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嬋藏齋和一把古刀 文 / 譞之殤
201x年，四九城，琉璃廠。一個老頭，懷中抱著一個用布包著的長條型物體一臉失望的從一家古董店裡出來，默默的蹲在路邊上，從懷裡摸出一根手捲煙，用火柴點燃了，深吸了一口，又狠狠的吐出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路邊走過的行人看見老頭這樣，不在意的笑了笑，又是一個把破爛當寶貝的傢伙，想來琉璃廠碰碰運氣。每天這樣的事多了去了，昨個還有一個騙子拿一件在糞坑裡泡了個把月的仿製青銅器硬說是周朝的寶貝，被店家喊人打出去了。老頭蹲在路邊，抽完一根煙，抱著布包站起身開始慢慢的往回走。這時一個人喊住了他：「趙大爺，趙大爺？您這是要賣物件是不？」老人回過頭來，一個穿著普通的小青年熱情的跑了過來。趙大爺認得這是同村的人，叫貴順的。趙大爺歎了口氣，說：「貴順，你也不是不知道俺家裡的情況，俺兒媳婦病了，要動手術。這不，從家裡翻出一個老物件來，來這裡找人掌掌眼。可是跑了幾家，都說看不準，我這不是著急麼！」「趙大爺，您去過嬋藏齋沒？」貴順問道。「嬋藏齋？」「對啊，這琉璃廠最有名的百年老店，您不知道？」「怎麼個有名法？」趙大爺問道。「嘿，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在四九城，提起古董店，只要是上了年紀的老北京，都立馬想到嬋藏齋。這家店從民國初年一直傳承到現在，已是五世了。據說當年取這名，是因為老店主名叫姬藏海，老店主妻子名叫李嬋心，才有了這個名。這家古董店可不簡單，在小日本入侵中華的歲月裡仍舊開門營業的古董店在四九城裡就這一家，只要是真物件，照收不誤。在那個戰亂的年月，這家古董店可是保下了不少珍貴的物件來。據說建國的那位和打開中華外交局面的那位年輕時都曾在這家古董店幫過工，還有傳說那場改變中華的運動就是在這裡討論的。到了開天闢地改朝換代的年月，聽說這老店主還親自送了一副字畫過去，一直掛在那位偉人的床頭。不過這家古董店真正讓整個琉璃廠服氣的，也是讓所有老北京提起這事都豎大拇指的事，卻是發生在那個動盪的年月。
在那個年月，整個中華都在動盪。大批青年手臂上帶著一抹紅，四處進行著名為「掃除封建迷信」「破四舊」的大掃蕩。琉璃廠更是首當其衝，在被砸了三家店舖後，其餘古董店的老闆們人人自危，生怕被戴上「帝修反」的帽子。可是這家店仍舊是照常營業。這時老店主已仙逝，接班的是他兒子，名叫姬雲。一天，幾個帶著紅袖章的青年來到了這家小店，雲店主的兒子出面交涉，一言不合竟動起手來。雲店主的兒子叫姬春秋，是個和善的中年人，不會打架，被推搡在地上，幾個青年拿著棍子就要進去砸碎架子上的瓷器。雲店主攔住了他們，其中一個青年嚷嚷道：「你個頑固分子，我們這是破除封建迷信，你這是在違抗主席的命令！」雲店主風輕雲淡的說了一句：「就算是主席，當年也在這裡幫過工。」幾個青年頓時愣住，開始不安的騷動起來。其中一個青年還算識大體，一揮手，說：「撤！」灰溜溜的出去了。等他們回到總部，把這事一說，上報了上去。不久竟得到了那位親自簽發的命令：「不准動這家店舖！古董是中華民族的瑰寶！」於是天下太平，整個琉璃廠也因為這條命令保了下來。大伙都感激雲店主，在雲店主的葬禮上，所有的店主都到了場，自發為老人守靈。從此這家店就成了琉璃廠的第一老字號了。
在路邊的茶水攤，趙大爺聽著貴順吐沫橫飛，暗自思量起來。過了一會，貴順終於講完了嬋藏齋的歷史，端起面前的茶碗就是一大口灌了下去。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道：「趙大爺，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去不去就是您自己的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茶錢我已付了。喏，那嬋藏齋就在這琉璃廠的最深處，您看著辦，走了！」轉身就走，留下趙大爺在發呆。過了好久，趙大爺才下定決心，站起身來向琉璃廠深處走去。
