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恩寵的代價 文 / 白菜蒼蒼(書坊)
因是深夜時分,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唯有一人一馬正在風馳電掣。
本朝定都燕京,皇宮就矗立在整座城池的軸心,周圍方圓數十尺內都不准尋常人接近,而圍著宮禁的一圈大上,坐落的都是皇宮內眷及重臣們的住處,眾星捧月般將皇宮捧在中心。
寧昱打馬疾奔,逕直通過了皇宮周圍那圈空空蕩蕩的隔離帶,中間金碧輝煌的殿宇此時正隱藏在漆黑的夜幕中,越發有一種壓迫人心的威嚴。
宮門早已落鎖,他翻身下馬上前扣了幾下,便有上夜的侍衛前來開門。
「何人夤夜闖宮?」
寧昱掃了他一眼,並不言語,從腰上摘下一塊玉牌一亮,那侍衛看清,面露惶恐之色,慌忙跪下,「陛下萬歲!」
「開門,聖上有急事見召。」寧昱將玉牌收好,言簡意賅地道。
那侍衛也不敢多問,忙依言將宮門打開,寧昱拍了拍馬身,依照規矩將馬繫好,便疾步往宮中走去。
「尊駕慢行,」侍衛忽然叫住他,畢恭畢敬地問道。「,請問尊駕何時出宮?屬下可要留門?」
寧昱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中露出一絲冰冷的無奈,卻還是搖了搖,「不必。」
那侍衛有些惶然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大惑不解。
這位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皇親國戚,也不是常來常往的那些重臣,一個外男,如何敢在宮中過夜?
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便自顧自休息去了。
寧昱一疾行,熟門熟地往乾元殿走去,待到門口,只見一名年紀略長但精神矍鑠的宦官早已等候在那,看見他來,埋著小碎步迎了上來,「公來了,主正等著您呢。」
寧昱略一點頭,登上台階,推門走進殿中。
這是整個王朝最為華麗的一間寢殿,時值秋季,外面早已寒風瑟瑟,這裡卻溫暖如春,堂前的鼎中焚著傷好的龍涎香,那香味經過熱氣一激,越發好聞,直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樂不思蜀。
儘管如此,寧昱每一次踏進這裡,都會發至內心地覺得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屋裡走去。
內室的床榻中,聖德帝正歪在枕上,手裡拿著冊《史記》,聚精會神地讀者。
寧昱謹慎地站在內室門口,俯身下拜,「參見陛下。」
「你來了。」聖德帝眼皮也不抬,揮揮手示意他起身近前。
寧昱垂著頭,依言走到榻前,又復跪下。
「呵,朕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聖德帝讀完了一篇,才把書冊丟到一邊,打著哈欠笑道。
「回陛下,自從公主出事,府中事多,不好出來。」
「也對,朕的姐姐死了女兒,想必傷心,這種時候,更需要你這個知冷知熱的人陪在身邊了。」聖德帝笑吟吟地說著,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寧昱,「只是她的冷熱有人疼了,朕的呢?」
雖然聖德帝的語氣和緩,寧昱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瞅著他的神色,聖德帝臉上笑意漸深,「不過逗你一逗,你緊張什麼。」
寧昱定定神,「陛下若有所需,屬下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哪有那麼嚴重,」聖德帝虛扶他一把,「別老跪著,起來吧。」
「是,謝陛下。」
聖德帝滿意地點點頭,「朕知道你聽話,況且,朕的皇姐若是知道,就是她的枕邊人親手殺了她的女兒,她會做何感想?」說著,他饒有深意地注視著站在下的男,「只是不知道,親手殺了身邊最熟悉的人,你害怕麼?」
寧昱閉一閉眼,承鳳臨死前那傷心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出現在眼前,又很快被鮮血覆蓋,視野內變作一片腥紅,他呆了一會兒,木然道,「屬下奉命行事,不知什麼是害怕。」
「很好,朕這些年,沒有白白看重你。」聖德帝瞇起眼睛,「朕讓你查的事,說說吧。」
「是。」寧昱稍稍鬆了口氣,「陛下說得沒錯,前些日長公主秘密遣人去臨州,正是徹查當年長平王的事。」
「哦?」聖德帝並不驚訝,「她可查出了什麼?」
「具體並不清楚,但是長公主前幾日情緒十分不穩定,屬下猜測,應當是有了眉目。」
「哼,」聖德帝冷哼一聲,「朕說她生辰那日為何穿那身衣服,朕的皇姐果然是個癡情種,看來朕命你殺了承鳳警告她一下,是對的,那這幾天,她可有什麼異動?」
「……並沒有。」
「確實?朕可不信。」聖德帝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朕可聽說,她收了個義女,你卻沒有告訴朕,卻是為何?」
寧昱心裡猛地一驚,嘴唇禁不住顫了顫,「陛下……那並不是……」
聖德帝瞥他一眼,目光森冷,「你只管說,孰是孰非,朕自會判斷。」
「……是廉郡王世身邊的一個妾侍,溫遠之女,庶出,長公主生辰那日露了些臉,便被長公主收為義女,也並不熟悉,就偶爾邀到府上坐坐,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聖德帝摸摸下巴,「溫遠的女兒,翟謙……當年殺了趙平的可是翟謙,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收這樣一個人做義女,朕覺得不見得。」
「陛下聖明。」
「你就替朕盯緊了他們,也順便盯著這個女……叫什麼名字?」
寧昱咬了咬牙,硬逼自己冷靜,「溫淑宜。」
「哦,」聖德帝點點頭,「你去查查她,若有所得,馬上來報。」
「是。」
「還有一件事。」聖德帝道,「兵部來報,近來京城西邊有異動,據說是一股臨州來的流寇,朕已下旨,讓翟謙將人活捉,你也去查查,這些人與趙平有無關係。」
「陛下,這怕是有些不妥。」聽到廉郡王的名字,寧昱眼底劃過一抹陰狠。薛氏侮辱他的那些話,他早就暗暗下定了決心,要報復回去。
「怎麼說?」
「正如陛下所說,廉郡王世的那位侍妾身上也許有秘密,那麼對這件事廉郡王是否確實不知情,還有待查清。」
「這確不假,可若不譴翟謙去,朕一時間的確沒有其他人選。」聖德帝皺著眉沉吟。
「若陛下不棄,屬下願往。」
「你?」聖德帝上下打量著他,「也好,眼下比起翟謙,還是你去更穩妥些。」
「是,屬下定不負陛下信任。」他嘴角掠過一抹冷笑。
正事已經說完,聖德帝卻不發話讓他離開,寧昱的心一點一點地落了下去。
沒有什麼事能比躺一個男人身下更屈辱,然而面對君權至尊,他卻毫無反抗的餘地。旁人都只看見他烈火烹油一般的恩寵,卻都不曾想過,這份恩寵背後,他要用什麼來換。
聖德帝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敲了敲窗欞,門外的宦官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手腳麻利地收拾了雜物,又吹熄了燈火。
夜,如此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