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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一氣禪】 文 / 持槍頭陀

    見身為禪宗第四代祖師的道信大師問及「功夫」的問題,唐浪頓時來了興致,說:「好之極深!我從小就對功夫充滿了好奇,也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了。不過,我練得是類似於當今的散手的一種功夫。」

    ——現代的散打,起源於隋唐之際的散手。

    道信說:「類似散手的功夫?」

    「對,也可以稱為『散打』。」唐浪說,「它的招式極為簡單,只有幾拳幾腳,和幾種簡單的摔法,不過,卻都是極為快速有效的。——自從來到了嵩山以後,我又學會了一些新的功夫?」

    道信便說:「那你都會些什麼功夫?」

    唐浪說:「少林拳,少林棍。」

    道信向唐浪的頭頂看了看,不由地問:「施主是少林弟子?」

    「算是……俗家弟子吧。我是跟隨少林寺的護院武僧曇宗大師學習的。」唐浪說。

    「曇宗……」道信似乎對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印象。

    唐浪說:「我本來是一心想拜入少林寺門牆之下的,無奈少林寺的住持無異元來大師,說什麼也不收我。」

    「哦?老衲觀你言行舉止,倒是灑脫不羈,且很有學禪的慧根的。無異元來是老衲的親傳弟子。他雖然一向謹小慎微,也必然會收你入門才是。」道信對此頗為不解。

    唐浪只好說:「恐怕正是因為無異元來大師的謹小慎微,才使他最終決定不收我的吧。他知道了我的來歷,怕我藉著學佛為名,暗修少林神功,出去招惹是非。」

    道信問:「你以前行為不謹?」

    「不是,當然不是,」唐浪趕緊解釋說,「我的父母被王仁則殘害了,無異元來大師怕我學會了少林功夫之後,去找王仁則報仇,連累了少林寺……」

    道信沉吟著說:「……那自然就是這個原因了。可惜……」

    唐浪說:「這也怨不得無異元來大師。畢竟,保存少林寺的根基是更為重要的。」

    「……你可曾讀經?」道信突然問。

    「讀過《楞伽經》、《金剛經》,也曾經聽過一些高僧大德的佛法宣講。」唐浪說。

    道信接著問:「你覺得《楞伽經》和《金剛經》怎麼樣?」

    唐浪從容而說:「《楞伽經》名相繁瑣,似乎過於複雜了。而《金剛經》則文句簡單,似乎更適合禪宗宗門弟子們進行學習。」

    「呵呵,」道信微微一笑,說:「你可知道,從禪宗第一代祖師菩提達摩開始,到之後的一百多年的時間裡,禪宗的門徒們可都是以《楞伽經》相印證的。因此,禪宗也一度被稱為『楞伽宗』。」

    唐浪恭謹地說:「弟子自然知道。《楞伽經》繁瑣的名相,對學人來說,反而是一種阻礙。而《金剛經》簡單有效,直指人心,不是更好。而禪宗的宗旨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其實,認真說起來,連『文字』也是一種名相,是一種束縛學人的枷鎖。」

    道信不由地點了點頭,說:「內心的證悟,是比追求文字的理解,更高一層的。而澄明解脫,絕不是從文字中來,而是從證悟中來。」

    唐浪說:「大師的話極有道理。弟子就是聽到了《金剛經》中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內心若有所悟,方才對禪宗大感興趣的。」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道信口中喃喃,說:「可說一說你的感悟。」

    唐浪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自然也就是說,人的心不能存有絲毫的執著,而應任由自然運化,體悟天生。」

    道信聽了,不由地讚了一句:「你果然是大有慧根!」

    唐浪趕緊地謙虛地說:「大師謬讚了。」

    「你既然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理解得如此到位,功夫的修為也必將不可限量。你資質上佳,看來是一塊修禪的材料,已然超過了當世之人太多太多。」

    唐浪只是看的禪師們的書比較多,那些唐朝及其後代禪宗弟子們的高明的解說,放在了禪宗發展初期的隋唐之際來說,自然便通透了許多。

    禪宗發展的高峰是大唐中宗皇帝、女皇武則天、玄宗皇帝統治的盛唐時期,當時,大放異彩,光耀直到千年之後。

    唐浪心裡明白的很,他唐浪只不過是站在禪宗巨人的肩膀上,方才得出了這些精粹的看法。

    如果他不是一個現代人,而是活在隋末亂世的古代人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那些透徹靈犀的觀點來的。

