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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在茶場的日子裡 文 / 天宇星

    "說來話長

    在白髮阿公龍泡海的爺爺輩分上,羅浮山天地會聯盟太平天國起事,三路起事人馬圍攻廣州英夷炮台,失敗後遭遇了朝廷大軍鎮壓,於是,有一支奧北義軍遠避了兩廣清兵的殘酷追殺。

    國勝阿公與筆者舉濃醇米酒迫溯往昔時,老泡海溝壑菱形的臉,也知甲骨玄奧難解讀的人生。於是,我看到了攜老摯幼的客家逃難者迤邐北上厚鋪高寒腐殖質的湘贛羅霄山脈,紅燕山茅坑,就是遠古傳說食鉤吻而死的百草藥神,神農始祖其後五千年恩澤四海,時至今日,我們華夏子民祭奉於英明赫赫的軒轅炎黃之列。

    林濤、獸吼、鳥啼、澗鳴——宛若仙境的奇幻天籟述說顛沛與此的客家著們,茅坑客家方音「吃」是「食」,「我」是「俺」,「說」是「哇」;接著簡易木棚在溪畔搭了一個又一個,雞犬相聞,扎滿汗漬,血染偏釬,的拓荒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庫北九溝打發著往昔平靜的時光、

    時光仿若流水般一樣從眼前嘩嘩地流過。那一年入十月深秋的凌晨兩點,棧北橋頭奉命走過了使敵軍聞風喪膽、威震八方的「中國工農革命第一團」及大部南昌起義人馬、寧岡會師十天,土生土長的客家濃眉壯漢打得縣國民黨部千餘人馬作鳥獸散。次年春擴避為井岡山周邊八縣蘇區根據地,解放後,多年叱吒沙場的茅坑將軍邃晉級於中央新政府「部長」……

    時間是1974年臨近春節的一天,如軍不是偉大的上山下鄉運動,無論怎樣峰迴路轉水相連,我是斷然不會認識與新中國誕生之日國勝的。

    敝蓬車隊在風光迤邐的庫北高寒山區連續盤旋行了大半天,車抵駛清溪橋鎮,到了半下午,與我一起下鄉的知青們都被各自的生產隊接走了,公社場院內留下了我。像一隻落荒的孤雁,陰霾的天空壓得我想大哭。

    「***國勝是怎麼搞的,」這時帶隊幹部查檔完畢,倒背雙手,來回踱著方步。

    「哎哎哎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管知青的幹部一遍又一遍的嘮叨到了下午四點,這時候,一個毛手手的莊稼汗子拿著趕牛鞭嬉著臉伸進屋。

    「你叫小春子」

    見我微微點頭,國勝便熱絡近前搶過了我的行囊說:「娘賣,俺是茅坑生產隊長!」

    公社幹部即刻喜出望外地遞過來煙卷,國勝點上一根,那幹部就燃著火柴介紹說,如若國勝不來,該他踏著稀泥爛路送我們下鄉了。

    「哎哎哎,咱們貧下中農不就是執行**的戰略部署送百萬插隊知青!!!

    國勝傲兮兮的臉色十分尷尬,短粗,濃烈的眉毛像直冒黑煙似地誇口有什麼事先說斷,而後不亂。

    茅坑生產隊長學大家:硬鬼精大大的狡猾,國勝在村裡有築牆的好手藝,那些年居然是出村搞「資本主義「

    據幹部常和我說,國勝名副其實老相如先前印地安人,身上披著細軟軟的開花開朵的破羊裌襖卻深藏他三十歲生活的艱辛.國勝腰膀窄圓,在我們那地方中不溜上的八品官比比皆是,唯虎目微慼的關刀眉算是稍微添些許豪氣。

    國勝不塌不挺身負起著所有生活用品走出了場口.「過此獨木橋小心跌跤?」

    公社場口不寬,國勝時常要打順挑釬讓過街面來往行人.佇望初冬殘陽染紅的天空,古羊腸棧道紅透的灌木落葉與草坪.好傢伙,國勝時而亮嗓有板有韻地唱起了山歌號子:

    深山畫眉叫喳喳,

    情妹愛我我愛她.

    妹愛情郎有化,

    郎愛情妹會繡花.

    聽國勝低沉,渾厚時而略有幾分沙啞,柔和色彩的歌子沿途飛越了那冰嗖嗖冬麥田和野水地,一路我俄而加快腳步後者居上.

