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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7章 [恨妒] 文 / 尤阡愛

    看到幼幼她們來了,任氏跟譚淑琳都很開心,反觀張初惠幾人,神情各異。

    幼幼眼尾餘光瞥了一眼那湖水綠衣角,猛然像被針尖紮了下。

    因是鄰桌,裝看不見那是不可能的,幼幼如今貴為親王妃,幾人不得不起身行禮,張初惠看著幼幼那身金絲華錦,雲鬢上金累絲紅寶石步搖,手腕上珊瑚手釧,腳上寶相雙色緞繡花紋軟底靴,刺得她眼睛都紅了。

    想到對方是瑜王妃,杜織吟臉色亦青一陣白一陣,頭一低乾脆不再看。

    倒是喬素兒淡靜無緒,一身湖水綠底描銀飛花的軟緞裙襯出她姣美細緻的鵝蛋臉,沒有幼幼那般萬千花顏的容色,卻獨有一番西子捧心的楚楚可憐,她恭恭敬敬向幼幼行了一禮,姿勢拿捏得簡直恰到好處,彷彿蕩在江南晚風裡一朵最單薄的蘆花,尤為堪憐,既令人挑不出毛病,又有股春風扶柳般的輕柔好看,她本就容貌姝麗,而今經過精心打扮,再加上在府裡習了規矩禮儀,若不是得知她的身份,那一舉一動,跟真正的貴婦比起,竟是完全不差。

    「咦,這麼乍一瞧,你覺不覺得喬姨娘跟王妃倒是有點像?」孔十姑娘湊在袁千金耳邊小聲嘀咕句。

    袁千金沒好氣地翻她個白眼,低言警告:「像什麼像,口無遮攔的,小心被王妃聽到怪罪於你你。」

    孔十姑娘趕緊癟癟嘴噤言。

    喬素兒腰繫絲攢花結長穗腰帶,上面掛著百蝶穿花香袋,最惹眼的是她白膩如玉的頸項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顆顆瑩潤亮白,淡水湖是養不出這樣的光澤來,足見價格不菲,這樣的上等天然珍珠,完全不輸給正經家小姐所佩戴的珍珠鏈子,連袁千金也要挑挑眉毛,由此可知孟瑾成對這個喬素兒究竟有多麼寵愛了。

    然而跟幼幼一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幼幼頸上的那串珍珠項鏈,珠光飽滿,光彩奪目,是絕佳的天然海水珍珠,一顆顆正圓無暇,比喬素兒的那串將近大了兩圈。

    喬素兒行禮的時候,張初惠特別留意幼幼的表情,以前她就樣樣比不過這位豐公國五姑娘,如今對方嫁給瑜親王一躍成為王妃,她就更比不過了,早知道母親這次邀瑜王妃前來,她特地把喬素兒也叫來了,雖說喬素兒她瞧不上眼,但恰恰就是一個喬素兒,成了對方一根拔不掉的肉中刺。幼幼當初多喜歡孟瑾成,張初惠可是知道的,任她容貌好家世好又如何,還不是輸給一位主子身邊的婢女,作為堂堂的豐公國千金丟不丟人?這如今一見面,心裡能不膈應麼,反正打從幼幼嫁給瑜親王后,張初惠心裡極不舒坦,這口氣憋得都快結痂要成病了,不噁心噁心對方,她難解心頭之恨,要是看到對方在她跟前趾高氣揚的模樣,還不如用刀子捅她幾下呢。

    彼此毫無預兆的相見,張初惠算計著幼幼定會花容失色,當場難堪,不由得坐等好戲,可惜最後叫她失望了,幼幼視線不過從喬素兒身上淡淡掃過,臉上那是一丁點表情都沒有,而本該出現的鄙夷、厭惡、憎恨、怨怒也未從眼神迸發出來,彷彿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這叫張初惠大吃一驚,以她對幼幼的瞭解,任性傲蠻喜怒於色,只要遇見不高興的事,一向掛不住臉的,難道是嫁入親王府後……學會斂起性子了?

    對於幼幼的反應,張初惠認為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裝的太好,二是日子過的太好,好到忘記前嫌,簡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想到第二種可能,張初惠恨得銀牙都快咬碎了。

    當然她不知道,幼幼是壓根不願多瞧喬素兒一眼,再大的震動錯愕也在柯英婉先前的提醒下慢慢歸於鎮定。

    可是,她的心還是痛了。

    無論如今的喬素兒穿戴多好,她根本不在乎,或許眾人會被那條珍珠項鏈吸引,但方纔匆匆一瞥間,幼幼注意的卻是喬素兒手上那柄障麵團扇,由細膩濃稠的翰墨丹青繪染,潭下蘭花,暗香默默,如許熟悉,便知出自誰的工筆。

    她控制不住的,有短暫窒息。

    袁千金得意地掃了張初惠一眼,而今這倆也是漸漸不對付,袁千金性格大大咧咧,張初惠卻是尖酸刻薄,平日相處裡彼此沒少吵嘴,那會兒袁千金暗慕慶延侯世子的事,不知怎麼就被張初惠知曉了,明裡暗裡諷刺袁千金癡心妄想,袁千金自不是好惹的料,知道張初惠在芙池見過瑜親王一面後,便對其念念不忘,現在人家瑜親王明媒正娶的正妃近在眼前,想她張初惠才是真真的癡心妄想,不把她氣到頭暈腦漲酸掉幾顆牙齒怎麼成?

