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穿越之指染

正文 第十三章 文 / 絲慕

    昭翎殿內,紫金瑞獸香爐裡正裊裊地吐著白煙,沉香撲鼻。

    青芙面色擔憂地替顏君賀上了茶,隨後垂首退到了姜凝醉身後,心裡一陣陣的發緊。

    顏君賀似乎並沒有察覺出氣氛的異樣,他一徑喝著茶,用余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姜凝醉。

    姜凝醉側頭看著一徑悠哉喝茶的顏君賀,毫不掩飾地截住他打量的目光,聲音平平道:「六皇子有話不妨直說。」

    面對態度明顯充滿著敵意的顏君賀,姜凝醉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寒暄的必要,比起那些,直入主題或者更加適合他們彼此。

    「看來皇嫂真的是什麼也不記得了。」顏君賀輕刮著杯蓋,說出來的話不急不緩,「若是皇嫂還記得長公主對太子和你做過什麼,我想,大抵皇嫂今日也就不會這樣堂而皇之地去長公主那兒了。」

    抱著紫金暖爐的手緊了緊,即使知道顏君賀的話也許會把自己帶向難以預知的方向,但是姜凝醉仍舊無法不對太子妃生前的事情好奇,因為在太子妃的身上,確確實實存在著太多的疑點。

    可是有一點,姜凝醉是清楚的,若說太子妃生前藏著什麼秘密,那麼這個秘密一定或多或少與長公主有關。

    瞧著姜凝醉不發一言的表情,顏君賀模糊不明的笑了笑,「三年前的顏隋一戰,隋國大肆進犯,直逼京城。恰逢父皇惡疾發作,臨終前,父皇擔憂太子那時年歲尚小,無法獨自處理國事,特命長公主攝政,以助太子共同打理朝政,抵禦外敵進犯。可惜央、隋、靖、顏四國當中,屬央國實力最為強大,而顏國實力最為羸弱,又適逢父皇駕崩之際,軍心渙散,朝中也亦如一盤散沙,面對隋國的進犯,顏國已經無力反抗。父皇在世的時候,早已替長公主與央國新繼位的國君央玄凜立下過婚約,央國當即表示只要長公主履行婚約,央國立馬出兵支援。顏國人人將希望寄托在長公主的身上,可是,長公主做了什麼呢?」似乎是說的乏了,顏君賀抿了口熱茶,側頭望著姜凝醉不發一言的神情,繼續道:「長公主並沒有履行婚約,而是將太子推了出去,作為人質送往央國,以此為條件獲得央國出兵支援。太子這一去就是三年,而這三年裡,長公主全權掌管顏國的大小事宜,等到太子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然成了一個擺設,所有的實權都落在了長公主的手裡,他這個太子也不過只是長公主手裡的傀儡。」

    顏漪嵐和顏君堯之間的關係怪異而微妙,姜凝醉不是沒有察覺,但是她以為只是單單因為他們的身份和利益有所衝突,並不曾想還有這樣的原因。

    自古以來,皇位注定了是爭的搶的,每一條走向皇位的道路都是沾著血和荊棘的,稱王的只有一個人,所以自然容不下太多的手足和親情,這個道理姜凝醉懂,雖然懂,卻仍然無法用一個現代人的眼光去理解和認同。

    「所以皇嫂應該知道,在長公主的眼裡,只要她高興,所有人都可以成為她手裡的玩物。」顏君賀的聲音說到此處戛然而止,滿是恣意的眼神突然落在姜凝醉的身上,「包括你。」

    顏君賀想說什麼,或許姜凝醉之前還不甚明白,但是現在她大抵全然瞭解了。不論他說的話裡包含了多少真假,但是想要向姜凝醉傳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顏漪嵐不是善茬,而自己也必須要同太子一樣,站在與之對立的那一邊。

    「多謝六皇子相告。」

    不論顏君賀說了什麼,姜凝醉始終是不鹹不淡的表情,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驚慌,似乎天大的事情擺在她的面前都激不起她眼裡的半點漣漪。