    走往谷地暮色蒼茫,懸崖峭壁之上這時傳來了三.兩聲犬吠,俄而天近擦黑,我喘吁吁跨過臨淵獨木橋循聲抬頭望,鬱鬱陰森的一片樹林深處掩亮著幾點燈光,前面不遠大概是村戶人家吧.

    「有神物叫呢?」

    「神物?」

    「虎,老虎.」這時候,國勝卻短短敬畏說茅坑一方新神詆.

    「一年榜會了!」

    在我未來之前,這個知青點己有四名知青在那裡落戶了.四名知青中有兩名是男的.一個名叫孫偉因性格火爆人送其綽號」孫大炮」,一個名叫倪斌.我到的那一天,他們不在知青點上.

    國勝率先年榜了.我知道,實則在座五戶窮漢記賬.大夥兒辛勞一年鐵公雞下蛋了,一若是往年,茅坑人打點行裝各謀活路.待秋後給家人,孩子扯身新裝,置雙新鞋,來年新春帖補家用.

    於是我點拔國勝道;

    「修路!我們修一條庫北公路.」

    有什麼辦法呢?庫北九溝蒼鬱氤氳的原始林木,瓜果和野物.入春,我們唯恐毛竹戳眼睛;秋後轉一轉茅坑溝,滿坡滿嶺挖掘的皆是金子.可他們一代傳一代苦捧著金碗討飯吃.因而我堅信能駕馭命運!遠水難解近渴呀.

    「俺倌叔講修路強有希望?」

    大夥兒眼睛直盯著方臉老漢,爾後老漢蹭在牆角悶著頭抽煙,不說話了.

    今天逢鎮上趕集,老漢把飯碗一擱,找了條布袋蒙住門後那盛著綠豆的缺罐子口上一嘩啦一聲,就把罐子倒了底朝天.

    老漢背著口袋,嘴裡哼著小曲兒正往鎮上走去.

    今年村民很多人都買回了腳踏車,老漢看著眼熱,也想弄它一台.聽說「四大件」正時興.前天,賣了家裡

    大年豬,整整賣了兩百元,可還差十幾塊錢,老漢又不好意思向人家借,於是他想這三十多斤綠豆也能賣它好幾塊呢.

    「大叔,背的啥?」一到鎮上,就有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綠豆.」

    「綠豆?咋賣呢?」年輕人摸摸綠豆.

    「五毛吧!」老漢頭也沒抬.

    「好大叔哪有這般行情啊,你去西邊打聽打聽.」

    「那你出多少?」

    「三毛圖個順手.」

    老漢望著年輕人且沉思片刻,過足了稱,整價八塊九角九分.

    年輕人掏出了口袋裡僅有的一張舊版拾元面幣.

    「相信您大叔是不會騙我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漢繞道街那邊便逕自往家裡走去

    回到家裡,老漢便迫不及待地說給他大腳婆娘.」趕明個咱也抱回它一台縫紉機哩!」

    「鼠啃不了綠豆罐那藏實的二百塊?」

    「敗家的娘們!」老漢的腦袋轟然而炸,眼前一團黑.

    這時有人輕叩門.老伴回眸一看,忽然那年輕人火急火燎緊隨其後趕回家來.此刻,老倆口緊摳著那失而復得的厚厚一沓子」工農兵」既羞且惱.

    「給!大叔您掉了錢包.」說完話年輕人便轉身出了門.日傍黃昏,望著年輕人漸行漸遠的略顯瘦長的背影,老漢深陷的眼窩裡早己蘊滿著兩汪濕濁而感激的淚水;紙幣,濃縮在老倆口的眸子裡彼此亮個」小我|.

    老倌叔夫婦二人落生在」黑類分子」孬家庭姑且不論.五九年冬公社大修山壩水庫,老倌叔膝下的兒子不慎給滾石砸死了.因為困難,那是一個下著小雨夾雪的大年夜,初識村裡」五保戶」老倌叔驚呼其糟糠婆娘滿腹怨悵欲上梁……因而他們二人同病相憐.

    第二天,茶場場長帶領幾名農民為我們知青住它築隔離牆.那天,剛下過雨,路上濕漉漉的,我沿著泥濘難行的路挑著土往前走,沒挑幾趟,我就累得氣喘吁吁,腰酸背疼,肩膀也被擔子壓得生疼.再加上路滑,我好幾次差點滑倒.在那個年代裡,我思想很進步,是抱著一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思想準備,來到這個偏僻山村插隊落戶的,因此雖然累得腰酸背疼,但仍咬緊牙關堅持著,沒有流露出絲豪怨恨情緒.