「嬋……藏……齋，沒錯，是這兒了。」趙大爺仰起頭，看著門上的大匾。三個字寫的的揮墨如意，龍飛鳳舞。店面不大，大概就是個幾十平方的樣子。趙大爺走進去，當面一個櫃檯，後面一個大屏風，兩旁全是貨架，卻沒有看見人影。趙大爺試探的喊了一聲：「有人麼？有人麼？」「來了，來了，敢問大爺您是要買還是要賣？」一個青年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一襲青色的長衫，面目說不上英俊，但是五官勻稱，既不顯得突兀也不顯得太過平凡。一頭利落的短髮，一雙黑色的眸子煞是好看。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平板電腦，還以為就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呢。「我叫姬遙，是這家店的店主。大爺，您是要買還是要賣？」青年，不，現在應該叫他姬遙了，帶著淡淡的微笑對趙大爺說道。趙大爺定了定神，說道：「俺是來賣東西的，請您看看俺這物件。」「什麼物件？」姬遙問道，隨手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趙大爺拿起一直抱在懷中的長條布包，擺到櫃檯上來，慢慢打開來一個角落。一抹寒光從這布包中透射出來，姬遙皺了皺眉頭，說：「大爺，您還是進來說話吧」說完，打開了櫃檯一側的小門。趙大爺重新包好東西，走進了櫃檯，跟著姬遙進了屏風後面。
來到屏風後面，原來別有洞天，一張黃梨木的小桌，一套紫砂茶具擺在上面。姬遙隨手撥開桌上的東西，從趙大爺手中接過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緩緩打開整個布包，一把刀慢慢出現在兩人眼前。這把刀通體銅鑄，赤紅如血。店內燈泡的光線照在這把刀的鋒刃上，一股鋒銳之氣透射出來。「好刀！」姬遙讚道，「敢問大爺從何處得來這物件？」「這就說來話長了……」
趙大爺頓了一頓，慢慢回憶道：「俺祖上曾是滿清大官，做過乾隆皇帝的面前紅人，自從滿清衰落之後，俺家也開始慢慢破落下來。到了俺爺爺那一代，八國聯軍進了四九城，燒殺擄掠，俺爺爺趁亂逃了出來，什麼金銀財寶都沒來得及帶上，就帶出這把刀來。傳到俺爹手裡，皇帝沒了，辮子沒了，鬼子來了。俺爹就拿著這把刀參加了大刀隊打鬼子去了。到後來就是改朝換代了，俺爹負傷回來，就把這把刀束之高閣。直到俺爹去世後就沒人想起這把刀了，還是最近俺兒媳婦患了病，要做手術，急需用錢，才從家裡翻出來的，您掌掌眼，看看這物事大概值多少錢？」姬遙思索了片刻，說道：「大爺，這東西我也看不太準，按您
這說法至少是清朝的物事，但是卻一點銅銹都沒有，不過就看這鋒銳和做工，這樣吧，我出五萬rb,您看……」趙大爺一臉激動：「行行行，就按你說的，您願意收就好！俺跑了幾家古董店，都說看不準不收，謝謝您那！」姬遙笑了笑，說：「大爺，我也不虧，這玩意在我手裡放個幾年，說不定還能升值呢！」趙大爺一臉期望的看向姬遙，姬遙明白趙大爺的意思，轉身從放在後台的錢櫃子裡拿出五扎嶄新的票子來，遞給趙大爺。趙大爺一臉激動的接過來，用顫抖的手將這五扎鈔票包在布裡，揣在懷中，千恩萬謝的走出了嬋藏齋。看著趙大爺遠去，姬遙回到後台的八仙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歎道：「這筆生意，又是虧了啊，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虧乎？不虧矣……」站起身來，將身後的太師椅小心搬起，走向裡間。在裡間的頂上，赫然有一個打開的天窗，陽光正投射進來，姬遙小心的放下太師椅，躺在上面，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種和他年紀不相符的滄桑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好像躺在這的不是一個青年，而是一個老者。姬遙感到一股很舒服的感覺，漸漸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