    「皇嫂客氣了。」饒是再沒臉沒皮的人,對著這樣不予理睬的姜凝醉也難以繼續賴坐著,顏君賀說著站起了身,他一邊輕拍著衣襟,一邊邪氣地勾起了嘴角,笑道:「對了,有一件事,很早之前就想告訴皇嫂了。」

    瞧見顏君賀起身要走,姜凝醉也隨著站起身準備相送,突然聽到他這麼說,姜凝醉本能地抬起頭望向他。

    「皇嫂落水的時候,是長公主的人第一個找到皇嫂的,聽長公主的意思,是皇嫂在曲荷園內不小心落了水,救起來的時候皇嫂已經昏迷不醒了。」說著,顏君賀好笑地輕聲笑起來,語氣裡也是滿滿的譏誚。「曲荷園內四周有石欄嚴密圍護,皇嫂該是有多不小心,才能『不慎』掉進水裡呢?」

    抱著紫金暖爐的手裡一片潮濕,姜凝醉默然不語,目送著顏君賀的身影走出大殿,直到他的腳步聲走遠,姜凝醉才回頭望了一眼自始至終不敢抬起頭來的青芙,心裡的疑惑隱隱有了答案。

    「青芙,我且問你,我落水的那一天,你在不在我身邊?」

    青芙咬著嘴唇,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那日到了曲荷園,只說想要獨自一人靜一靜,所以遣退了身邊的所有人,不許任何人跟隨。」

    「那日曲荷園內,除了我,可還有別的人出現過?」

    「沒有。」青芙努力回想了下,搖頭:「那日也如今天這般下了好大的雪,那樣的天氣,若無要事,主子們大概都不會出寢宮。」

    姜凝醉的神色愈發沉默,「是長公主的人找到我的?」

    「是。」青芙點頭,應道:「奴婢見娘娘許久未歸,心裡擔憂,所以將這件事稟告給了長公主。」

    「好。」姜凝醉默默地閉了閉眼,心下的答案越清晰,眉頭就鎖得越緊。「傳我的話,擺駕曲荷園。」

    青芙似乎深覺不妥,但是看著姜凝醉沉默冰冷的神情,終是沒有再說什麼,依言退下。

    曲荷園內四面環水,楊柳偎岸,只是未到荷花開放的季節,湖面泛著逼人的寒氣,透著一股冷清。

    緩緩走

    進曲荷園,姜凝醉視線掃過四周,發覺當真如顏君賀所說,有石欄緊密圍護,莫說是她這樣的大人,就算是一個孩童恐怕也難以失足掉進水裡。

    這樣的事實無異於一拳打在姜凝醉的心上,她從未懷疑過太子妃的落水有別的原因,可是如今看來,太子妃壓根不是不小心,倒像是有意而為之。這樣的推測讓姜凝醉的內心一緊,一張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若六皇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顏漪嵐尚且連太子都不曾放在眼裡,又怎會善待自己?想起顏漪嵐曾經對她的種種言行,姜凝醉恍然覺得,也許還不如一頭扎進湖裡來得痛快,說不定這一死還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不論如何,總比留在這任人戲弄來得痛快。

    姜凝醉心裡亂成一團,突然聽見有一雙腳步慢慢朝著自己走近。

    循聲側過頭去,在漫天風雪裡剛剛看見那人走來的身影,耳畔已經聽見青芙行禮道:「長公主。」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不過一米,瞧見顏漪嵐有逼近的念頭,姜凝醉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白雪皚皚下,她眉眼裡的厭惡和警惕那麼深,深到竟比漫天冰雪還要刺人。

    恍若未覺姜凝醉眼裡的警惕,顏漪嵐只是側首對著身邊的侍婢道:「你們都退下。」

    碧鳶和青芙聞言,低聲應道:「是。」

    屏退了身邊的下人們,顏漪嵐這才回過頭看著姜凝醉,狹長的鳳眸瞇起來,笑得戲謔:「你在害怕本宮?」似乎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她輕聲嗤笑了聲,道:「你平日裡對著本宮從來都是面無表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沒想到竟然也會害怕?」