    到了下午快收工時,倪斌開會回來了.他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有電影.不過,放電影的地方離我們知青點比較遠,要翻山越嶺.儘管這樣,我聽了這個消息後,還是很高興在那個年代裡,.業餘生活很貧乏,能有電影看,在我們看來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因此,吃過晚飯後,我們一行四人打著手電,興致勃勃地放電影的地方走去。走在想鄉間的小路上,我有一種非常新鮮的感覺,夜幕籠罩下的小路,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朦朧感。在夜風吹拂下,地裡的莊稼發出了一陣陣悉悉嗦嗦的聲音,在我聽來像是一對好朋友在竊竊思語.

    放電影的地方也是一個知青點,不過都是女知青.我們敲門而入,女知青們嘻嘻哈哈地和我們打趣,說俏皮話,並且遺憾地告訴我們,今天晚上不放電影了/我心裡想,這麼冷的天,這麼黑的路,我們卻打著手電白跑了一趟

    ,真是冤枉、

    過了兩天,孫大炮回來了,他告訴我們在評法批儒中遇到的一些趣事。我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他說:「這次參加評法批儒宣傳團,他唯一的收穫就是鍛煉了口才。開始他照著事先準備好的稿子講,後來講熟了,不看稿子也能滔滔不絕地講。」這裡的農民把他當成個大知識分子,對他非常熱情,這使他非常感動,我聽了非常羨慕孫大炮的好運氣。年榜表決了,哪年哪月通車了?五戶窮漢伸手接過了北山愚公的鋤頭,要讓走不出九溝的茅坑人與世界接軌了。爆破人選安排妥帖後,國勝分派我們欲往庫北九溝刷標語、造聲勢\

    滿庫北轉悠。朱雀崖上有一棵較大的落葉松,樹高虯枝冠蓋,幽幽寂寂陰翳著國勝父母絕佳陰宅。"這廂打眼,要寫一條『.我飽蘸碳墨水正待下筆……

    "俺滄海阿公原是紅五軍戰士……天意哇?」國勝亮槍說此番話時浩然長歎。

    那是四十年前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國民黨特務伺機潛入虎跳谷,茅坑師長率部浴血突出重圍。戰鬥從早上打到了黃昏,一排又一排武裝精良的白匪橫屍棧北橋頭前沿陣地·紅五軍也傷亡大半。在村北橋頭田塍上,一顆子彈卻不幸洞穿了茅坑師長的腹腔,三天三夜的敵我雙方鏖戰又是總樣的慘烈、悲壯;黎明前一場拚殺格鬥後,子彈打光了,老號兵,狙擊戰士也給搜山白匪刀割棧北橋頭示眾\滄海阿公進退無路,不小心從山半腰失足滾落北溝刺莓叢。甭說,滄海懷中兒就是國勝的阿爸。國勝的阿爸、阿媽是援朝志願軍戰士,國勝四歲那一年,父母雙雙血染漢江南岸保衛戰。爺孫二人相依為命。

    「一將功成萬地方骨枯、|」老滄海榮歸故里,他看護的並不此國勝父母**家塚。颯颯秋風鼓蕩林濤,猶自掀展塵封一段四十年往事的厚重卷軼,又如茅坑歌者泣懷英烈欲斷魂。|,

    國勝阿公病重前夕,遠近親戚朋友都來看望,阿公即以村裡年事最高長者鄭重地囑托前來探視的家人,他非常想見遠在台灣的大兒子最後一面。阿公還把國勝叫到了榻前,國勝在陰宅近處挖了一穴#,那地方選得深,它要佔了糧田就影響了村裡全年的收成。如果"『"\「安乃近」急止國勝阿公高燒、屙血……言傳歷史上楚國逃臣伍子胥過昭關而一夜急白頭,雖有些誇張,未必可信,然非史筆不著古春秋卯榫。

    />

    又過了七天,老滄海溘然長逝了。群峰屏立,天低雲暗陡增了肅穆氣象。民政局通知了那幾位曾受惠於老滄海的知青,我們還是不約而同地來了。只是晚來了一步。出殯之日,茅坑溝村民出動了,沿途敬候遷柩的「四大金剛」嗩吶聲穿雲裂帛,一路上國勝虎目噙淚其悲其烈可孝感天地、泣我鬼神|我脫了阿公軍大衣,大放悲聲在墓前深深當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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