    「要不說呢,同人不同命,王妃上輩子準是積善行德,才會有這樣的好福氣,聽說瑜親王對王妃好得很,要什麼東西不給?光瞧這一身行頭咱們就曉得了,況且我還聽聞瑜親王把府上的姬妾都給遣散了呢。」袁千金一邊不無羨慕地說著,一邊使勁抬高下頜看向張初惠。

    要說男人真心疼愛一個女人,並不是表現在金銀珠寶甜言蜜語上,而是這心裡頭,能否真正裝下你一個人。

    「卡嚓」,杜織吟掖在袖裡的指甲,硬生生被掐斷一節。

    喬素兒睫毛低垂,眸光蕩了蕩,至於張初惠本就嫉妒到心口發疼,再加上被袁千金這麼添油加醋地一說,簡直快氣到暈死過去。

    她「哼」地一聲,甩頭走出暖廳。

    喬素兒是被她叫來的,思付下尋辭離開,而杜織吟臨前瞧了譚淑琳一眼,也一聲不吭地追了出去。

    幼幼心生奇怪,看看譚淑琳,譚淑琳緊抿著嘴,神情有些鬱鬱。

    袁千金解釋:「如今杜織吟跟譚妹妹分生了,總是跟張千金她們湊在一塊。還有那個喬素兒,那股子可憐勁兒我瞧著就膩歪。」

    杜織吟是工部尚書夫人的遠房侄女,但家境比較清苦,偏她又是孤芳自賞的性子,除了譚淑琳喜歡黏著她,同等家世姑娘不大喜歡與她交往,自從幼幼成親後,杜織吟不知怎麼就同張千金走得近了,而且對喬素兒並不排斥,相反譚淑琳是跟袁千金她們這邊要好的,結果二人就慢慢分生開,即使在同一宴席上,也說不上幾句話。

    幼幼是不太喜歡杜織吟的,總覺得杜織吟那樣的人,心思不如譚淑琳乖巧,太過自矜,反而過猶不及。

    孔十姑娘轉過話題:「說起來,能不能嫁個好夫婿果然得看命,你瞧鍾家二姑娘不是嫁給毅王府的嫡次孫了嗎,聽說二人整天吵吵鬧鬧,成親沒幾天,丈夫就跑到小妾房裡去了……」

    孔十姑娘說完,任氏又接話茬,講起自家堂姐成親後的事,袁千金不甘落後,把知道的全八卦出來了,幾人說得有滋有味,越發來勁,始終圍繞著一個話題——出嫁新婦。

    在這樣一個圈子裡,任何事情都會被人拿來評頭論足,比如今日的茶宴,那些個太太夫人私下議論最火熱的話題必定是瑜王妃,單從新婦衣著打扮神情氣色上,就能看出你究竟受不受寵,享不享福,並且會將同樣的新婦放到一起比較,如鍾家二姑娘,跟幼幼是差不多時候嫁的人,今天也受邀到場,光是穿戴的首飾就比幼幼遜色太多,因此在太太夫人們眼裡,你過的好,她們就誇你羨慕你,你過的不如人家,她們就貶你嘲冷你。

    是以今日的茶宴,幼幼可謂是新婦中最有面子的,而這面子何來?便是瑜親王的寵愛。

    幼幼總算明白,為何容歡堅持讓自己穿上金絲華錦重新梳妝,便是藉著今日眾人之口,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她過的很好,免去那些說三道四,在上貴女圈裡,她永遠抬得起頭。

    ********

    「匡——」

    喬素兒一回來,就抄起桌上的茶盞,狠狠摜到地上。

    丫鬟喜墜嚇到一旁不敢啃聲,別瞧喬姨娘是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但那脾氣別人不知,她可是心如明鏡,怎麼把你救活,就能怎麼把你弄死。

    想當初她伺候這位喬主子,先聽說她極得公子爺疼愛,再見這人,美弱一襲病態,本以為與公子爺一樣是位溫和寧靜的主子,然而經過長久接觸,才知是萬萬招惹不得的,那樣一雙秋波顧盼的美麗眸子望過來,卻叫她莫名害怕。

    這會兒她犯脾氣,搞得喜墜一頭霧水,先前在茶宴上明明還好好的,張千金也沒給她擺臉色,為何一回來就生那麼大的火氣?

    不過喬素兒的確是身子不好,摔完桌子上的茶具,便有些喘喘,沒了力氣,喜墜擔憂地上前:「姑娘心裡有什麼不快不如說出來,可別氣壞了身子。」她是打喬素兒被抬了姨娘前就在身邊伺候,因此仍習慣稱呼她姑娘。

    喬素兒睫毛幽幽一掀,宛若蝴蝶優雅起舞,在肌底間泛起繁影漣漪:「喜墜,我是不是嚇著你了?」她嗓音柔嫵而婉約,笑得綿人骨髓,臉上哪有半點不悅,那一地殘瓷碎片若說是她摔的,簡直叫人不敢相信。

    喜墜已經習慣她的喜怒無常,可被她眼神一瞧,仍有點打怵。

    她當然不知喬素兒的想法了。

    那個女人……

    如今居然成了瑜王妃,一身華貴,高高在上得像位尊貴公主。

    自己滿身明珠翡翠又如何,跟她一比,還不是相差甚遠。

    而她看見自己,再沒有當初那種痛苦傷怨的表情了。

    喬素兒玉手緊握成拳,嫉怒之下,隨手將那柄團扇丟掉,團扇輕飄飄地落在火爐邊沿,嚇得喜墜趕緊拾起,可惜仍被火苗燒了個小小的窟窿。

    「姑娘怎麼辦,這扇子……」是公子爺辛辛苦苦畫了三日,特意命人為她作成的扇子啊。

    喬素兒正心煩意亂:「一把破扇子而已,大呼小叫什麼,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喜墜只好拿著團扇退下,走到門前,剛好外面有人掀簾步入,她見狀忙福個身:「公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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