    而作為禪宗第四代祖師的道信大師,也正在為禪宗的發展而勇猛地研究之中,是以他一聽唐浪這個現代人所說的觀點,心下不由地十分讚歎。

    當然,作為道信大師本人來說,他對這些觀點自然是早就已經了悟於心的。

    道信沒有想到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青年之人,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內心的欣喜之情是可想而知的。

    他自然對唐浪青眼有加。

    道信又說:「《金剛經》上還有這樣一句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天地,就像是一場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大夢,而人生也像是一場夢幻一般。莊子說:『通天下一氣耳。』這就是禪道!」

    唐浪接口說:「道,至為宏大,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道信說:「天下一氣,是為禪道!——這也是我道信證悟出來的禪道。」

    「一氣禪道!」唐浪以一種總結姓的語氣說。

    道信說:「我叫它『一氣禪』!」

    唐浪說:「一氣禪!」

    「對。」道信說,「心,本來不生不滅,究竟清淨。《華嚴經》上也說:『無量劫一念,一念無量劫。』因此,你要知道一方即無量方,無量方即一方。這就是一氣禪!」

    唐浪問:「這一氣禪是一種修行的功法嗎?」

    道信緩緩地點了點頭,說:「一氣禪,是我閉關修行之時,所證悟出來的一種融合了禪道的內功心法。這種一氣禪的心法,既能修禪,也能練功。」

    唐浪聽了,心中起了極大的興致,「大師,我現在既在修禪,也在練功,這種一氣禪的心法,倒是挺適合我的。」

    道信說:「你對禪法的領悟,和對功夫的癡迷,都極為符合修習一氣禪的要求。老衲不是那等小氣的人,既然機緣湊巧,如何不傳給你。」

    唐浪聞言,大喜過望。

    只見道信大師伸出右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布帛來,遞給唐浪,說:「這些年來,老衲遍游江湖,尋找靈根奇秀之人,沒有想到,最終還是在這嵩山達摩祖師面壁修行的達摩洞中遇到了。這豈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唐浪趕緊恭敬地接過了布帛,也沒有展開,便跪在地上,對道信大師極為恭敬地說:「大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老衲隨緣狂放,自從將禪宗的衣缽傳給了弘忍之後,便再也沒有收過徒弟了。你也不用做我的弟子,朋友相稱也極好。這布帛之中,修行口訣和方法俱在,你只是用心修習一氣禪,就是了。」

    唐浪說:「是,大師。」

    道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和你長談了半天,曰頭都已經快要下山了。你從哪裡來,還是回哪裡去。老衲也要四處雲遊去也。」說著,便微笑著走出了達摩洞,揚長而去。

    唐浪從達摩洞中愣愣地站了一會,突然發現道信大師已經離開了石洞,便追了出來。

    他站在達摩洞外的養龍崖上,四處看去,卻哪裡還有道信大師的蹤影……

    唐浪展開了《一氣禪》的布帛,見上面寫滿了練功口訣和方法,便沒有細看,——他準備回到家以後,再細細地研究一番。

    ……

    雖然夏天的白天是很漫長的,但是等到唐浪從達摩洞回到了王承彥的家時,天色也已經完全地黑了。

    家裡只有王承彥和白無瑕在,而張小虎匆匆地吃完了晚飯,又去練功去了。

    白無瑕一見到唐浪,便欣喜地說:「你回來了!這一天都去哪裡了?」

    唐浪說:「只是到嵩山的四處閒逛。」

    白無瑕說:「阿爹今天下午之時來了,又指點了一番小虎。我把你想學截木針的事情,給阿爹說了。」

    唐浪一聽,忙問:「師父同意了嗎?」

    白無瑕說:「我跟他說的,他自然同意了。下次阿爹再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學習少林截木針了。」

    「太好了。」唐浪說,「很少有一種兵器能夠讓我如此著迷。——無暇妹子,真有你的。」

    白無瑕說:「那你一定要好好學啊!學會了,幫我殺了王仁則!」

    「殺人?」唐浪以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少林寺的功夫只是用來強身健體、防身自衛的,怎麼能用來殺人?」

    白無瑕說:「你不殺就算了。我讓小虎去殺!」

    這時,王承彥忽然顫顫巍巍地扶著枴杖走了過來,說:「無暇,你別混鬧了,趕緊給阿浪弄點吃的吧。」

    白無瑕這才去端吃食。

    唐浪伸手摸了摸自己懷中的布帛,知道道信大師給他的《一氣禪》還在,不由地發自內心的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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