    「長公主要的,不正是這樣的我麼?」

    顏漪嵐一怔,明白姜凝醉說的是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太子妃,她笑了笑,眉眼裡帶著幾許失意,極快地掩飾進了笑意中去。「看來六皇子跟你說了不少。」

    姜凝醉不答,只是沉默。

    想來顏漪嵐的勢力已經到了遍佈眼線的地步,甚至姜凝醉幾乎開始相信,整個皇宮裡,或許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與六皇子見面不過是一盞茶之前的事,可是這些已經全然傳到了鳳儀宮裡。

    「長公主多慮了。」出於本能的,姜凝醉開始對著顏漪嵐的時候,心裡生出許多的忌憚和小心翼翼。「雪下得越來越大了,長公主也早些回宮吧。」說著,姜凝醉行了個禮,淡漠的聲音混在冰天雪地裡,連一點情緒也吝於表露。「我先告辭了。」

    姜凝醉說完,循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身子擦過顏漪嵐的側肩,突然被一雙手拉住了手腕,手背不經意間碰觸到她的指尖,竟是一片徹骨的冰涼,凍人的感受使得姜凝醉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卻依舊逃不出顏漪嵐的桎梏。

    「你在躲本宮?」

    顏漪嵐說話向來是慵懶的,帶著那麼一種有恃無恐的從容,可是姜凝醉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一種冷意,透著危險的慍怒,叫人不禁心生冰涼。

    姜凝醉抬起頭看著她,發覺她的頭上、狐裘披肩上落了厚厚的雪,一張臉在皚皚白雪裡幾乎要蒼白到看不真切,她那麼深地望住自己,那雙凍得冰涼的手正緊緊地鉗制住她,讓她無處可逃。

    顏漪嵐的樣子,像是已經在外面站了許久,姜凝醉這才恍然想起來,之前因為看見顏漪嵐太過無措,竟然沒有注意到她並不是從曲荷園外走進來的,而是似乎已經在園內等上了一段時間。

    可是她在等誰?

    天寒地凍的,除了她,還有誰會來這裡?

    答案似乎已經不需要去確認了,姜凝醉蹙著眉望著顏漪嵐,思緒閃爍不定,只能用力掙開了顏漪嵐的手,往後退了幾步,道:「凝醉不敢。」

    望著姜凝醉毫無留戀離去的身影,顏漪嵐沒有再去阻攔,而是漠然地站在原處,凜冽的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讓她眼裡的寂淡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天地之間,濃到深處,竟覺不出一絲情緒。

    回了昭翎殿,姜凝醉一言不發地坐在窗前,知曉的多了,竟然也開始擔憂的越來越多。原本想著在這皇宮裡置身事外安然度日,可是如今想來,這卻已成為了最大的奢望。

    青芙進了殿,替姜凝醉捧來暖爐,瞧見她這般沉默的樣子,青芙咬著唇一副不忍,最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娘娘,奴婢有幾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青芙一向是謹慎體貼的,照顧姜凝醉也最無微不至,她的忠心姜凝醉從未懷疑,如今聽到她這麼說,心知她必定是有要事相告,因此應道:「什麼話?」

    「奴婢記得,娘娘出事前的那日早晨,奴婢如往常一般進來替娘娘梳洗,卻在娘娘的寢宮裡看見了看見了長公主。」青芙說著,瞧見姜凝醉聞言驀然抬起了頭,她的心七上八下,聲音輕顫著道:「長公主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身子似乎也有些虛弱,看見奴婢進來,也沒說什麼就出了昭翎殿。而娘娘您還在床上抽泣著,看見奴婢,您只跟奴婢說了一句話。」

    時至今日,太子妃哭得悲切愧悔的神情青芙仍舊記得分外清晰,青芙每每想起,心裡除了心疼便就只剩下後悔,如若那時早知道,也許太子妃就不會那麼傻了。

    想著,青芙眼裡也不禁泛了紅,道:「娘娘您只哽咽著說,您做錯了,您又害長公主傷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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