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瀟湘風雲

正文 第十八章 西進兵團! 文 / 天宇星

    我和眼前這對老夫妻是在開往新疆的k69次特快列車上認識的。當他們得知我是去天山某建設兵團看望戰友時,老夫妻倆對我更像「他鄉遇故知」般地親熱起來。

    話吐中得知那年老的軍人姓王名駒龍,五十年代初,原是新疆十萬建設兵團中的一員並曾在戍邊自治州的某軍分區任職,一個多月前剛剛離休;他的老伴叫石玉真,石柱的二姐,湖南人,年輕時當過生產建設兵團的女兵,三千湘女上天山曾是她們那一代人引以自豪的驕傲。現在那個自治州所在市的群眾藝術館擔任副館長。最近一個月來,這老夫婦倆是為了尋找「落葉歸根」之地,才到南方探親訪友的。可是廣州、上海、長沙等地轉了一圈,有的「干休所」的確條件不錯,有的親戚朋友也表示可以幫忙給他們往湖、廣兩地安排戶口,但比來比去,他們還是決定讓自己的晚年在新疆度過。那巍巍天山腳下的茫茫戈壁和明珠般的綠洲,是他們忠誠地奉獻了一生中大部分最好時光的地方,不但氣候、環境和習俗早已適應,子女們也都在那裡成家立業、生兒育女,這父一輩、子一輩的根子既然早已深深地紮下了,故土的觀念便也發生了重點轉移,最後連他們自己忚不得不承認,再想離開新疆,已是「難於上青天」了。

    他們對大西北的這種質樸而又深沉的感情,和那坦率的表達方式,都深深地打動了我。職業的需要促使我不由自主地進一步詢問他們當年是怎樣進疆的?幾十年來有些什麼感受,特別是對於湖南父老鄉親們的生活及其民間藝,有無深切的瞭解和深感興趣的人物?還有一切關注那裡的風土人情、歷史掌故、地貌山川之類,也都在交談之間瑣碎地問到了。於是,漫長的旅途和朝夕相處的方便條件,為他們斷斷續續回答我的詢問提供了良機。於是在這七天七夜多的長途旅行中,我的筆記本上便潦草而又零星地記下了他們分別敘述的每一個段……

    駒龍--老前輩慢慢呷了一口產自家鄉的綠茶,便不緊不慢開始了他的敘說。

    一眨眼,這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大概是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不久的那一個秋天吧?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比現在還晚一個來月的九月下旬,我所在的西北野戰軍,在河西走廊一帶地區追擊作戰勝利結束,古城酒泉、張掖相繼解放,接著以傳來了新疆通電和平起義和和平解放的消息。在這種形勢下,野司黨委和兵團首長命令我們即刻作好進軍新疆的各種準備,迅速去迪化(今烏魯木齊)和邊境地區接管防務,維持地方治安,鎮壓可能發生的叛亂,同時也要準備進行大規模的屯墾,開發大西北、建設大西北、保衛大西北。

    當時,我在一個團的政治部擔任宣傳股長兼副政委,剛剛二十四、五歲,鬥志象同志們一樣旺盛。有一天到軍部去參加一個座談會,忽然看見王震司令員風塵僕僕地來到了。他當時也才不過四十來歲,身材瘦削,動作靈敏,說話也特別風趣。記得他一見了我們軍首長,就詢問部隊的情況,軍首長作了簡要匯報,他聽了十分高興,鼓勵大家說:「好嘛!新疆大有干頭!有幾千公里的邊防線,有佔全國六分之一的土地面積,有廣闊無垠的草場,有天山……前景嘛,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的。哈哈哈……」

    同志們的情緒當然很高。我那時甚至還設想,如果自己也能被編入進疆的先頭部隊,第一批到達目的地,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沒想到,十有初先遣隊分乘飛機、汽車、騾馬離開酒泉向新疆進發時,首長卻把我從團裡調出來,派到了臨時組建的騾馬大隊。那兩千多匹騾馬是為進疆後在戈壁灘上開荒種地用的,王震司令員和軍首長極為重視,為了預防在路上被叛匪截走或出現其他問題,選派了五百多名戰士組成前後兩個大隊,前面這個大隊由我們師的吳副參謀長擔任大隊長,他那年也許才三十掛零,人長得很有氣派,能打仗,知曉地理,也善於做政治工作。派我來,主要是為了給他當好助手。同時,也因為大隊長的老家是在涼州,回、漢、蒙古、滿等少數民族雜居之地;從小跟回、漢孩子一起長大,對當地**的風俗習慣和某些特殊語言有所瞭解。而我的另一個任務就是配合這支騾馬大隊先鋒連的董連長--他叫董平,有名的戰鬥英雄--處理好沿途可能遇到的,與當地**聯繫的各種問題。這在西北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早在涼州解放後準備西進時,野司黨委和彭老總就有明確指示,我記得他是這樣說的:「少數民族問題,是西北地區一個突出的問題,執行黨的民族問題,不僅是戰時的需要,而且是戰後團結各少數民族共同建設大西北,使大西北繁榮昌盛的需要。」

    按照這個指示,部隊在進軍大西北途中,處處強調執行民族政策。那時反動派早就誣蔑我們要「赤化……共產共妻」,造了很多謠言,也迷惑了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回、漢群眾。可是後來看到我們每次到了一個宿營地,寧可睡在屋簷下、荒灘上,也不進民房給老鄉添麻煩,打水、做飯都嚴格遵守了**和其他少數民族的習慣,甚至路過**聚居的村子根本不吃大肉,再加上我們所作的一系列宣傳工作,很快就贏得了廣大**和其他少數民族群眾的信賴,後來凡是看到我們部隊從那裡走過,他們就自動列隊迎接,甚至還用珵亮的銅壺給我們倒來一碗碗開水和熱茶……鑒於這些經驗,所以我們單獨行動的騾馬大隊也十分注意這件事。率隊的吳副參謀長甚至還笑著對我說,咱們倆是軍部的「民族事務顧問!」

    具體時間記不很準確了,好像是那年的十月八、九號吧,我們在古城酒泉歡慶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兩支騾馬大隊便相繼開拔西進了。那場面真是紅旗獵獵,浩浩蕩蕩,煙塵蔽日,雄壯無比。董連長帶領前衛連一路領先,戰士們身背馬槍,腰挎馬刀,策馬疾馳,在那條有名的「絲綢之路」上,掀開了歷史的新篇章!

    從酒泉到我們的目的地烏魯木齊,中間橫亙著一千多公里的茫茫戈壁,還要穿越幾個大風口,跨過幾座冰大阪。這兩千多匹騾馬不像騎兵的戰馬那樣訓練有素、機動靈活,更沒有經過戰鬥的考驗,草料和水的供應也相當困難,太多了,就是後邊跟著車隊也難以滿足它們的要求啊!前進的速度很慢,第一天才走出了六七十里路,就累得人

    人困馬乏。夜裡,露宿在荒涼的戈壁灘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為了讓牲口吃飽、喝足、休息好,減少途中死亡,戰士們半夜沒合眼,都一遍一遍地起來,精心照料自己所負責的馬匹。吳大隊長召集各級指揮員開會,在馬燈下仔細研究著進軍的路線。根據頭一天上路的體會,大家最後一致感到,凡是前面步兵走過的地方,雖然安全,可對騾馬大隊來說卻有供應不上水草的危險,因此決定從第二天開始盡量避開進疆先遣隊走過的路線,而要真正像遊牧民族那樣「逐水草而行。」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