之事，只說你為何要欺瞞於我，你可知你此番與那打家劫舍之人無異？」五師兄轉過身，手中的折扇直指方南，眼睛氣得通紅。
方南是真的被嚇到了，五師兄何曾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愣了一下，方南有些汗顏，不會…吧？
「不知五師兄所謂何事？」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五師兄顫巍巍的收回折扇，仰天，一聲長歎，「你怎麼能偷看小晴帆洗澡啊……」
方南踉蹌了下，閉眼，再睜開，「五師兄，關於此事，我真的沒有做過。」
五師兄擺手，「罷了，五師兄我是白教你了。你走吧。」
抬頭，只來得及看到五師兄飄起的衣擺，方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好無力呀。
只能先回去了。
五師兄是不會再見他了，至少今天不會見了。
方南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毫不意外的，下了小竹屋便聽到了五師兄笑聲。開始還遮掩些，後來連遮掩都省了，一點都不避諱，他還沒走呢！
方南沒有回頭，怕自己忍不住會回去找五師兄理論。
快步穿過竹林，方南第一次覺得，逐風院的竹林是這麼讓人不喜歡！明明就那麼點大的院子，一半挖了水塘，一半種了竹子，不懂陣法的人進了這竹林基本出不來，就是知道陣法也得走上好半天，花的時間夠繞大半個靈川府了。
回身看了一眼身後那片不能稱之為竹林的竹林，方南再一次懷疑，世人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不然這「無雙公子」的名頭怎麼會落到自家的五師兄——楚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